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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兰芝见女婿半句话不离女儿,心中甚慰,苦不苦的她心里其实知道,马援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她总不是白当着他妻子。想到马援,想到他失踪了几个月,不由地眸光微暗。哪怕说了一辈子不再原谅他,但倘若他真的客死他乡,她还是会难以接受。
“娘。”宁玥上前,握住蔺兰芝的手,“你是不是想父亲了?”
蔺兰芝没有否认,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一直没他消息。”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娘你别担心,父亲那么多难关都挺过来的,这一次肯定也没问题的!”宁玥笃定地说。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父亲连生死之劫都度过了,她相信,他能长命百岁。
玄胤宽慰道:“临淄城附近有一个据点,不出意外,父亲应该是去那边了,我会派人去查的。”
蔺兰芝苦涩地笑了笑:“或许是年纪大了,心也变得软了,以前总想着他能守在边疆就守在边疆,一辈子不回来才好。现在突然不知道他消息,又觉得……觉得他打了半辈子仗,或许该回来颐养天年了。”
二十多年的羁绊,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彼此育了一儿一女,哪怕儿子不在了,女儿也是他们之间永远斩不断的联系。哪怕是为了女儿,她也希望马援好好的活着,别让女儿成了没爹的孩子。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冷场,突然,一个小粉团子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姨姨,姨姨,是不是你回来了?”
宁玥看着冲向自己的小粉团子,双臂一张,将她抱了起来,一段日子不见,又重了,也更可爱了,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漫天的星子,唇红齿白,一笑两个小酒窝,萌到人心坎儿里去了。宁玥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妞妞。”又看向玄胤,“喊姨父了没?”
“姨父!”
这大嗓门儿!震得门都在抖了。
玄胤微微一笑:“真乖。”
宁玥把带过来的玩具送给妞妞,是一个从异国商人的店子买到的套娃,妞妞很喜欢,甜甜道了声谢,随后叽里呱啦地说开了:“我可以给弟弟玩,弟弟四个月了,可调皮了,只有我哄他,他才会听话。他现在都不吃奶了,好像是不喜欢吃,他只吃兰芝做的米糊。米糊你吃过吗姨姨?就是面面的、软软的,兰芝会做好多口味。兰芝说你小时候最讨厌吃米糊,不知道为什么弟弟喜欢吃……”
才多久不见,小丫头已经变成一个话唠了。
如果不打断她,她能一直说下去,说到天黑。
红玉忙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她炮语连珠的嘴里,笑道:“妞妞晚上再说给我听吧。”
嘴巴被塞住了,妞妞说不了了,只能一个劲儿地吃。
但不可置否的是,她的出现打破了冷凝的气氛,屋子里一下子活跃起来,大家的脸上也都有了笑意。
晚上,蔺兰芝烧了一大桌好菜,蔺兰芝并不知道玄胤连着赶路的事,但以每次马援回来的经验,她将菜烧得比较清淡,军营伙食太差,一下子大鱼大肉怕肠胃受不了。
饭后,蔺兰芝将宁玥单独交到卧房,轻声说:“从前不催你是觉得你还小,而今你都十四了,翻过年就十五,是时候要个孩子了,我怀你大哥那会儿就跟你现在差不大……”
……
南疆皇宫
马援终于离开了地牢,面对夙火的提议,他除了答应之外别无选择。反正他正愁没法子出宫、没法子回西凉,夙火肯“帮”他一把,他自然不会拒绝了。他可不会真的杀了玄胤,开什么玩笑?那是他女婿,动了玄胤,玥玥不得恨死他?他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答应夙火,趁机回西凉,带上皇甫珊和容卿。
没了皇甫珊,看夙火怎么威胁他?
至于容卿,那是他儿子,他肯定要带他回家的,只是儿子不记得他了,让儿子乖乖地跟他走似乎不太可能。
思量一番后,他找到了皇甫珊。
皇甫珊正为皇甫燕被玄胤射杀的事难受,见到马援出狱,脸色也没丝毫好转。
马援看了她一眼,说道:“珊公主,你又没吃东西了吗?吃一些吧,别饿坏了身子。”
皇甫珊拽紧了裙裾,仿佛没听到马援的话,只愤愤都说道:“袁术,玄胤杀了我姐姐!那个混蛋杀了我姐姐!”
