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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半路,雨势突然暴涨,倾盆大雨泄下,豆子般砸在雨伞上。
灯笼被吹灭了。
世界,一片晦暗。
肚子里的小宝宝踢了一脚。
孙瑶的身子一抖,脚底一滑,跌在了地上。
肚子一阵绞痛,下面,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了出来……
宁玥是冒着暴雨赶到王府的。
她接到消息,说孙瑶摔倒,先兆性流产,吓得头发都没洗完,顶着满头泡泡就上了马车。她让玄胤去接吕医女,自己则在容麟的陪同下冒雨奔行。
她抵达青灵阁时,吕医女正在房中对孙瑶实施抢救。
来的路上,她已经从诗画嘴里了解了事发经过,就是王爷发了火不准王妃见玄小樱,王妃一急之下找到孙瑶,想请孙瑶出面劝和。孙瑶不敢劝王爷,便改为探望玄小樱,结果半路摔了一跤。
宁玥的肺都快气炸了,揪住王妃的衣领:“郭玉你是傻子吗?那么大的雨,你居然让一个孕妇走夜路给你跑腿?孩子哭一哭怎么样?还能给哭出个什么毛病来?哪个孩子不是哭大的?”
“我……”王妃也很后悔,她当时是太担心小樱了,所以失去了理智,“我没想到……”
宁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又是没想到到!你这句话,可不可以不要再拿出来恶心我?你自己造的孽,凭什么叫孙瑶给你擦屁股?”
王爷也得到了消息,从书房赶来,看看头发都是湿着的宁玥,再看看已换了一身干爽衣裳却容颜憔悴的王妃,心底升起了一股滔天的烈焰:“郭玉!你哪一天不作妖都不行!早上才把全家害入大牢,晚上又把孙瑶害得摔倒!你……你……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们玄家,没你这么自私自利的人!”
“王爷——”
从前听到她的哭声,中山王还会心软一下,觉得她跟了自己这么久不容易,自己不能给他对等的感情,至少在别的方面照顾一下她的情绪。可当真相的面纱被揭开,他心里,对她,便只剩下厌恶了。
“滚!郭玉!别再让本王多说一个字!”
中山王将她轰了出去!
王府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地合上。
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猛地冲过去,用身子挡在了两块门板中央。
若强行关闭,她会被碾成肉酱。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派人去禀报了王爷。
王爷没来,来的是宁玥。
宁玥撑着油纸伞,冷漠地看着她:“郭玉,你气数已尽,走吧,别再赖在王府了。”
王妃想起几个时辰前,还在大放厥词地说会把宁玥怎么样,可转眼,她被撵出王府了。
“都是你害我的,马宁玥!如果不是你抓我,不是你算计了那么多,我不会被王爷误会,也不会一急之下讲出那么多事……更不会见不到小樱,不会找孙瑶帮忙,孙瑶如果出了什么事,就是你害的……”
她责备着,却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宁玥冷道:“我是算计你了,可你不也算计过我吗?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郭玉,做了那么多年玄王妃,别说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会有今天的一切,全都是你咎由自取,别像个懦夫一样,摔了一跤,还怪人家马路没有修好。自己不长眼,怪得了谁?”
王妃低低地抽泣了起来:“我……我不跟你做对了,我承认是我错了,我去给你大哥道歉!我们像从前那样相处……”
“晚了,郭玉。”宁玥冷漠地说道,“我给过你机会的,但你没有珍惜。”
“你说过,只要我跪下来,给你大哥磕头认错,再将兰贞的事与玄胤的身世一件不漏地告诉王爷,你就再做回我的好儿媳!”
宁玥点头:“是,我是这么说过,可你拒绝了不是吗?我大哥也不需要你道歉了,王爷那边,该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价值?”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玄胤的身世!王爷还不知道这个!我可以告诉王爷!我一定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你原谅我!”
一整晚的折磨与剧变,王妃的意志被摧垮地干干净净,曾经放不下来的身段,如今却恨不得对人卑躬屈膝。
宁玥笑了一声:“我原本是担心王爷不把世子之位给玄胤,所以才想告诉王爷玄胤的身世,但是看父王对玄煜失望透顶的样子,相信就算玄胤不是南疆皇室,世子之位也是他的囊中物了。”
王妃勃然变色:“你在算计煜儿的世子之位?”
