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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没有夏天的吗?怎么这么冷?”宁玥捧着汤婆子问。
玄胤挑开车窗帘,往外瞅了一眼:“这就是北域的夏天了。”
“跟我们的秋天差不多,温差大,中午略有些炎热,晚上就冷得牙齿打颤。”宁玥畏寒,不免又往玄胤怀里缩了缩。
玄胤倒是喜欢这样的天气,搂着她没有说话。
马车停在一处客栈前,客栈的老板迎了上来。
客栈老板迎了上来:“四爷,夫人,你们到啦?”
宁玥一听这称呼,心道莫非认识?但她不记得玄胤来过北域——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玄胤凑近她耳畔,小声道:“玄家祖上在北城扎根,边境城市安插了一些自己的人手,李掌柜是自己人。”
原来如此。
宁玥笑着下了马车,看向面前这个年过五旬、身材矮胖的精明男子,温声打了招呼:“李叔。”
李掌柜受宠若惊,笑眯眯地道:“使不得!使不得!夫人这是要折煞小的哇!”边说着,边伸出手去帮冬梅与玄江提行李,“搁这儿就行了,我让伙计来搬,放心,都是咱们的人!”
二人望向玄胤,见玄胤点头,便松开了行李。
李掌柜抬手,立时有几名孔武有力的伙计从大堂走了出来,拧起行李,跟着李掌柜上了楼。
李掌柜将一行人带入二楼最靠里的天字间与地字间:“对不住了四爷,要委屈您与夫人屈就咱们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实在是北域如今局势不好,住别馆容易引人注目,反倒是人来人往地方最能躲避官兵的追查。”
“官兵在追查什么?一路上我们好像也没看见什么特别动荡的局面。”宁玥好奇地问。
李掌柜推开门:“四爷,夫人,请。”待二人跨过了门槛,又对宁玥恭恭敬敬地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北域官兵查人都不在白天查的,一般是晚上戒严了才出来,挨家挨户地查,外地人,但凡稍微有点不对劲儿的,先抓进牢里再说!客栈啦,反而查得少。”
宁玥仿佛懂了,他们赶路全都在白天,晚上则老老实实在客栈歇息,难怪没碰上官兵。
李掌柜给二人倒了热茶,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之前怕人拦截了信件,我没敢多写,北域的形势啊,不同从前了。咱们玄家打败了北域之后,北域臣服了西凉,这对西凉来说是件好事儿,可在这边,却是史上最耻辱的一笔。因为这件事,皇室的威信有所下降,上至满朝文武、下至绅衿民庶,全都对皇室颇有微辞,地方上,更是出现了一些揭竿起义的民兵,其中,多少是真的出于大义,又多少是人浑水摸鱼,不得而知。”
宁玥与玄胤坐下,冬梅开始为二人收拾床铺行李,宁玥喝了一口茶,问:“官府要抓的……就是这群然扰挑衅皇权的乱党?”
李掌柜沉吟了一会儿,似在准备措辞:“是,也不是,说来话长,要不我先给四爷和夫人备些酒菜,稍后咱慢慢说?”
他们来北域是来办正事的,又不是来游玩的,饿一两顿肚子算得了什么?宁玥问玄胤道:“你饿吗?饿的话先吃饭。”
玄胤笑笑:“先了解一下北都的情况吧?知道你也吃不下。”
宁玥点头,看向了李掌柜。
见二人如此坚持,李掌柜不好再拒绝什么,把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地与夫妇俩说了。
原来,早在八年前,玄煜胜了北域之后,北域皇室便一蹶不振了,各地纷争四起、群雄逐鹿,军队帮派过百余之多,其中以南阳麒麟军最为优秀。这里的麒麟军当然不是南疆的麒麟军,不过是同名同称罢了。麒麟军在靖江以南飞速发展自己的势力,朝廷大军久拿不下,后因某位幕僚建议,以招募之法安抚麒麟,北域王欣然同意。
麒麟军被招募后,迅速成为朝廷对抗乱党的钢刀,短短五年时间,麒麟军便平息了北域的内乱。
