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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颗?吃多少颗来着?”宁玥的脑子乱糟糟的,被蛊毒的媚性折磨得几乎无法思考,她拔掉瓶塞,倒豆子似的往嘴里倒了一通,和着水吞服后,没感觉到有什么效果,将剩下的全都倒进了嘴里。
冰水、一整瓶过期的药,总算压住了蛊毒。
身子一开始如同火烧,渐渐的,降下了温度,她靠在木桶内,虚弱地喘着气,随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空瓶,自嘲一笑,刚才是脑子烧坏了吧?居然真的一整瓶下肚了,要知道,那是整整三十颗,能吃三十次的。她没把自己吃死,真是万幸。
这种毒的厉害之处不在于发作时身不由己,而是发作之后,能够清晰地回想起之前的每一个细节,让人心惊又后怕。
宁玥撑着木桶的边缘,慢慢站起来。
“大难不死必有厚福,我能挺过这次,一定也能……”
后面的话没说完,双腿一软,跌回了水里。
冬梅听到动静,忙推门走了进来,眼圈红红的,显然哭过:“小姐……”
反正自己的样子全被她给看到了,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宁玥就道:“我没事,一点蛊毒而已,发作完就好了。”
“怎么会中毒?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冬梅真想抽自己两耳光,伺候了小姐一年,连小姐中毒了都不清楚。
“这不怪你。”是她自己不想说而已,每次发作时又都与玄胤在一块儿,她们都当她和玄胤如胶似漆,没怀疑到中毒上面。宁玥拍了拍她肩膀,“好了姑娘,别哭了,留点力气扶我起来吧。”
冬梅哭着将宁玥扶到了床上。
宁玥虚弱得难以动弹,由着冬梅给她擦身穿衣。
冬梅看着她身上残留的吻痕,仿佛昨日还恩爱有加一样,可是今天就形同陌路了。冬梅不敢问为什么不告诉姑爷,怕提了小姐更难过。
穿完衣裳,冬梅拉过被子给宁玥盖好:“您先睡会儿,我让厨房炖点人参。”
宁玥没说什么,闭上眼睡了,抓住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然而没睡多久,碧清便打了帘子进来,笑盈盈的,像发生了天大的好事:“四奶奶,大喜事儿哇!大……哟,您睡了?”
这不早不晚的,正是晚饭时辰呢。
宁玥缓缓睁开眼,说道:“没睡,是刚洗了个澡,躺会儿。什么大喜事儿?碧清姐姐。”
碧清喜不自胜道:“世子回来了!在文芳院,王妃叫大家过去吃饭呢!”
宁玥先是一愣,随即慢慢扬起唇角:“原来是大哥回来了,我马上过去。”
冬梅心疼地看了宁玥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玄煜失联了两个月,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却为他担忧极了,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眼下他平安符回来,整个王府都为之一振。
王妃是最高兴的,拉着玄煜左看右看,边看边掉泪,一个劲儿地说“瘦了”,还问他受伤了没。
“我没受伤,一切安好。”玄煜给王妃擦去眼泪,轻轻地说。
王妃哪里信呢?恨不得扒了他衣裳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看看是不是这小子报喜不报忧。王妃摸着他清瘦了一些的脸,心疼地问:“那你是为什么一直没消息?不知道我们担心你?”
“我稍后再与您解释。”玄煜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青青,“她叫青青,是一个故人的女儿,我带她在我们家住几天,她还有一个朋友,受了伤,我直接让她在兰阁住下了。”
兰阁是留给兰贞住的地方,因兰贞失踪时,全家尚未搬来京城,故而兰阁,兰贞一天都没住过,只是放了些东西用来怀念兰贞而已。紫兰轩原本可以住人,可惜关押着尤氏,这么一想,的确只剩兰阁可以住了。王妃点点头:“那就住吧。”
相信王爷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与大儿子置气。
王妃又看向青青,小姑娘胖乎乎的,肤色白里透红,眼睛黑亮,五官深邃,虽胖,也胖得十分漂亮,如果瘦下来,应该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就是那表情……
王妃挑了挑眉。
玄煜道:“她的心智跟小樱差不多。”
这么一说,王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惜了这么可爱的小胖妞,居然只有孩童心智。
王妃又看了看玄煜,有东西慢慢落回了心底。
青青与王妃打过招呼之后,跟玄小樱玩了起来。
宁玥进门时,正好听到玄小樱咯咯咯咯的笑声,伴随着这阵笑声的,是另一名少女灵动而爽朗的笑声,极少有女孩子那么笑的,因为不够矜持。宁玥困惑着王妃的屋子里几时来了这般大胆的人物,就见碧清把帘子挑开了,对她说:“四奶奶来啦?快进来!”
