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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仍继续想着此事。考虑到莉莎是多么的饶舌和令人透不过气来,以及他本身是多么地渴望独处,也许只能周末相见反倒是项福气。此外,假如他和莉莎结婚,他们就可不必像其他夫妻那样,担心有一天其中一人或两人会被卖到别处。因为主人似乎对他很满意,而莉莎又是主人双亲家的厨娘,他们显然很喜欢她。这层亲密的家族关系也不太可能使他俩分开有时两家主人的纷争会使他们禁止两家仆人间的婚姻。
从另一方面考虑,康达想着……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内心翻腾。但无论他能找出多么完美的理由来娶莉莎,某些事情仍使他踌躇不前。因此有天晚上,当他躺在床上极力地想人睡时,脑中突然有个意念像亮起的灯泡般惊醒了他还有另一个他可以考虑的女人
蓓尔!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她的年龄几乎是他理想结婚对象的三倍也许超过四十岁了吧。他竟然荒谬地想到她!
蓓尔!
康达试着想把她从脑海中甩掉。她会闯入他的心里纯粹是因为他认识她太久,康达这样向自己解释。他从未梦过她,而且很愤怒地忆起她施加在他身上的一连串羞辱和刺激。他记得她过去经常在他把菜篮提到厨房时,用力地把身后的纱门砰的关上,往往使他碰得一鼻子灰。他最在乎的是当他告诉她她看起来像个曼丁喀族女人时,她脸上那不属的神情;她是个异教徒!此外,她相当喜欢争论而且专横霸道,她的话也说得太多!
但他也忘不了当他奄奄一息时,她如何地照料他喂他:一天来探望他五六次,甚至清理他的粪尿,用捣碎的树叶做成的热糊药来退去他的高烧!此外,她也很健壮,又能烧一手好菜。
每当他必须到厨房时,蓓尔越对他好,他就对她越粗暴。或是当她发现他到厨房的原因时,他就会尽快离开。她开始比以前更冷漠地望着他退却和离去。
有天,在他与老园丁和提琴手聊了一会儿之后,话题慢慢地转到蓓尔身上。当康达问及〃蓓尔来此之前,曾在哪里待过〃时,他觉得自己的语调和口气很平常。但当他们两个立即挺直背坐正望着他时,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嗅出空气中酝酿着某种气氛。
〃嗯,〃老园丁于一分钟后开口说话,〃我记得她比你早两年来此。但她从不谈她自己的事,所以我也不比你知道得多〃
他们两人装模作样的诡异表情令康达很是恼怒,但他也无可奈何。
提琴手搔搔他的右耳说:〃真奇怪,你竟会问及有关蓓尔的事。〃然后朝老园丁的方向似有含意地点头,〃因为我们从不讨论你们的事。〃他很谨慎地望着康达。
康达坐在那里张口结舌,气得满脸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提琴手仍然搔着他的耳朵,脸上一副狡诈的表情:〃哦,她的大屁股浑厚得让男人都承受不了。〃
康达气得要开口说话时,老园丁立即截断他的话,很精明地问道:
〃你多久没碰女人了?〃
康达两眼瞪着他看。
〃二十年了!〃提琴手尖叫道。
〃主啊!天啊!〃老园丁说道,〃你最好赶快在你枯萎之前找一个!〃
〃假如他还没准备好呢?〃提琴手插嘴。康达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从座椅上跳起来,大步地迈出去。〃不要担心!〃提琴手在他身后大叫〃和她在一起,你不会枯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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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亚历克斯·哈里
第64节
往后的几天,每当康达没有驾车载主人出去时,就会用整个早上和下午的时间把马车上油擦亮。这样,没有人会说他再次把自己孤立起来。同时,可以看到他工作忙碌得使他无法与提琴手和老园丁聊天,对于他们两人,康达仍气愤着他们说他与蓓尔的事。