立下赫赫军功的麒麟军自然得到了北域王的褒奖,北域王册封麒麟军主帅为异姓王,赐靖王府,入住北都。靖王接受册封后,又帮助北域王铲除了不少朝中的眼中钉,渐渐成为北域王身边最忠诚的心腹,但凡朝中或边关发生令人头疼脑热的事,北域王总是第一时间想到靖王,而每一次靖王都能替北域王置办得妥妥贴贴,无一回令人失望。
又这样过了一年,北域王开始允许靖王自由出入御书房,为自己批阅自己来不及批阅的奏折,其间,北域王患了一场重病,靖王衣不解带地从旁伺候,可为了不耽误国事,靖王又把奏折拿到北域王的养心殿,对外说是北域王批阅的,自己不过是代笔写个批注,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根本是靖王自作主张。
那时,朝中已有不少人对靖王产生了浓厚的猜忌,希望北域王痊愈后能治靖王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哪知北域王在看过靖王批复的奏折后,非但没惩处靖王,还夸赞靖王知人善任,治国有方,特加封其为摄政王,暂代监国之职。
要知道,北域王与南疆王的年纪差不多,膝下一共有十多位皇子,哪个推出来不能监国?却偏偏选了个外人。
这一举措,在皇族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弹劾靖王的折子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不论朝臣与宗室们如何反对靖王,靖王的摄政监国之位都坐得是越来越稳。去年年底,北域王再次一病不起,朝堂成了摄政王的一言堂,便是皇子公主在他面前,都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所以,其实是摄政王在搜查乱党?”宁玥听罢李掌柜的话,心中隐约产生了这样的猜测。
李掌柜点头:“没错,其实说的搜查乱党,不过是打着这一旗号排除异己罢了,为什么不搜客栈,是因为北都和附近几座城池的客栈都被摄政王府控制了,有他们的眼线。”
宁玥眨了眨眼:“那您这边……”
李掌柜笑着没有吭声,一旁的玄胤开了口:“李家是我太爷爷尚在人世时便安插在北域的探子,一般人查不出李家的端倪。”
李掌柜接着道:“我假意投诚了摄政王,平时就替他搜集消息,你们这次来我也上报了,说是我岳母的侄儿、侄媳,来这边游玩。四爷、夫人放心,我给王府提供过不少可靠情报,他们还算信任我,短时间内,不会怀疑你们身份的。”
这之后,李掌柜又交代了一下这边的风土人情以及出门的注意事项,入境之前,宁玥便翻开过北域相关的书籍,还算适应。
北域的食物比较单一,以牛肉羊肉鸡肉为主,蔬菜极少,多是些土豆红薯,烹饪手法也不如他国的多样,要么烤、要么煮,再洒些调料便是一顿菜肴了,主食以土豆与大饼为主,米饭不怎么常见。
四人吃了一只烤鸡、一碗孜然牛肉、几块水煮土豆,便再也吃不下了,玄江、冬梅回隔壁房间歇息,玄胤宁玥坐在书桌前查看舆图。
“对了,刚才李叔说的摄政王是谁?”宁玥问。
玄胤想了想,道:“容麟父亲。”
“他?”宁玥略有些惊讶,早在夫人给她治疗金蝴蝶巫术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对方不是一般的妇人,只是没想到如此位高权重,“照李叔所言,麒麟军是最近几年才兴起的力量,那之前他们都是干什么的?”
“之前是隐世家族,后面北域动荡,他们才趁机出了山,算是比较会钻空子。”玄胤漫不经心地说道。
宁玥蹙了蹙眉:“既是隐世家族,又怎么把容麟给弄丢了?”听容麟曾经透露的,他是被人追杀才一路逃到南疆,遇到了大哥,隐世家族大多与世无争,怎么会遭到追杀呢?
“他们不是普通的隐士。”玄胤铺开舆图,点了点南阳,容麟一家人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他们是轩辕氏的后人。”
宁玥倒抽一口凉气!