宁玥步入屋内,一眼看到了坐在王妃身旁的玄煜,玄煜依旧是一袭白衣,俊逸出尘,眸光清冷,透着淡淡的疏离。自寺庙一别,二人已半年未见,便是她与玄胤大婚,他也因在战场上无缘参加。自己曾经那么辛苦地跑到宝林轩,只为看他一眼,他却狠心把自己推给玄胤……
他对她的好,全都是为了玄胤,她却误会他是看上了她,连他递过来的毒死过三个女人的养生丸,都心怀感激的收下。现在一想,万一自己没熬过黑曜石的寒性,是不是跟玄胤的三任未婚妻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了?
算了,他连一个婴孩都能牺牲,更何况是她?
他从来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公正纯良,为了赎罪,他什么都能做。
宁玥想通了,便也释然了,除了残留在心底的尴尬,别多少别的情绪了。宁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大哥。”
玄煜看着她苍白的脸,眸中闪过万千思绪,却只轻声问了句:“你还好吗?”
他这话,问得平常,却也问得暧昧。哪有交往不深的大哥如此问弟媳的?听着真像一句情人的低喃。
王妃眨了眨眼。
碧清也眨了眨眼。
她们怎么觉得玄煜看宁玥的眼神很奇怪呢?像一早认识似的,但明明宁玥过门那会儿,玄煜已经离京了。
宁玥能感受到二人探究的眸光,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跟玄胤都挺好,多谢大哥关心。”
玄煜从她脸上移开了目光,刚才那一幕的暧昧仿佛只是旁人的错觉。
随后,宁玥又与青青打了招呼。听说是玄煜一个故人的女儿,暗觉好笑,玄煜几时变得这么仁慈了?一如他曾经收养香梨是为了给玄胤解毒一样,他照顾青青,肯定也有自己的目的。
不多时,孙瑶与玄昭来了。
玄昭激动地给了玄煜一个熊抱:“大哥!”
孙瑶给玄煜行了礼,孙瑶的耳根子微微泛红,她不会承认,出阁前她也是众多玄煜粉中的一个,幻想着如果哪天嫁人,就嫁这么英俊潇洒的男人。得知自己要嫁给玄昭,她还偷偷地哭了一场呢。不过那些都是少女时期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她现在一颗心都在玄昭身上,真实而厚重。
王妃看俩兄弟开心地说着什么,渐渐忘了玄煜和宁玥的事,含笑地看着儿子们,阴霾了许久的心终于晴朗了。
宁玥摸了摸手臂,好冷!
孙瑶发现了她的异样,握住她的手,说道:“玥儿,你是不是穿太少了?手这么冰!”
她穿的不少,可能是药效还没过,所以觉得冷。
“可能是的吧。”宁玥笑了笑,端起一杯热茶,想喝一口,手却开始发抖,铿的一声,茶杯滑落,砸在了地上。
众人唰的一下朝她看了过来!
宁玥抿了抿唇:“对不起,我刚刚可能……”
话未说完,一阵极强的眩晕袭来,她两眼一黑,朝前栽了下去。
玄煜一个闪身,将她抢在了怀里,她的脸,垂在碎瓷之上,仅仅一尺的距离。
孙瑶的心都差点跳出嗓子眼了,幸亏大哥反应快,不然玥儿岂不是要毁容了?
王妃也吓到了,赶紧叫碧清把地上清扫干净,又看向宁玥道:“玥儿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宁玥没有回应,只浑身发抖,冷如冰块。
玄煜眸光一凛,拿过自己披风给她裹上:“她晕过去了,我先把她送回琉锦院,碧清,去请大夫!”
中山王与玄胤听说玄煜回府的消息,立刻撇下公务,马不停蹄地回了府,远远地,他们看见了玄煜,但玄煜不是一个人,他抱着一个女子,神色凝重,健步如飞地朝琉锦院的方向走去。
中山王一时没看出那个被裹得像个粽子的女子是谁,玄胤却一眼认出来了。玄胤黑着脸走过去:“大哥!”