马援清了清嗓子,道:“那个……说不定是一场误会。”他才不信自己的废物女婿有本事杀掉皇甫燕,说不定又是夙火一派编造的谣言。
“不是谣言!瞿必亲眼看见了!我姐姐射了他一箭,他没事,但是他射我姐姐,我姐姐就死了……”
皇甫珊的话更加坚定了马援心中的猜测,世上哪有人被箭射了还没事的?说了是瞎编的吧?
但自己说再多这小丫头也听不进去,她在气头上呢。马援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那你想不想找玄胤报仇?”
皇甫珊眸光一凛:“当然想!我这一次绝不会心慈手软了,我要杀了他,替我姐姐报仇!”
先骗回去,找玄胤当面解释清楚,一切误会便迎刃而解了。马援打定了主意,就道:“那要不……咱们去刺杀他吧?”
皇甫珊眼睛一亮:“好啊!”
“不过……”马援迟疑了一下,“咱们得带上一个人。”
“谁?”
“容卿。”
“为什么带他?”皇甫珊困惑地问。
马援的眼神闪了闪:“因为……因为他可以做挡箭牌啊!”
“啊?”皇甫珊一头雾水,容卿那病秧子,能做挡箭牌?
“哎呀,你没想过你父王是被谁给杀害的吗?”这件事他原本答应了皇甫燕守口如瓶,这个节骨眼儿上,为取得皇甫珊的信任,不得不将它说开,当然,他不会指明是夙火,免得这丫头沉不住气跑去找夙火的麻烦,以夙火的歹毒,小丫头被灭口是毫无疑问的事。心思转过,他正色道,“肯定是你父王得罪了人,才惨遭杀害。而且那人,就住在皇宫,才有机会近你父王的身。”
“这样吗?可是我父王会得罪谁?”
“具体谁我暂时猜不到,不过,不管是谁,我想他都是皇宫的人,他既然敢杀你父王,说不定也敢追杀你。你一直待在东宫,他不能把你怎么样,一旦你出去了,那他可就逮准机会了!”
“这……”皇甫珊皱皱眉,“这跟带容卿有什么关系?”
马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容卿是皇后的人,皇后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我们带上容卿,就等于带了一个护身符,等我们杀死玄胤,再带容卿回南疆,那时候你已经建立了军功,想必你皇爷爷不会怪罪你的。”
事实上可能是,他们带走容卿,会遭到皇后的疯狂追杀,皇后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容卿,他没与皇后接触过,不清楚皇后的性子,这些只是他的猜测。但皇后的爪牙是夙火,这件事如果交给夙火办,夙火就会这么办。
他笃定,小丫头想不通这些道理。
的确,皇甫珊听进去了马援的话,半分怀疑都无:“那我们把容卿带走吧!”
菩提宫
容卿坐在轮椅上,他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给惦记上了,正静静地与少年下棋。
大概是坐得太久,少年后仰,伸了个懒腰:“皇甫燕没了,小母夜叉一定在东宫哭死了吧?太子死了,皇甫燕又去了,小母夜叉不顶事,我打赌,不出两个月,东宫就会易主。”
“别赌得太早。”容卿落下一枚白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死不死不要紧,在外头‘失踪’上几个月,皇宫就会重新洗牌你信不信?”少年一脸嘚瑟地说道。
容卿对这种事情好像不太感兴趣,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了。
少年又说起了别的:“袁术被放出来了,夙火真是好心,没趁机坑小母夜叉一把。话说回来,你觉不觉得袁术对你很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容卿又落下一枚白子,漫不经心地问。
“他上次啊,一直抓着你,被我踩断骨头了也不放手。然后还有上次,他莫名其妙地溜进菩提宫,问他干嘛他又不说,但我感觉,他是冲着你来的。你不是说他上次看你的眼神好像认识你吗?”
容卿对于少年这种永远不记得日期、永远没有先后顺序、所有发生过的事在他嘴里都是“上次”的习惯已经见怪不怪了,平静地说道:“或许是认错了。”
“万一没认错呢?万一他真的知道你是谁呢?”少年睁大了眸子。
容卿……没有说话!
二人又下了会儿棋,少年起身回大帅府。
“我走了。”
“嗯。”容卿点头。
少年走了几步:“我真的走了。”
“知道了。”容卿说。
少年皱起小眉头:“我说,我真的真的走了!”