“不然呢?你以为就你这种角色,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地布局?”
“我……我要告诉王爷!”
“晚了,郭玉,你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王爷了。”
“你什么意思?”
宁玥从宽袖中拿出一张纸,凉薄一笑:“父王让我拿给你的。”
王妃展开一看,竟是……一纸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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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98】凄惨下场
孙瑶的病情总算控制住了。
吕医女摘掉手套,给宁玥行了一礼,道:“东家,三奶奶暂时脱离危险了,但后面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以确保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宁玥嗯了一声,又问:“孩子怎么样?”
“保住了。”
吕医女说完,宁玥心头一松!
但很快,吕医女又说道:“不过到底是出了血,情况非常不妙,能保住是造化,以后的几个月,都最好不要再下床。”
宁玥黛眉微微一蹙:“要一直躺到生?”
“恐怕是的。”吕医女答道。
宁玥凝了凝眸,看向她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吕大夫,我派人送你回去,这些天,还劳烦你每日过来给三奶奶请脉。回春堂那边如果忙不过来,就再招几个大夫吧!”
吕医女欠了欠身,道:“我手下的几个徒弟已经可以出师了,东家若是放心,可以让她们上岗试试。”
“嗯,这些事,你去安排。”
“是。”
之后,宁玥又问了一些孙瑶的注意事项,并赏了一袋金子,才让人送了吕医女回去,随后又对诗画道:“安排一辆车,每天接送吕医女给你家主子瞧病。”
“是!”诗画感激地应下。
宁玥打了帘子进屋,那边,孙瑶正睁着眼,含笑地看着她。
孙瑶的脸色比她的还苍白,显然这一次跌倒是真的伤了元气。
宁玥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恨铁不成钢道:“吓到了吧?多险?”
孙瑶微微一笑:“这不是有你吗?”
“万一我没赶到呢?万一吕医女迟了一步呢?”那么大的雨,是容麟冲到吕医女那边,将吕医女带过来的。若换做别人,可能真的赶不到了。
孙瑶赖皮地说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会赶到的,你从来没有迟过。”
宁玥被她弄得没脾气了:“吕医女刚刚交代的东西你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不能下床,不能激动,不能吃刺激寒凉的东西。”
生产也是一道坎呢,不运动,生气来会比较困难。
这些话,宁玥就没说了。因为说了也不能改变现状,只会加重孙瑶的心理负担。
宁玥把孙瑶的手放进被子:“你好生歇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孙瑶看着她头发都没梳,虽然泡泡已经干了,顺滑地披散在肩头,但可以瞧出发质的不同,心知她恐怕是洗头的时候被叫过来的,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大半夜的,还把你捞回来……”
宁玥摇头:“别说这些,好生休养,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然后呢,别再管其他人的事。”
这一次,都是管闲事管出来的,自己如果能态度强硬一点,不听王妃的话,就不会差点流产、也不会害得玥儿那边人仰马翻。
孙瑶愧疚地说道:“我以后会注意的。不过玥儿,王爷跟王妃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王爷连小樱都不让王妃见了?”
玄小樱是王妃的命根子,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玄小樱失踪的三年,王妃扛不住,愣是拿香梨做了替身,浑浑噩噩地度过三年,好不容易将玄小樱找回来,王妃更是百般疼爱。起先,玄小樱与养母的感情非常深厚,都不怎么亲近王妃,但经过半年相处,王妃已经彻底把女儿打动了。现在,母女俩的感情别提有多深厚了。
突然不让王妃见女儿,毫不夸张地说,这几乎是要了王妃半条命。
宁玥把王妃勾结夙火的事挑重点说了一遍。
孙瑶大惊:“啊?她居然勾结南疆人?她为什么这么做?你大哥没事吧?”