独处也能给他更多的时间来解决他对蓓尔的情感。当他想及蓓尔的缺点时,就会怒不可遏地沾上油狠狠地把皮革弄脏;但当他对她的感觉不错时,就会轻柔地擦着坐垫,有时还会因内心想着她不具警戒心的特质而停下手边的工作。无论她的缺点为何,他必须承认这么多年来她为他做了不少事。他很肯定主人在挑选车夫时,她扮演了一个重要的幕后功臣。毫无疑问那是她个人的巧妙手段,或许整个农场上她对主人的影响力比其他人都大,甚至所有人的影响力加起来都没她大。一连串的琐碎的事情开始浮现在康达的脑海里:他忆起以前当他还在做园丁对,蓓尔注意到他时常揉眼睛那使他痒得几乎要发狂。有天早上,她一言不发地拿着盛有露水的叶子到菜园来,然后把露水滴到他的眼睛里,而那种痒竟然停止了。
当康达拿着碎布加快速度地上油时,他提醒自己他亦强烈地反对某些蓓尔所做的事特别是她那令人作呕的抽烟斗习惯。令人更反感的是,每当一有庆宴时,她在黑人群中大肆狂舞的模样。他不是认为女人不应该跳舞,而是不该跳得那般狂热。令他困扰的是蓓尔似乎用某种特殊的方式为所欲为地使她的臀部摆动,他猜想这大概是提琴手和老园丁会那样说她的原因吧!当然啦,蓓尔的臀部是与他无关,他只是希望她能自重自爱一点也能尊重他和其他男人一点。对康达而言,蓓尔的那张嘴似乎比尼欧婆婆更尖酸、更不饶人。他并不在意她爱批评,好议人非,只要她能把那些话留在自己心底,或是像嘉福村的妇女一样只在女人堆中说出她的批评和不满。
当康达擦完车时,他开始清理皮鞍和上油。如此做是有原因的,这使他回想起嘉福村的老人们从像他现在所坐的山胡桃厚板之类的木材上刻下东西。他想着他们在动用手斧和刀子之前,首先如何谨慎细心地挑选和细究这些完全合时宜的木材。
康达起身把这块山胡桃木块推到一边,使依附在下面的虫子急忙爬开。在仔细地检查木头两端后,他来回地滚动那木头,并用一块铁片在不同处敲敲打打,而他总是听到相同结实的声音。对他而言,把这块绝好木头静搁在那儿是没什么实质意义的。它会在那里,很明显地只是因为以前有人曾把它放在那里,而长久以来没人想过要把它移走。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在看时,康达快速地把木头滚回茅屋中。他把它挺立在墙角边,关上门后就又回去工作。
当晚,在康达迫不急待地把主人从郡政府接回农庄后,在没再见到他的山胡桃木块前他无法好好地吃完那顿晚餐,因此他带着食物回到他的屋内。康达甚至没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就径自坐在地板上,借着桌上明灭不定的烛光仔细地研究那块木头。在他内心里头,他好像看到欧玛若为嫔塔雕刻的杆与日,因嫔塔常用来磨玉米而变得相当光滑。
当华勒主人不外出时,康达开始用一把锐利的手斧在木头上敲凿,做出一个磨玉米的钵臼那粗略的外形,他告诉自己那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第三天时,他用一把铁锤和凿刀把钵臼挖成中空也是粗略地,然后开始用刀子雕刻。一星期后,康达的手指头让他惊讶地意识到自己手艺仍是那么灵活矫捷,因为他已二十多年没看到村中的老人雕刻物品了。
当他完成钵臼的内部和外部时,他发现了一块很合适的山胡桃枝干,厚度和平直度都恰到好处。于是他很快地把它做成一根捣杵,然后开始磨平手把上部;他先用锯刀来刮削,再用刀子,最后再用一片玻璃。
完成后,他把捣杵和钵臼在墙角边搁了两个星期。他有时会去望一望这两件东西,但却没主意该如何来处置它们。然后有一天清早,当他要去问蓓尔主人今天是否要用马车时,他没有真正想清楚他为何要如此做,就带着这两件东西一同前去。当蓓尔从纱门后给了他一个简短冷漠的答案说主人当天早上没有外出的计划时,他等到蓓尔完全转身过去后,竟然不自主地把捣件和钵臼放在台阶上,然后飞也似地掉头离去。当蓓尔的耳朵听到轻轻的碰撞声而口过头来时,她先看到康达破着脚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离去,然后她的目光注意到台阶上的那两件东西。
她走到门口,向外窥望着康达直到他完全消失,然后打开纱门,往下望着那两件东西,顿时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她拾起那两件东西,把它们带到屋内,诧异地检视着他精心费力的雕刻。然后她开始放声哭泣。
