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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玥来葵水的事儿很快传到了老太太屋里,一大早去请安时,老太太正心情愉悦地与儿媳们说着这件事儿:“婉儿、珍儿都比玥丫头小呢,一个去年来了,一个今年夏天也来了,她们大姐最早,不足时而就有了葵水。我前段日子还琢磨着玥丫头翻过年就该十四了,怎么还没动静,要不要给弄点补药调理调理,这不……就来了!”
听得出来,老太太是真的欢喜。老太太对这些非亲生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发自内心的疼爱,无人知晓。或许谎话说一千遍也成真,又或许这些孩子真的是她寂寞人生里唯一的救赎。
二夫人笑道:“来了葵水就该是大姑娘了!”
“是啊。”老太太点头,问向一旁的宝珠,“红糖水备了没?”
宝珠道:“备了,也通知膳房记了日子,每月按时送到棠梨院。”
其实老太太待别的孙女儿也是这般妥帖,偏宁溪吃味儿,觉得宁玥那个只配在床上苟延残喘的病秧子,凭什么行走在阳光下?
宁溪的手恨不得揉烂那一方帕子!
跨过门槛的宁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地想笑,这就是被对方逼得抓狂的感觉吗?前世的自己可是每天都在经历这种痛苦,你才多久,怎么就好像受不住了?
似是感受到了宁玥的嘲弄,宁溪猛地抬起头来!
但宁玥又怎么会让她抓到把柄?宁玥微微地笑着,在阳光射进来的地方,发丝与睫羽被照得透亮,就好像,她是这个世界的光。
宁溪的眼睛被深深刺痛了。
宁玥笑着与她擦肩而过,对着老太太与二夫人、三夫人行了礼,蔺咏荷仍在装病,没来请安。
二夫人笑了笑,朝她招手道:“刚刚还在说你呢!”
“哦?说我什么?”宁玥在二夫人身边坐了下来,宝珠奉上一小碗红糖姜茶,宁玥顿时明白她们说了什么了。
老太太就道:“肚子痛不痛?”
宁玥微笑着摇头:“不痛。”
老太太放心地嗯了一声,叫宝珠摆饭。今儿庆祝宁玥成大姑娘,桌上多了好几道菜,老太太也免了两位儿媳立规矩,叫坐下一块儿吃。
席间,老太太向宁玥唠叨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忌生冷云云。
前世没人与她说过这个,流血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快死了,躲被子里哭了半宿。而今一想,真是幼稚。
用过早膳,几个孩子陆续去上学。
经过一系列的“突发”事件,宁玥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好骗好哄的傀儡娃娃,下人们对她的态度,从棠梨院到福寿院,再辐射到整个人将军府,都发生了质的改变。比如以往她的马车从来都是最后一个,现在竟比宁溪的还靠前。
宁玥慢悠悠地上了马车,余下的三姐妹,除宁婉之外,另外两个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四姐姐,你不觉得三姐姐太过分了吗?一点长幼尊卑都没有!”说话的是宁珍,她与宁溪一丘之貉,自然讲不出一句好话来。
宁玥是嫡女,宁溪是庶女,几时轮到嫡女给庶女让位了?
宁婉淡淡地拢了拢鬓角的发丝:“是啊,真是看不过眼呢。要不,把她拖下来打一顿吧?”
宁珍噎住。
几人很快到了学府,昨天的击鞠大赛,学院的仕子虽无缘前三甲,但仕女得了第一,院长十分高兴,亲自表扬了几位夫子与参赛选手。尤其对新来的宁玥,简直是赞不绝口。
“年终测评好好考,考好了,我给太学的博士们举荐你!”
太学是西凉的最高国立学府,是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在太学授课的老师谓之博士。宁玥当然不是真正的爱学分子,之所以想报考太学是为了掌握并借助这股力量。数年后,司空朔专权,宦官横行,群臣攻之不下,太学生将成为反对宦官专权的一股最重要的力量。
这辈子……她与司空朔会发展成什么样,她并不清楚,但多一重保障总是没错的。
全国各地每年报考太学的人数不下数万众,然而录取的比例不足百分之一,这百分之一里,又还包括十几个特殊名额,如皇室成员等。林林种种算下来,能分到仕女头上的名额不会超过五个,可见进入太学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若能得博士们指点一二,简直……不能更好!
