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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房,宝生已经很久没有进入里边了,而对伙房里的人而言,宝生是个极度幸运的家伙。
做完晚餐,收拾完毕后,伙房里的人一般都离开了伙房,但伙夫大金很有可能还在准备着明日的餐料。宝生在伙房呆过,知道这里的作息。
“宝生,你小子好久不见了。”果然大金正在炖着肉,站在灶炉前,手持着汤勺。
“金师傅,我就知道你肯定还在伙房里。”宝生笑道,走到大金的身边。
“你小子不是想来偷吃的吧?”大金玩笑道,有来伙房偷食的习惯的,大有人在,但宝生却肯定不会。
“很香,炖的是牛肉吗?”宝生闻出了味道,大金的手艺很不错。
“要不要吃一块?”大金翻了下锅,用筷子戳了下牛肉。
“还没熟透,宝生你坐着等一下。”大金吩咐道,他很喜欢宝生,以前就经常给宝生留好吃的。
“好。”宝生高兴地应道。
虽然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跟水手们吃同样伙食嘴谗的宝生了。
“金师傅,少东家今天晚上要喝酒,要几样下酒菜。”宝生这才开口说出他来伙房的原因。
“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是想念伙房才跑来的。”大金拍了下宝生的头。
“要不要帮忙。”宝生笑着抓了抓头。
然后大金也很不客气的,或说是跟以前一样差遣宝生,不过在将酒菜端去官厅前,宝生吃了碗牛肉羹,是大金硬塞给他的。
端着酒菜进入孙昕的书房,孙昕人已离开了书房,坐在厅室里,显然在等这份酒菜。
“少东家,金师傅正好在炖牛肉羹,就盛了一碗过来。”
宝生将酒菜摆上桌,然后将一碗牛肉羹放在了孙昕面前,牛肉羹趁热喝很暖胃的。听金师傅说,少东家今天晚上没有吃晚餐,并不是没人给他送餐,而是送来他却没有动过。
孙昕看了眼那碗冒着热气的牛肉羹,然后握了汤匙,低头喝了几口。
宝生将酒杯、筷子摆好,便退到一边。
“宝生,你坐下来一起喝酒,我有事跟你谈。”孙昕抬头示意宝生坐下,宝生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听话的坐在了孙昕对面,并为自己也盛了杯酒。
“无需拘谨。”孙昕示意宝生动桌上的酒菜。
宝生于是动了动筷子,然后轻呷了一口酒。
“我听千涛说,你的兄长与父亲都是水手,他们乘的船就在麻逸国遇难是吗?”
孙昕问道。
“少东家,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在哪里?”宝生激动的抓住孙昕的袖子,然后意识到不妥又不好意思的放开。
“你先别着急,先听我说。”孙昕口吻仍旧平淡。
“我今日听巴亚尼的兄长说过,当地人有从那艘船上救了几位水手,而这些人,就在半个月前搭乘商船返回了刺桐港。”
孙昕平缓地说道,他并不是在跟巴亚尼的兄长闲谈而谈到去年年底那艘遇难的刺桐商船,而是他主动询问,而才从巴亚尼的兄长那里得知了消息。
“那里边有我爹和我哥吗?”宝生眼圈红了起来,本来听到的消息只是船沉了,水手都没有回来,但现在知道还有几位活着,宝生心里不免燃起了希望。
“我只知道里边有两位姓陈的男子,是否是你的父亲与兄长,我便不清楚了。”
孙昕继续说道。
“少东家……谢谢你……”宝生泪流满面,因为他知道,他有好几次去过他的父亲和他兄长干活的那艘船,那是艘小商船,船上只有十来名水手,宝生都认识,只有他爹和他兄长两人姓陈。
“他们没死……我……”宝生拿袖子抹了抹眼泪,他哭得像个孩子,事实上,他确实也只是个孩子。
“宝生,你若想回刺桐的话,可以搭乘蒲家的商船回去刺桐。”
孙昕看着宝生将衣袖都哭湿了,难得声音里带了几丝温和。
宝生抬头看着孙昕,显然有些吃惊,孙昕会这样说。但其实他心里确实很想回刺桐城去确认下,确实是他的父兄。或许这样的行为很奇怪,因为理智上可以肯定那两位幸存的陈姓男子肯定是他的父兄,但情感上又满是焦虑。毕竟宝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两位亲人了,他现在非常的渴望能见到他们安然无事。