玄煜看到他,手指紧了紧:“她突然晕倒了。”
玄胤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将宁玥从玄煜怀中接了过来,当那瘦弱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身子落入臂弯的时候,玄胤的心口像被什么给扯了一下。
隔着厚厚的披风与衣裳,他依旧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在急剧下降。
“为什么会这样?”他焦急地问。
玄煜道:“不知道,刚刚看她脸色很不好,坐了一会儿,突然就晕了。”
玄胤将宁玥抱回了琉锦院。
玄煜的脚步挪了挪,最终没有跟上去。
冬梅见自家主子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吓得脸都白了!
玄胤瞪了她一眼:“愣着干什么?把炉子点上!再烧些热水来!”
冬梅赶紧去了小厨房,吩咐她们烧水,紧接着又去库房娶了红箩炭来,点燃了放入房中。
宁玥的身子越来越冰冷,面上毫无血色,嘴唇白得像蒙了一层寒霜,玄胤拿被子将她裹紧了抱进怀里,却不管用,她的体温还是一点点地降了下去。
冬梅添了一盆又一盆炭火,屋子里热得跟夏天一样,玄胤的外裳都被汗水湿透了,宁玥依旧冷得发抖。
玄胤抱紧她,声线也透出了一丝颤抖:“怎么会这样?她刚才都好好儿的……她回来都吃什么了?”
冬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小姐蛊毒发作了,泡了一会儿冰水……”
只泡冰水,怎么可能把人弄成这样?玄胤冷眸一扫,看到了床头柜上的药瓶,他拿起一摇,居然空了!
“马宁玥你是不是疯了?那是三十次的用量!你一次把它给吃完,你不要命了!”
玄胤将宁玥连人带被抱起来,朝门外走去:“炉子拿上!”
“是!”
二人坐着暖烘烘的马车来到了碧水胡同,玄胤一脚踹开了院子门:“姓周的,给爷滚出来!”
周神医正在廊下撸串儿,听到巨大的破门声与吼声,惊得手一抖,将串串掉在了地上,欲求不满地砸了咂嘴:“嚷什么嚷?我的肉……”
他边说边抬头,甫一瞧见玄胤抱着个人儿,杀气腾腾地过来,与以往的冰冷不同,这一次,他确定玄胤是对他动了杀心。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玄胤撞开他,走进房间,蹬掉鞋子,盘腿在床上坐好,将宁玥抱在怀里,对周神医道:“给她看看!我求你,或者我杀了你,你自己选!”
周神医明白玄胤是来真的了,以前不动他,是因为有时间跟他耗,加上容卿比他医术更好,容卿是最佳选择。现在这小姑娘像是快不行了,玄胤等不到容卿,也跟他耗不起了。
但是他真的……
玄胤的眸子里迸发出了凶兽一般的暴戾:“姓周的,如果她死了,我会把你女儿剁成肉酱,一点点喂你吃进去!”
话音刚落,青青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爹爹——”
周神医眼睛一亮,就要去抱自己女儿,玄胤大掌一吸,将青青吸到了床上,他大掌扣住青青的脖子,残暴地说道:“我数三下,不治,我就先拧断她脖子!一、二……”
“呜呜……咳咳……臭哥哥好坏……咳咳……爹爹救我……”青青艰难地哭着。
玄煜跟着入内,看到这一场,反常的,没像第一次那样阻止玄胤,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似乎也在等周神医做出选择。
周神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给她治就是了,但治不治得好,我不敢保证。”
玄胤松开了青青,青青哭着躲到了玄煜身后。
周神医拿起宁玥手腕的时候,手腕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周神医眉头就是一皱:“她吃压制蛊毒的药了?”
“吃了一瓶,三十次的用量。那药原本过期了……”玄胤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宁愿那么多吃过期的药,也不来找他,她真的那么恨他?
周神医把完脉,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妙,不妙啊!药物虽然过期了,药效锐减,吃个三五颗也就够了。她吃了差不多十倍的剂量,我先给她弄一些催吐的药,看能不能缓过这一阵吧!不过,你们别抱太大希望,缓过这一阵的意思不是痊愈,只是暂时让她脱离危险。若仅仅蛊毒,我还能有六成把握,但她如今的情况……”
他顿了顿,“你们赶紧找到容卿吧,我只能保她十天性命。”
……
宁玥服用催吐药后,吐出了一些东西,又很快陷入了昏睡。
玄煜将玄胤叫到院子里,难掩责备地看着他道:“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她蛊毒发作了,你作为丈夫居然不知道吗?”
玄胤暴跳如雷:“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全天下谁都可以骂我,唯独你不能!是谁把她当药鼎送到我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