宁玥露出激动的神色,行了一礼:“多谢院长!”
院长诙谐地笑了笑:“你得先考好才行嘛!考不好,我可不买账的!”
“嗯!”
宁溪嫉妒得肠子都要青了,她入学这么久,年年拿第一,怎么院长就没想过举荐她?不就是会击鞠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配?
院子大人没注意到宁溪的异样,他的心里全被另一件事占满了:“小年夜宫里举办宴会,冠军队受到了邀请,哎呀,以前都是广文学院的那些脸,我看都看腻啦!”
他说着,将请帖一一分发到了仕女们手中,宁溪、宁玥、宁婉都在受邀的行列。
有仕女问:“院长大人,万一那天去不了,可以让亲朋好友代为参加吗?”
“可以呀!不过你确定你不去吗?很难得的机会哟,说不定就被哪个皇子给看上了!”院长大人露骨的幽默,成功逗笑了众人。
散会后,宁溪悄悄找到了宁珍:“宫宴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又怎样?我又去不了!
宁珍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决定跟着宁溪,就是因为宁溪是未来的世子妃,比宁玥那个郡王妃强多了,但照目前交手的情况来看,宁溪根本不是宁玥的对手,她都开始后悔当初的决断了!
宁溪深知如今的形势对自己不利,再不做些成绩出来,盟友们就要一个一个跑光了。她拢了拢秀发,温声道:“五妹妹想去吗?”
当然想!宁珍咽下口水:“二姐姐有办法带我去?”
“我能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
宁溪莞尔一笑:“我们三个人中只要任何一个人去不了,你就能代替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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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平安符
棠梨院,宁玥正在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秋香跪坐在茶几旁,代她写作业。
钟妈妈打了帘子进来:“小姐,五小姐着人送了些柿饼来,说是新腌好的,口感不错。”
太阳没打西边儿出来吧,宁珍居然给她送东西?
能吃么?不会有毒吧?
“要给五小姐回点什么不?”钟妈妈问。虽不知素来清高的五小姐怎么愿意与三小姐走动了,但礼尚往来总还是有必要的。
宁玥想了想,点头:“给她带一盒蟹黄酥去吧,她不喜甜口,我记得。”
钟妈妈打包了一盒蟹黄酥,去了。
夜里,玄胤如约而至,蔺兰芝略有些风寒,说了一会儿话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宁玥让秋香去准备滑竿,打算带蔺兰芝回去。
玄胤黑着脸:“臭丫头,你就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今晚的情绪不太对,宁玥不是没察觉到,只是懒得问罢了,眼下他主动提起,宁玥便附和着问了一句:“哦,大哥怎么不高兴了?”
本是一句调侃的话,听在玄胤耳朵里,却说不出的舒服。
玄胤很快将弄丢平安符的事儿说了。
“不就是一个平安符吗?没了再买一个。”话虽如此,宁玥却知道那块炕头都捂不热的黑曜石,怕是一件难得的宝贝。
玄胤叹了口气:“那是我……”顿了顿,说道“我父王送给我的,意义不一样。”
直觉告诉宁玥,玄胤一开始想说的不是父王,但除了他父王,谁又会在他出生的时候送他一个平安符?王妃倒是有可能,但如果是王妃,他没必要隐瞒才是。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与自己又没任何关系。
宁玥就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玄胤将下巴搁在冰凉的石桌上,道:“就是被你娘认成马客卿的那天啊,你把平安符还给我,我回去之后就把它锁抽屉了。”
“之后就一直没拿出来过?”
“没。”
宁玥若有所思道:“换句话说,它有可能一个月前就不见了,但只是昨天才被你发现。”
“这……”玄胤想了想,“也有这种可能吧。”
宁玥说道:“所以,这一整个月,进出过你屋子的人都有嫌疑。”
玄胤无力地眨了眨眼:“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不在的时候,只有冬八进来过。”
宁玥古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一定是你不在的时候?你在的话就没机会下手吗?”