“少东家……”宝生在迟疑,他想到了他将无法跟随孙昕的船队继续航行下去,他将离开孙昕的船队。
“我的船队返回刺桐的时候,你仍旧可以上船。”孙昕补充了一句,他竟很了解宝生。
“谢谢你……少东家。”宝生无比感动,起身想跪拜,却被孙昕给揪住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孙昕严厉说了一句。
宝生有些愕然地看着孙昕,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即使是他的父亲亦不曾。
他出自一个贫困的家庭,父亲与兄长跑船奔波只为了一家人的三餐,他们没有那种不为生活屈膝的想法。自然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说法。
宝生的泪水止住了,他等一次觉得他应该像个男子汉。他安静地坐回椅子,端起酒杯猛灌了自己一杯。
“少东家,我不回去了,不回刺桐了。”宝生说道,他明日会去询问下那些接触过他父亲与兄长的人,确认这消息无误。
“你可以回去想一宿,我的船队明天起程。”孙昕平淡说道,他并不明白宝生何以改变了主意。
“少东家,如果一个人没有良好的出身,但很能干,也可以像占公子那样成为你的左右臂吗?”
宝生又喝了一杯酒,然后鼓起勇气问道。
“商人并不论出身,只重视才干。”孙昕回道,然后也端起酒喝了起来。
“出身再好,毫无经商的才能而做这行当,万贯家产也会赔尽。”孙昕放下酒杯,轻哼了一句。
“宝生,如果你要想成为庆新那样能独当一面的人,那至少得跟随着船队,在海上贸易七八年的时间。”
孙昕倒是一点也不含糊,他就花费了至少五年的时间使自己具备了统领一支船队的能力。
宝生听后,只是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他不应该自信心爆满的,毕竟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少东家,你出海的时候几岁呢?”宝生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道。
“跟你差不多年龄。”孙昕仍旧低头喝着酒。
于是宝生也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他高兴得有点过头了,似乎忘了自己酒量不佳。
“不过,我是从甲板水手当起的。”孙昕难得得在嘴角绽出一丝微笑。
孙昕的父亲,本来并无意愿要将一支船队交给这个侧室所生的二儿子的,毕竟正室所生的长子才是家产的继承人。但孙昕让他不容小视,不得去肯定他的才干。
宝生实在无法想象孙昕穿着短窄的下人的衣服,站在甲板上风吹日晒雨淋的情景。
孙昕说完这句便不再说话,他显然是极少会跟别人提他自己事情的人, 一般情况下,他都很厌烦谈及自身的事情。
孙昕吃着烧鸡,继续低头喝着酒。
“少东家,以后你的晚餐,还是我来送吧。”宝生显然是想到了伙房大金说孙昕经常动都没动过晚餐,而宝生却知道那是因为孙昕呆在书房的话就得有人提醒他用餐。而伙房人如果因为畏惧孙昕而总是将晚餐往厅室一放就走,那么等孙昕想到要用餐的时候,饭菜早凉了,而孙昕又挑食嫌麻烦,断然不会唤人来将饭菜拿去热一下。
“可以。”孙昕应了一句,他确实是比较喜欢宝生而非其他人出入他的居室。
宝生得到想要的回答,高兴极了,又低头喝起了酒。
孙昕看着宝生又喝了一杯酒,便托着下巴饶有意思的端详着。宝生的脸已有些红润,他酒量应该不佳。
“少东家,你人真好……”宝生确实有些醉了,露出了几份醉态。大概在于今晚确实是太高兴了。
孙昕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宝生手舞足蹈,他第一次见到醉态的宝生。
