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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绝之看着狼狈而去的拓跋跬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绝无艳微微皱皱眉头,方才王绝之纵马向拓跋跬等人撞去,她便心中暗自紧张,她明白只要拓跋跬削刀轻轻一挥,王绝之就会命丧黄泉。
赫连勃勃则赞道:“王公子好胆量、好气魄,只是此举似嫌太过冒险!”
王绝之笑道:“此类人多半没胆量,这么做虽然看似危险,实则是最安全的作法!”
赫连勃勃点点头,拓跋跬尽遣高手设伏于此,显然是有备而来,王绝之此时武功全失,绝无艳一介女流,叱于阿利不会武功,只剩自己一人难以独撑大局,若不冒险骇走拓跋跬,真正厮杀起来,形势肯定更为危急。
然而事情并不如王绝之和赫连勃勃想象的那么简单,方才被骇走的拓跋跬又出现了!
赫连勃勃心中一惊,心知拓跋跬此次现身,必不会轻身而退,不由暗自叫苦,但赫连勃勃何样人物,即使此刻,泰山崩于眼前,亦能安然而立。
这次拓跋跬不待王绝之和赫连勃勃开口,先兀自叫道:“今日老子不试一试,心中终究难平!”
赫连勃勃冷笑道:“王公子易学神功名震天下,你这小子如此胆小,他与你交手恐怕玷了他的威名,莫不如我来讨教两招!”
拓跋跬一听不由面露喜色,今日刺杀赫连勃勃之事,他唯一忌惮的便是这武功深不可测的王绝之,如今听赫连勃勃之意,竟是不让王绝之插手,无端先去了一强敌,他怎能不高兴呢?
但拓跋跬狼顾狐疑之本性难改,唯恐赫连勃勃从王绝之那儿新学了些许绝招,自己依旧不敢上前迎战,向身旁一精瘦汉子道:“你去砍下他的头来!回头册封你为酒泉公!”
精瘦汉子乃拓跋跬族人,名唤拓跋乙弗,武功虽比不上拓跋跬,但亦是一名阵前高手。
拓践乙弗长得满脸精明像,实际上是莽汉一个,闻言之下不住大喜!操刀便向赫连勃勃砍去。
拓跋乙弗所使之刀乃冲锋陷阵所用之刀,刀背厚二寸,长七尺,挥舞起来,方圆一丈呼呼生风,寒气逼人。
赫连勃勃眼中精光闪烁,浓眉微微一惕,一提马缰便向拓跋乙弗使出的刀幕中冲去。
赫连勃勃双手空空,连腰中削刀也未抽出,临近拓跋乙弗刀幕时,身形一晃,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刀幕中,赫连勃勃左手圆弧,跃马而飞,顺着拓跋乙弗的刀势疾抓而去,右手握拳,直袭拓跋乙弗面门。
拓跋乙弗大惊失色,纵马横刀三十余载,他几曾见过如此霸道的打法,刚想抽身而退,哪里还来得及。
“啪”的一声巨响,拓跋乙弗偌大颗头颅被赫连勃勃大力一拳击得粉碎,拓跋乙弗的长刀亦被他抓在手中。
此时他那座下之马顺着余势,又奔至胯下,整个过程快得仿佛就象他根本就未离马背一般。
拓跋跬和一干手下不由大惊失色,方才一招不到,号称鲜卑十三骑之一的拓跋乙弗便被赫连勃勃击杀,速度之快,拓践唯始料未及。
赫连勃勃倒提着拓跋乙弗的长刀利声喝道:“本想在三军阵前力斩尔等,以立军威,既然你们执意送死,莫不如就让联送你们早点上路!”