“受了点轻伤。”宁玥只回答了第三个问题。
孙瑶难以置信地说道:“她也是够笨的,居然相信夙火会帮她牵制你,还好你大哥被救出来了,万一被夙火杀掉……”
言及此处,她幽幽一叹,“造孽。”
宁玥也跟着一叹:“是啊,可不是造孽吗?玄家头上那顶通敌叛国的帽子现在都还没摘掉呢!父王和玄胤他们都被了官职,一日不洗脱冤屈便一日闲赋在家。”
“若闲的久了,民心和军心也都散掉了。”孙瑶低低地呢喃。
“就是这个道理。”宁玥点头。
“因为这个,父王才对母妃发火的吗?”她还不清楚王妃被休的事。
宁玥再次摇头:“这个,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还有别的原因?”孙瑶问。
“一些私事,陈年旧事。”宁玥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孙瑶解释兰贞遇害的经过,就拍了拍孙瑶的肩膀道,“好好歇息吧,等你哪天大好了,我再细细与你说。”
孙瑶的确有些累了,微微笑着道:“好,你路上小心。”
出青灵阁,在门口,宁玥碰到了中山王。
中山王像是专程等她似的,听到脚步声便离开转过了身来,眸光复杂地看着她。
“父王。”她行了一礼。
中山王问道:“孙瑶睡了吧?”
“睡了,暂时母子平安,但还需要再观察几天看看情况。”她如实说道,没添油加醋,也没说得太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你们可以搬回来了。”他突然说。
宁玥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王爷亲自让她把休书交给郭玉,是想让她看清他的立场,在郭玉与玄胤中间,他选择了玄胤。如果玄胤是因为讨厌郭玉才搬出府,那么郭玉走了,玄胤的确可以搬回来了。
但是,她不舍得离开娘亲和大哥。
相信玄胤也舍不得兰芝。
“我会与玄胤谈谈,看他怎么说。”
“好。”中山王的手指动了几下,面上,闪过几分局促,“小胤他……都知道了吗?”
宁玥沉吟片刻:“是,都知道了。回府的路上,我与他说了。”
“那他……怎么样?”
问这话时,他话音里明显含了一丝颤抖。他都觉得难以接受,那孩子,只会比他更难受。
“不太好。”
宁玥的回答,证实的他的猜测,饶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听宁玥亲口说出来,还是狠狠地震了一下。
他道:“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他?”
大概是猜到儿子不会这么快搬回来了。
宁玥想了想:“您是他父亲,您想什么时候去看都可以。”
“他会愿意见我吗?”中山王下意识地问。
宁玥直言道:“恐怕不愿意。”
冷落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父亲,突然开始关心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变得优秀了,而是娘亲沉冤得雪了。这种感觉,只会提醒他,这个父亲对自己娘亲曾经有多不公平。
中山王的眸光暗了下来,无可奈何地叹道:“帮我照顾好他。”
宁玥行了一礼:“儿媳告退。”
……
回到王府时,蔺兰芝正坐在明厅叹气,见到宁玥,忙上前拉过了她的手:“孙瑶怎么样了?”
“暂时没危险。”
“孩子保住了?”
“暂时是的。”后面如何,不好说,毕竟动了这么大的胎气,连床都下不了了。
蔺兰芝一阵喟叹:“唉,大雨天的,合该注意些才是,算了,不说她了,你去把头发洗完吧,洗完了去劝小胤吃些东西。”
宁玥进浴室,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了些干爽亵衣来到床前。
床的帐幔紧紧落下。
他不喜欢放帐子,说很闷。
但今天——
他不仅放了,还放得这么严实。
宁玥挑开帐幔,望向床内的人儿。
他面朝里侧躺着,身子微微蜷缩,看不清他面容,不知他闭没闭上眼睛。这样一个侧影,让人感到一种绝望的消极。
宁玥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慢慢在他身后躺下,小手抚摸着他:“玄胤。”
玄胤没有反应。
宁玥的小身子贴紧他,下巴抵在他颈窝,轻轻抬手,指尖细绘他眉眼:“吃点东西好不好?兰芝熬的红枣桂圆粥,可好吃了。”
玄胤依旧没反应,像睡着了似的。
但宁玥明白,他没睡。
宁玥慢慢地抱紧他精壮的腰身,温柔地说:“父王问我们什么时候搬回去,他把郭玉赶出府了,还给了郭玉一纸休书。”
“父王还问,他什么时候能过来看你。”
“你想让他来吗?”
“他看起来不太好,可能也受了不小的打击。”
“你好歹吃一点东西吧?虽然知道你饿几顿不会怎么样,可是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