玄胤瞪大了眸子道:“当然没有!因为我一直把钥匙藏在枕头里,谁动我枕头,我肯定会发现啊。而且,我放钥匙的地方,连冬八都没告诉。”
“照这样看,要么对方一早监视了你的行动,要么对方是无意中发现钥匙。”
“无意?”玄胤显然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测。
宁玥点点头:“就像……有的人可能并没计划盗窃,但是他一不小心发现了一块金子,而周围又没有知道他发现了,那么他神不知鬼不觉偷走金子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玄胤挑挑眉,道:“你是说那家伙是临时起意?”
“也许。”宁玥又道,“符合这一条件的,应该是能接近你枕边而不被你怀疑的人。”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小樱。
“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谁要你找?”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样子,宁玥明白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由地有些好奇,这么别扭的家伙,也会跟人同床共枕吗?
……
中山王府的五个孩子全都住在一个大跨院里,玄胤喜欢独来独往,平时很少串门,便是小樱那儿,也只有把她抱回自己房间时去一下。但今天,玄胤叩响了小樱的房门。
小樱在玩水。
裤腿儿卷得老高,露出一双白花花的小腿儿,在温热的木桶里踢踏踢踏地摆动着。
水渐渐凉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上前劝这位小祖宗收腿儿,直到外头响起叩门声与胤郡王的说话声,大家伙儿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小樱沉静的眸子慢慢眯起,唇角咧出笑容,甜声唤道:“胤哥哥!”
丫鬟们开门的开门,递毛巾的递毛巾。
小樱粉唇一嘟:“不要你给我擦!”
丫鬟难为情地低下头,目光投向玄胤。
玄胤从她手里拿过毛巾,给小樱细细擦了起来。
丫鬟们偷偷瞄向玄胤。四少爷可真好看,比世子还好看,特别是温柔起来,简直要把人迷死。
小樱看了她们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朝玄胤伸出胳膊道:“抱。”
玄胤将她抱到腿上,将她裤腿儿放下来:“小樱,你在哪儿看到过我的平安符没?”
他的本意是直接问你拿了我的平安符没,却又觉着万一没拿,岂不是挺伤孩子自尊?
小樱吐了吐舌头。
玄胤浓眉一蹙:“真是你拿的?”
“嘿嘿。”小樱讪讪一笑,交代了事情经过。
原来,就在玄胤把平安符锁进抽屉的那晚,她刚好被噩梦吓得跑到玄胤那里睡,半夜起来尿尿的时候,无意中摸到枕头里的钥匙。
那把钥匙虽是塞在枕套里,但确实就在边缘,所以十分容易摸到,玄胤在心里补充。
然后,出于小孩子天生的猎奇心理,小樱在玄胤的屋子里玩起了开锁游戏。
找到平安符后,小樱就将它拿在了手里。
听完玄胤的描述,宁玥暗觉好笑,原来同床共枕的是自己妹妹啊,看不出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对妹妹还挺有耐心。也或许是自己对他一直心存偏见吧,其实他对蔺兰芝也挺不错的。这个人,似乎不像表面那么恶劣。
“唉,被你猜对了,还真是一个月前就不见了。”玄胤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恭维道。
宁玥牵了牵唇角:“一个月前就一个月前吧,反正很快就能找回来了。”
关于这件事,宁玥并没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在小孩的世界里是没有偷窃这一概念的,他们喜欢什么就会拿什么,这很正常,但拿了之后,有的孩子会渐渐意识到这东西好像不能拿,却又没胆子还回去,多半会选择丢掉。
但孩子丢东西,并不懂得销毁处理,所以又被眼尖的丫鬟捡了去。
丫鬟怀揣着宝石有什么用呢?既不能当饭吃,还容易惹人怀疑,一不做二不休卖给了外院的婆子。那婆子又当传家宝送给了自己儿媳……玄胤一个一个找过去,找得头都大了,好在终于得到消息,在一个当铺老板的手中,他已经派冬八去赎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然而说不上来为什么,宁玥就是觉得别扭,好像遗漏了什么重点。
思索半天无果,宁玥摇摇头,可能是来例假的缘故,所以敏感过头了吧。她喝了一口茶,随口问:“怎么会突然想起找平安符了?”
玄胤把见司空朔的事告诉了宁玥,省略了有关平安符压制他功力的猜想,毕竟还未得到证实。
宁玥微微皱起了眉头。前世的司空朔的确一直在玄家寻找某样东西,她一直以为是青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