“少东家,我一定要报答你……我要帮你挣很多很多银子。”酒后吐真言,宝生的真言竟让孙昕有点吃惊。
宝生又为自己倒了杯酒,他端起要喝时,就被孙昕制止了。
“宝生,别喝了,你该回房睡了。”孙昕说了句,他知道宝生喝醉了,而他不可能喜欢有人醉倒在他居室里。
“不要,我今天好高兴,少东家就让我多呆一会儿吧,别赶我走。”宝生抢过酒杯,又喝了一杯。
孙昕无奈,只得把酒壶与自己的酒杯拿走,拿去了书房。走出书房的时候,却见本来一直在呢喃着什么的宝生,已经趴在桌上安然得睡去了。
“宝生?”孙昕轻推了下宝生瘦弱的肩头,宝生只是呢喃了一句,并无更多回应。
孙昕抬手摸了摸宝生的头,表情很温和。
说也奇怪,若是其他人醉倒在孙昕的居所,孙昕肯定拉下脸让人将他扛出去,而事实上也没人敢这样。
宝生很亲近他,从让宝生当他小厮那时就知道了。
这个少年上船也有一段时间了,似乎长大了些,一张本来还带着稚气的脸,也有了几份英气。只是醉倒呢喃的时候,又像个孩子一样。
孙昕弯身抱起了宝生,宝生的身体很柔软,暖和,他的体温不孙昕的高。体肤碰触的感觉很奇妙,而宝生身上也带着淡淡的皂角的香味。
这个少年很爱干净,在船上虽然不能常洗澡,但一抵达陆地,必然要将自己打理得极其整洁。
宝生的头枕靠着孙昕的胸膛,孙昕像抱着孩子那样双手紧搂着宝生。
少年看起来很瘦弱,但抱起来却有些沉,但孙昕的力气不小,很轻易的就将宝生抱进了回了他的房间里。
将宝生放置在木床上,然后拉了被子盖在宝生身上。
其实这样便足以离开了,但孙昕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帮宝生脱了下鞋子,还有帮他将头上的发髻解下。
长发披散的宝生,清秀得像少女一般,又因为醉酒,所以双唇嫣红。
孙昕坐在床沿,抬手用大么指摩挲过宝生柔软的双唇,孙昕倒也君子,除此并无其他举止。
宝生让人感到怜爱,但也仅此而已,对孙昕而言,宝生终究只是个接近于少年的孩子,他还没有长开,正如他还没有呈现出他全部的魅力一样。他需要待以时日与细心栽培。
* * * * * *
宝生睡醒的时候,头有些痛,当他想到他昨晚在孙昕的居所里喝醉了酒并且似乎还说了不少醉话,就惭愧得不知如何是好。
奇怪的是他是如何回到房间的,安全没有回到房间的记忆。但是他好好的躺在床上,鞋被脱去了,发带也被松开了。
是谁送他回来的?或是真的是自己走回来的?
其实宝生最苦恼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昨晚对孙昕失礼了,他果然是不应该沾酒的,以后再也不要再碰酒了。
穿戴好,走出寝室,宝生知道他必须得先去跟孙昕道下歉,但经过孙昕的房间时,却见房门半掩着,证明孙昕已经起床了。
宝生在门外迟疑了下,终于准备举手扣门,然后门却被打开了,千涛骂骂咧咧的从屋里走出来。
“宝生?”
千涛显然也没想到门外站着宝生,给吓了一跳。
“我找少东家。”宝生点了点头。
“找那无情无义的家伙做什么!宝生,我们喝酒去!”千涛怒道,显然他正在生孙昕的气。
听到喝酒,宝生急忙挣扎了下。
“蒲公子,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宝生想稳住千涛的情绪,千涛可是那种一生气起来什么道理都不讲的人。
果然千涛什么也不理,揪着宝生就要走。
“蒲千涛,你要发疯自己躲一边发去,别累及他人。”
庆新的声音响起,他人已经站在前涛身侧,一手紧抓住着千涛揪宝生衣服的手臂。
“姓占的,你凭什么管老子,你是老子什么人啊?”
千涛本来就有些恼怒,现在则是接近失控了。
宝生很吃惊于千涛会用如此凶狠的口吻对庆新说话,在他印象里,千涛与庆新感情极好。
“我确实不是你蒲千涛什么人,先把宝生放了,你吓坏他了。”
庆新口吻软化,他知道一旦逼急了千涛后果不堪设想。
经由庆新的提醒,千涛才意识到他一直抓着宝生,急忙放开了手。
“反正我要走你高兴得很是不是?你以为我为谁上这船的?这破船,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