这是她到华勒农庄二十二个年头以来第一次有人亲手为她做东西。想起她平日对他的态度,蓓尔的内心立刻涌起了一股罪恶感。同时她记起最近当她向提琴手和老园丁抱怨康达时,他们俩怪异的举止和神情。他们一定早就知道了但她不敢确定,因为她知道康达仍具有那种非洲人缄默和含蓄保守的习性。
蓓尔感到很困惑,不知该如何来想这件事或是当康达于午餐后再来问主人是否要外出时,她该如何表现。她很庆幸自己仍有一整个早上的时间可用来好好地深思熟虑。就在此时,康达坐在自己的小屋内,感觉自己宛若两人,其中一人正为另一人刚才所做的愚蠢荒唐事感到羞愧,但同时又感到狂乱和兴奋。究竟是什么动机使得他如此做呢?蓓尔会怎么想呢?他开始担忧午餐后又得回到厨房去。
时刻终于来到了,康达拖着沉重的步伐,像是要去远征。当他看到后院台阶上的捣故地和钵臼都不见了时,他的一颗心直砰砰跳,同时也一直往下沉。走到纱门时,他看到蓓尔把那两件东西放在里面的地板上,好像不是很确定为何康达要把它们留在阶上。当康达敲门时,她正好转身好像没听到康达进来似的当她去开门时,脸上表现得很冷静。康达想那是个凶兆,因为她已有好几个月不为他开门了。他想要进来,但是似乎举不起第一步。他果若木鸡地站在那儿,好像脚底钉了铁钉似的。他例行公事地问了主人的旅程计划,而蓓尔隐藏了受到伤害的情感和内心的疑惑,也勉强地例行公事般回答他说主人今天下午不用马车。当康达转身要走时,她为他点亮一点希望地加一句:〃他一整天都在写信。〃所有蓓尔满脑子事先想好要说的话全都已忘到九霄云外去。当康达再度要转身离去时,她听到自己嘴边不由自主地溜出:〃那是什么?〃同时指着地上的捣杵和钵臼。
康达真希望自己现在是在地表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而不是这里。但他终于回答道,而且几乎是以很生气的口吻:〃给你捣玉米用的!〃蓓尔望着他,脸上很清楚地流露出错综复杂的情绪。康达抓住两人陷于沉默的尴尬要离去,于是二话不说就匆匆掉头离开,留下蓓尔像个傻子似地呆站在那里。
往后的两个星期,除了彼此打招呼外,两人谁也没对谁说出只言片语。然后有一天,就在厨房门口,蓓尔给了康达一个圆玉米面包。康达喃喃地道谢后,就把面包拿回屋内,趁热还渗着奶油时把它吃了。他深深地为蓓尔此举所感动。很显然地,她是用他送的捣杆来磨玉米粉的。但在此事之前,他早就决定要与蓓尔好好地谈谈。当他于午餐后再去找她时,他强迫自己说就如他事先已谨慎地演练过一般〃晚餐后我有话想与你谈。〃蓓尔毫不考虑地立刻回答道:〃这对我来说没什么不方便的。〃她说得太快,以致很后悔自己的失言。
晚餐前,康达心乱如麻。为何蓓尔要说那句话呢?她真如外表那样漠然吗?假如是的话,她为何要做玉米面包给他?他要找她解决此事。但他和蓓尔两人竟都忘记说要在何时何地会面,她一定希望自己到她的木屋去见她,康达终于这样决定。但他却又一厢情愿地希望会有紧急出诊来把华勒主人找去。当事与愿违,没有任何出诊来时,他知道他无法再拖延了。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自己的屋门,若无其事地踱到马厩去,出来时手边晃着一套马具,他料想如此一来,就可除去那些看到他在外头徘徊的人心中的好奇心和猜疑。他慢慢地沿着奴隶排房走到蓓尔的木屋在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在附近时轻轻地敲着她的门。
几乎就在他的手关节碰触到门时,门开启了。此时蓓尔立刻走到外头来,她的目光向下望着马鞍,然后再看看康达,她什么也没说而当康达也没开口说话时,她就开始慢慢地往后篱墙走去,而康达立刻跟到她身旁。半个弦月已开始缓缓上升,而在这苍白的月光下他俩一语不发地走着。当地藤缠住康达的左脚时,他几乎被绊倒而肩膀微撞到蓓尔他立刻跳开。当他绞尽脑汁搜索着话题任何话题都可要说时,他竟胡乱地希望此时走在他身旁的是老园丁或提琴手,或任何除了蓓尔以外的人。
最后,是蓓尔打破了僵局。她突然开口说:〃白人们已选华盛顿将军为总统。〃康达本来要问〃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