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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我向你看by辛夷坞-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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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非明却在这个时候爆发出尖锐的哭声,她在枕头上竭力摆着头,眼睛仍是不肯睁开,嘴里喊着,“我不要医生,没有医生……我没有病。”
  桔年也略慌了,手忙脚乱地去擦非明的眼泪,“好,你没病,那你先睁开眼睛看看姑姑?”
  非明的声音带着重重的抽噎,“我不睁开眼睛,我睁开眼睛的话。之前做的梦就变成了真的。老师在催我了,我要去跳舞了……下一个节目就是我们的……”
  “你醒来后,我们出了院,还是可以跳舞啊。”
  “你骗我,没有人要我跳舞了,别人看见我的怪样了,李特也看见了……”
  她哭得那样绝望,一双手绞着两侧的床单,桔年的心也在孩子的哭喊声中慢慢地揪紧。她不是不理解非明的伤心,这个打击对于非明这样一个孩子来说,沉重得超出了负荷。
  护士来了,又走了,同病房的其他病人家属有热心肠的,帮着哄了一阵,发现毫无办法,也只能无奈。桔年也不再去劝,坐在一旁,看着非明竭力地哭泣,直至无力,再也没有泪眼能流,只剩间歇的抽泣。她无比嫌恶这一刻的自己,要是她再聪明一点,要是她再懂得孩子一点,也许能给予非明更多的宽慰,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医生也进来嘱咐了几次,该送非明去照CT了,可是非明这个状态,实在不是观测的好时机,束手无策地耗了一阵,韩述一阵风似地刮了进来,二话没说,打开手上的一个盒子,将里面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摆满了整个床头柜。
  想必也发现了非明糟糕的样子,韩述向桔年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桔年低下头。
  韩述清了清嗓子,坐在非明的手边,“小美女,看我给我带什么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非明听到了他近在咫尺的声音,惊人地坐了起来,抱住他,一边叫着“韩述叔叔”,一边重新开始号啕大哭。韩述看了桔年一眼,便赶紧拍着非明的背哄着,“有什么事值得那么伤心啊,脸都哭皱了,多丑啊……别哭了,鼻涕都蹭在我衬衣上,韩述叔叔待会怎么上班?”
  非明可不管,该怎么蹭还怎么蹭,“我再也不能去学校了,别人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韩述故意轻描淡写地问。
  非明不肯回答,哭地却更是伤心。
  “哦……你是说昨天晚上的事啊,我听说了。”韩述拉长语调,朝桔年眨眨眼睛,对非明说道,“这有什么好哭的,你不是跳白雪公主的吗?难道不知道,在王子出现之前,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就是这样发了病啊。”
  “我……我没有吃苹果……”非明断断续续地说。
  “你很久以前吃的,慢性而已。”韩述揉着非明的头发,“没有人笑你,我赶去的时候同学都很关心你,你上次说过的那个男孩子叫什么来着……”
  “李特。”桔年赶忙在一旁提醒。
  “对,李特,他着急得像个小老头似的……”
  “你胡说!”非明抗议。
  韩述笑了起来,“你看,王子肯定不会笑话白雪公主,会笑话的都是巫婆,快,看看韩述叔叔给你带了什么,喜欢的话都送给你,我可是特意给你送过来,马上得去上班了。”
  尽管桔年不敢置信,非明还真的在韩述连哄带骗的胡诌之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拿起来其中一个维尼小熊,边吸着鼻子边看。
  桔年见状,赶紧走出去跟医生联系接下来做检测的事情,剩下韩述跟非明两个人叽叽咕咕地说着话。她回来的时候,韩述已经背着公文包站在病房外等着她。
  桔年还是免不了觉得尴尬,但是韩述的出现帮了她一个忙,这不得不承认。抛开过去的事情,就现在而言,对他不理不睬也说不通。
  “你……不是赶着去上班吗?要迟到了吧。”
  韩述点头,“今天有重要的会要开。”
  “那……再见。”
  “你好像比我还急。”韩述笑嘻嘻地。
  桔年笑不出来,牵强地勾勾嘴角。“我进去了,待会要陪非明去做CT。”
  “有结果一定要告诉我,走了走了,我真的要迟到了。”韩述说完,眼尖地瞄见桔年一手拿着杯插了吸管的豆浆,趁她来不及反应,顺手牵羊地抢过,嘟囔着说:“饿死了,我早餐都没吃!”