这一次,不等宁玥开口问,玄胤给给她答了疑解了惑:“轩辕大帝的后裔,流传至今,据说只剩这么一脉了。”
“你怎么会知道?”宁玥瞪大了眸子。
玄胤看着她:“容卿告诉我的,他去世前给我写的最后一个奏折中,讲明了容麟的身世,我想这一点,大概连素衣都不知道。”
宁玥的面上浮现起一丝惶然:“素衣上次来开解我,没提到容麟的身世,应该的确是毫不知情的。”大哥啊大哥,你瞒得我们好苦。事到如今,大哥是何时知道容麟身世的,一开始,还是后来,已经不能有答案了,“上次的地宫之行,并不像一次偶然意外了,倒像是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吸力,将容麟吸引到那边似的。”
玄胤自幼不语怪力乱神,但对于某些奇特的现象,还是无法做出铿锵的反驳,耿无双的重生,宁玥的重生,地宫的偶然,命运就是一个奇妙的东西,信它的时候,它总不如人愿,不信它时,它又悄然牵引着你的人生。
宁玥又问道:“沉寂了千年,终究是没能放弃对权势的角逐。难怪容麟的娘亲如此精通巫术,她本就是轩辕皇朝遗留下来的东西。”
还有一点宁玥没说,那就是难怪容麟娘亲要带走容麟,容麟是轩辕一族最后的皇子,他不可以爱上一个男人。
宁玥叹了口气:“看来这一趟,比我们想象的要艰难许多。”
玄胤揉了揉她发顶,笑道:“能有多难?不就是见个人吗?你又不是要杀了他。”
“摄政王府很好进?”宁玥下意识多问。
玄胤张了张嘴:“不好进。”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北都的舆图,“我们眼下是在卡萨城,距离北都仅半日距离,但你知道为什么李叔在北域打拼了这么多年,都没办法入住北都吗?”
“为什么?”
“北都是一座守卫相当严格的皇城,里边定居的每个人、每个商贩都经过了皇户部严格的审查,没有嫌疑不够,还必须是彻头彻尾的北都人,北都又是禁止与外地联姻的,所以哪怕李家奋斗了那么多年,也仅仅是在卡萨城扎了根。”
宁玥的瞳仁一动:“妾呢?那些烟花女子之流呢?也不能进入北都?”
“烟花女子可以进,但他们的烟花之地全都隶属皇户部管理,这皇户部并不是朝廷户部,而是直属于中央集权的情报机构,经由他们筛查管理的烟花女子,一般不可能与外界联系。至于你说的纳妾,那就更不可能了,得上报的,不能随意纳妾。”
宁玥骇然:“北都竟管理得如此严格,那被赐予了府邸与居住权的摄政王简直就是个奇迹了。”
“是啊。”玄胤不可置否。
宁玥的心头不禁漫上一层担忧:“那我们要怎么见到容麟?”
玄胤勾了勾唇角道:“虽然不能长期居住,但到北都游玩一圈,为北都的经济文明做点贡献还是可以的。”
宁玥古怪地看着他。
他挑眉,在她软红的唇瓣上亲了一口:“李叔这边到了一批新鲜食材,都是北都买不到的,三天后送入摄政王府。”
“李叔常去王府?”宁玥追问。
玄胤摇头:“那倒不是,一个月一次,定时定量送些地方特色的食材。”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房门。
宁玥警惕地皱起了眉头。
“四爷,夫人,是我。”玄江的声音。
宁玥给他开了门:“这么晚了,你们还没歇息?”
“冬梅睡了,我到李叔屋里坐了一会儿。”玄江朝外四顾了一番,进门,插上门闩,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李叔刚画的,这几天府里有人办生辰宴,格局又稍稍做了调整。”
玄胤拿着图纸,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
宁玥见他出神,轻轻地推了推他:“怎么了?”
玄胤意识回笼,道:“哦,没什么,我在想……王府会是谁在办生辰宴?应该不是容麟,他生辰是秋季。”
谈话间,走廊里传来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好像是一群人哒哒哒哒地上了楼,伴随着这一阵仗的,是一名年轻女子略显不悦的抱怨:“搞什么啊?我们好不容易上你这儿住一趟,你还把最好的房间给别人了?是谁?让他们搬出来!”
“对不住啊,清霜姑娘,我不知道你们今天会过来,是我岳母家的亲戚,从张阳城来这边游玩的,我便让他们住下了。我前些日子新得了一瓶上好的胭脂,清爽姑娘若不嫌弃,回头我让人送来?”李掌柜笑呵呵地道。
名唤清霜的女子似乎有了一丝满意:“李掌柜何必这么客气?我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知道是你亲戚,我当然会给几分面子的!胭脂就算了,你拆东墙补西墙,当心那贵人得不到胭脂恼你!”
“哎哟,瞧你这话说的!我像是那么随便的人吗?这胭脂啊,本就是为清霜姑娘准备的,多谢清霜姑娘替我在王总管面前说好话,我才顺顺当当地送了这么多年的食材,据说在我之前,那是一月换一拨人!”
“那倒是!我干爹脾气很怪的,选东西也挑剔。算了,也是你每月送的食材真的新奇新鲜,才入了我干爹的眼!”
这女子,倒不是个完全不可理喻的,一开始听她要抢天字间,宁玥还小小地膈应了一把,后头细细停下来,又觉着对自己人还算好说话。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