赫连勃勃满脸煞气,连自我称谓也变成了皇帝口吻,他所散发的霸气直刺拓跋跬的心底,拓跋跬一阵胆寒。
王绝之也感觉到了赫连勃勃的霸气,心中自是感慨百端,暗道:“如若把天下英雄比作兵器,石勒如同他那把石氏昌刀一般,无时不刻不散发霸气,令人胆寒心惊,先夺其魂,再丧其命。迷小剑则如铁铸盾牌,无锋无刃,然天下英雄谁也难以动撼其根。赫连勃勃则如利剑匣中,收则点滴不漏,出则寒气逼人,此人称得上古奇剑,令人难以提防。”
王绝之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赫连勃勃的长刀又已出手,大吼声中,赫连勃勃的长刀劈向鲜卑十三骑。
铿锵金铁交鸣不断,拓跋跬也出手了,他手中亦是一把长刀,刀长而狭细,如同一根狭长鱼刺。
赫连勃勃长刀舞开,竟将拓跋跬等十几人逼得连连后退。刀法变化极其繁杂,一柄长刀使出,不但有各家刀法之精要,甚至还包含着其它各式兵器的使法,以王绝之身手之高,亦看得目炫神摇,细细察看之下,谢家剑法,火齐枪招,甚至棍、棒、锤等钝器招数也包含其中。
王绝之越看越奇,心中对赫连勃勃藏而不露更为惊叹。心道:“这赫连勃勃不但精明细谨,一身功力也高得出奇,如此不相通的钝器招数,让他稍加变化,溶入刀中,竟使得如此圆滑熟润,不见丝毫滞涩,此人功力到底有多高?还有多少本领尚未显出?真是让人费尽猜疑,如若有一天我功力恢复,是否能战胜他?”虽然已失去功力,狂人本性依旧未能改免。
拓跋跬见久攻不下,心中惧意更甚,边打边寻思道,单是一个赫连勃勃就这么难以对付,如若王绝之和他身后那满面冷色的女子再一加入,岂不是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一思至此拓跋跬不敢恋战,虚劈了一刀,向后一个翻腾,呼啸一声,转身疾走!
鲜卑十三骑见赫连勃勃如此神勇,早已有了退意,如今一见拓跋跬转身又走,哪肯多停半分,虚晃一招,亦抽身而退。
赫连勃勃并不追赶,只是冲着几人逃离的背影高喝道:“明日阵前与尔等相战,那时,朕出刀必伤人!”声音如惊雷乍起,震得苍惶而去的拓跋跬等人耳孔发麻。
拓跋跬等人胆颤心惊,哪里还敢停留半刻,一眨眼便无了踪影。
王绝之赞道:“好功夫!”
赫连勃勃抛刀入地道:“雕虫之技,倒让王公子见笑了!”
王绝之哈哈笑道:“如果你这等武功也只能称雕虫之技,那江湖之中不知有多少人该抹脖上吊,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几人经拓跋跬一闹,一点游性几乎全没,赫连勃勃笑指着已落夕阳道:“日已落下,倦鸟归林,不如回吧!”
王绝之点点头,看了看绝无艳,绝无艳面无表情,猜不透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几人策马回驰,旋踵间便已驰回浇河镇上。
浇河镇中,军中俱已举炊做饭,赫连勃勃几人并辔齐行,清风徐吹,望着整齐的军帐,赫连勃勃侧顾王绝之道:“你可知道我之原姓么?”
王绝之摇摇头,长叹道:“将军伏则如龙潜渊底,让人不知深浅,起则如乳虎啸林,声震山野,我实不知将军之来历。”
赫连勃勃道:“我本姓刘,与刘聪是同族,年少时因不知收敛而在族中薄有微名,刘聪回乡招族中俊彦至邺城。一时间,少年英豪齐聚,刘聪大宴宾客,席间招同族之少年问答,当时我少年冲动,急欲在其面前展示一番,以搏功名事业,谁知刘聪不能容物,当面称赞我为框世之才,暗地里却命人刺杀我!”
赫连勃勃说至此处长叹一口气道:“可怜我少年心性,听了刘聪之语还满心欢喜,满腔热忱期待能有一日,如同石勒一般创建功名,为胡人男儿所慕,当时我年仅十二,那里会晓得到刘聪怕我日后威胁其子之位,已派了二十名高手谋刺于我,他唯恐普通之人不能制我于死地,二十名高手外竟然又加派了北宫出和武峥嵘。”
王绝之听得目瞠口呆,北宫出和武峥嵘的功夫他在清河已见识过,两人功力精纯,已是一流高手之列。
刘聪为对付一个十二岁的孩童,竟然派出紧护其身的两大高手,可见刘聪当时对赫连勃勃忌惮之深,由此亦可想象出赫连勃勃当时的气度见识是何等不凡。
只听赫连勃勃继续道:“那日夜,我正在观看‘新易’,忽听门外有响动,少年心高气盛,并不觉得恐惧,尚以为是普通毛贼入室行窃,提刀便向屋外闯去,谁知连对方面目尚未看清就被一剑刺中左胸,昏倒在地,待我醒来之时,房中已起火,我一家二十三口俱被他们刺杀殆尽。”
王绝之不由奇道:“以北宫出、武峥嵘行事之老练精明,岂能容你有一丝活命机会。”
赫连勃勃道:“也许是天命使然,天不绝我。北宫出以为一剑穿透我心脏,断然没有复生之理,再者我当时不过是一名十二岁的少年,家学不高,虽不时有惊人之语,但武学上尚不人彼等之眼,以北宫出武功之高,出手之准,任谁也不会认为我还能活,偏生老天爷不让我死,我的心脏却是生在右边。”
赫连勃勃望着如火的漫天红霞道:“火光之中我耳中听闻父母兄弟姐妹惨叫不绝,无奈身上点滴力气没有,即使能够爬起,亦是白白送死,我偷眼看那二十余名蒙面大汉,希望能认出一两个来,也许真的是老天可怜,那日宴中,我曾见过北宫出和武峥嵘一面。听那厮熟悉的声音,我苦苦思索,方从北宫出和武峥嵘的语意身形上认出他们是刘聪的人。”
王绝之在心底啧啧称奇,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在如此巨创下还能有如此慎密思维,处事丝毫不乱,并且仅凭一面便可牢记对方形貌,当真也不愧神童之誉,换了自己,只怕是再扔三条命也要爬起来和北宫出等人一决生死。
“我知道刘聪知我已死,必不防备我,但我心中亦明白,以我的功力与刘聪对抗无异以卵击石,待我身上稍稍有些力气后,便自己包扎创口,挣扎着爬入山中,在我半死不活中,也算机缘凑巧,让我遇上了游历中原的叱干阿利,当时阿利见我可怜,不但为我医伤还赠我一匹快马,让我向西逃行!”