“素衣,送少公子。”
“是。”
“什么嘛?都不知道挽留一下,巴不得我走啊?走给你看!”少年哀怨地离开了。
马援与皇甫珊隐在暗处,一瞬不瞬地注意着菩提宫的动静,原本打算直接“劫走”容卿的,但打听到大帅也在,二人决定等等。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大帅出来了。不过,瞧大帅的样子,似乎不大高兴啊。
皇甫珊小声解释道:“他是这样的,每次出来都气冲冲的,不知是不是容卿惹了他。”
想到那晚在房里听到的动静,马援觉得他们俩关系挺好啊,大帅应该不会生容卿的气才对。算了,眼下不是揣度大帅心情的时候,赶紧弄到容卿是正经。
马援给皇甫珊打了个手势,皇甫珊会意,等大帅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后,调整表情,冲进了菩提宫。
“容卿!容卿你给我出来!”
素衣听到动静,忙行至门口,看到又是这个小祖宗,头疼地叹了口气:“珊公主,这么晚了,容公子歇下了,你有什么事,对我说吧?”
皇甫珊故作恼怒道:“对你说?你做的了主吗?把容卿叫出来!”
素衣被这个小祖宗弄得没脾气了,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太子生前都没硬闯过,她倒是隔三差五来闹事。素衣耐着性子道:“公主,容公子已经歇下了,你如果执意要见他,请等明天吧。”
皇甫珊一口拒绝:“那可不行!谁知道明天袁术还有没有命啊?容卿!容卿是不是你抓了袁术?你把袁术给我交出来!我保证不打你!”
素衣无可奈何地叹道:“珊公主,容公子没抓袁术,你找袁术请到别的地方去找吧。”
“我才不信!他都抓了袁术两次了!他不出来可以,你让开!我自己找!”说着,皇甫珊一把掀开了素衣。
素衣自然是不会让她进去的,偏她不懂武功拦不住,忙将为数不多的宫女太监叫了过来:“你们拦住珊公主,别叫她进去冲撞了容公子!”
这边,一片混乱之际,马援施展轻功跃入了容卿的寝殿。
容卿已经睡下了,隔着窗户,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但上次被容卿用暗器伤到的事令马援心有余悸,谨慎起见,马援戳烂窗纸,朝里吹了一点迷烟。
随后,马援推开房门,轻轻地来到了床前。
大概是吸入了迷烟的缘故,容卿睡得很熟,马援怔怔地看着这张与记忆中那张不端重合的脸,喉头一阵发堵,若不是时间紧迫,他都想先好好地抱抱他。
“哎呀——你们干什么?打我吗?我告诉皇爷爷去!”
这句话是皇甫珊的暗号,意味着她拖不住那些人了。
马援敛起翻滚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抱起容卿,跃出了菩提宫。
……
宁玥和玄胤从将军府出来,蔺兰芝的眼圈红红的,每次女儿走她都舍不得。
宁玥握住她的手,虽轻却十分笃定地说道:“我和玄胤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不要总是回来,让人说嫌话。”
“让他们说去!”宁玥才不在乎这些,玄胤就更不在乎了。
蔺兰芝哽咽着嗔了女儿一眼:“你呀,唉,还跟个孩子似的,这么任性。”亏得女婿不嫌弃,她想,换做别的女人一天到晚往娘家跑,那丈夫该心生不满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快上车吧。”
二人上了车,玄胤又挑开帘子说道:“我会去打听父亲的消息。”
“嗯。”蔺兰芝点头,朝二人挥了挥手。
小俩口回了棠梨院,略有些困乏,让冬梅打了水,准备洗个澡就寝。宁玥让玄胤先洗,自己则去小厨房熬了两盅冰糖燕窝,一盅给玄胤,一盅给琴儿。当她端着燕窝到琴儿房里时,才发现琴儿还没回来。
以往琴儿出门,最迟天黑到家,今儿可比平时晚了不少。
“冬梅。”
“小姐,您叫我?”
“你去门口看看琴儿怎么还回,让耿中直去陈家接一下。”太晚了,一个大姑娘坐马车,她不放心。
“好!”
冬梅放下手头的活计,转身就走,刚走到棠梨院门口,便与琴儿撞了个正着。琴儿裹在一件大红氅衣里,脸色不大好看,由一位年轻小姐搀扶着,那小姐不是别人,正是琴儿的好友陈小姐。
冬梅给二人行了礼:“琴儿小姐,陈小姐。”又纳闷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琴儿微微红了眼眶。
陈小姐难掩愧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