“后来,我生还的消息,还是让刘聪探查到了,为顾及声誉,刘聪不敢大张旗鼓的搜捕我,但暗地里却派遣无数好手追杀,我情知无论大路小路都有危险,于是弃马潜行于山中,遇水泅渡,遇岭翻越,昼伏夜行,历时一年二月又八日,才逃出刘聪的势力范围,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如同野人一般,我什么都吃。逃出那日,我对天发誓,我赫连勃勃一定要报却此仇,刘聪怕我谋夺其子之位,我便偏偏夺来给他瞧瞧!”
赫连勃勃越讲越激动,声音也愈来愈大,“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决定不再姓刘,既然天不绝我,我就认天为父,继天为子,取‘是为微赫,实与天连’之意,改姓赫连!”
赫连勃勃脸色微红,一口气讲至此方才歇下。
王绝之听闻不觉心中恻然,虽然赫连勃勃并未多讲这些年来的生活经历,但他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孤身孩童,独闯天涯的孤苦。
赫连勃勃望着王绝之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身世很可怜!”
王绝之点点头。
赫连勃勃却摇摇头道:“我却不这么认为,上天若要让某人成就一番事业,必先让他尝遍世间各种痛楚,唯有如此,方能在大事临身之际,不为小情小怨、小得小失所左右,方能名彪青史,威服天下。”
王绝之笑道:“这就是刘聪谋刺你的结果么?”
赫连勃勃道:“有时我常常反过来想,如果刘眼真的启用了我,也许我反倒不如今日了,少年张扬的个性倾刻间就会让我丧命官场,锋芒毕露迟早会让我为谋政者忌惮。他让我学会如何掩藏自己,让我明白只有看不见的剑,才是最锋利的剑,才能一出而致人死命!”
王绝之道:“这世间英雄原本就是逼出来的,大凡有番作为之人,年少时莫不备受凄寒,流离困顿之苦,我只劝你莫太过于偏激了。”
赫连勃勃道:“你可是怕我杀心太重!”
王绝之正色道:“正是!你的禀性介于石勒和迷小剑之间,如若调适得当,天下恐怕真的无人与你争衡。但从方才你击杀敌人的那一式来看,却显得有些残忍,此必是你长期压抑的戾气爆发所致,这股戾气乃长时累积而成,尽管你个性沉稳、刚毅,柔中带刚,棉内含针,平时压抑得住,但一旦爆发,必不可收拾,那时,你心中明知是错,只怕也难控制自己行为。”
赫连勃勃闻言长叹一声道:“阿利也对我说我胸藏戾气,药石不能消除,你可有法?”
王绝之苦笑道:“空谈我尚可,真的身体力行只怕我也难以办到,只祈盼将军多以天下苍生为念,心中常怀慈悲,暴戾自然能够消除!”
赫连勃勃叹道:“琅琊狂人外表虽狂绝天下,心中却常系世人,今日之言语少几分儒生酸气,多几分人世真情,勃勃有幸,不知能常听闻否?”
王绝之道:“只要听一遍入心,又何必要我日日聒噪!”
赫连勃勃先是一怔,继而仰天长笑道:“你之言语倒让我自觉有儿女情态!”
王绝之亦笑道:“儿女情态,正合消你胸中英雄戾气,岂不正好!”
赫连勃勃长声笑道:“我倒愿如公子一般做个常怀儿女情态之人,好好消磨一番,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