  桔年顿时石化,看着自己空了的手,讷讷地说:“这杯……”
  虽然明知道以她的脾气不可能有什么明显的反应,韩述还是退了一步,得意地摇晃了一下那喝得只剩下半杯的豆浆,生米煮成熟饭地就着吸管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桔年睁大眼睛呆呆的样子,顿时觉得心中大乐。
  “谢桔年,一杯豆浆而已,你不会这么小气吧?”韩述得了便宜还卖乖。
  “问题是……问题是……”桔年一着急,嘴就笨笨的,哪及得上韩述的无赖和嘴快。
  他抢白道:“有什么问题啊,我都不介意是喝过的,你紧张什么,难道你有传染病?”
  韩述边喝边走,桔年憋得脸通红,眼看着有人走了过来,才小心翼翼地说:“我没病,可是隔壁床小朋友的外婆感冒了。”
  韩述一下子愣是没跟上桔年思维跳跃的速度,直到他远远看见一路朝他们走过来的老太太,面孔是有些熟悉,两手都提着热水壶,右手的一根手指上还勾着一袋包子。他像是忽然得知了一个可怕的真像,再次看了那杯豆浆一眼,表情怪异,似乎想过要说点什么,可又被一个作呕的表情打断了,然后就飞快地消失在桔年的视线范围内。
  桔年也没有办法,眼看老太太走近,打了个招呼,帮着接过个水壶,随便编了豆浆消失的理由,老太太大方地原谅了她。
  将近11点,平凤又过来看非明,她脸上的妆都没卸彻底,眼圈乌青,想是刚“下班”回来。她到的时候非明刚昨晚各项检查,倦倦地又睡了,手里还捏着个维尼熊,桔年正低头看着报纸上的连载,听到平凤的脚步声,抬起头笑了一下。
  平凤轻手轻脚地搬了张凳子坐到桔年身畔,看了看非明,“没大问题吧,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桔年把报纸搁在膝盖上,点了点头,“医生说,等检查结果出来,没什么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看你这付样子我心定多了,小孩子嘛,谁没个三灾五难的。”平凤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旧信封,塞到桔年的报纸底下。
  桔年略打开一看,吃了一惊,“你哪来那么多?”
  平凤拿起一个自己带来的苹果削着皮,“赚的呗。不是给你的,是还你的,上次的事你忘了?”她指的是自己断腿那次,桔年后来替她还了“讹诈”唐业的那五千块。
  桔年压低了声音:“我是问一时间你哪弄来那么多?”
  平凤的生活方式桔年多少也知道一点,那些钱来得也不容易,平凤家里有拖累,有时手头活络一些,除了补贴那些看不起她的弟妹,就是给自己买各式各样的衣服和护肤品,不花尽最后一分钱誓不罢休的架势,从来也没有什么积蓄,掏空了再去没日没夜地挣一轮,实在急用,经常五十一百地问桔年借。用平凤自己的话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人生苦短,谁管得了明天的事。
  平凤低头笑道:“你还真不相信我会遇到‘人傻钱多’的大鱼?最近钱来得容易……总之这钱你拿着,你现在正是用到它的时候,看这孩子一张脸白得跟墙似的,出院后也给她买点好吃的。”
  桔年也不推脱,从信封里抽出部分,放到自己口袋里,剩下的塞回平凤手中,“你自己也攒着点吧,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你,总得有些防身钱,现在非明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她见平凤不接,索性直接放到平凤未拉好的包中,“你说及时行乐也没错,可人只要还有一口气,总有明天要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平凤默默听着,看到非明床上摆着的一堆小玩意,换了个话题,笑着用脚轻轻踢了桔年一下,“有人送的吧?”
  桔年笑笑不答。
  平凤道:“真看不出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知道买这个。”见桔年依旧没什么反应,她继续说道:“你别装傻,我昨天看见他,想不到到你们还一直联系着,要不他能那么赶巧,孩子一病就眼巴巴地赶过来?我看他就不错的。”
  桔年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唐业,笑道:“别胡说,别人……”她打住了,她当然不能说出来,唐业喜欢男人,或者,他说他“喜欢过男人”,虽然这对于桔年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
  “别人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平凤可没有这么轻易放过,“说不出了来吧,我说刚来的时候你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坏,想着他吧?说实在的,昨天我发现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桔年赶紧“嘘”了一声,笑着制止了平凤越说越激动的势头,“求你了,这里是儿科。”
  平凤收敛了一些,声音放到最低,可依然坚持往下说:“有时候我觉得你都成仙了,整个都没七情六欲了,话又说回来,真要那样还好,就成木头疙瘩了,什么都不用烦恼,可你真能那样吗?人活着吃五谷杂粮,就免不了俗事,就拿现在来说,你一个人带着个病孩子,敢说一点不苦?事实明摆着,什么不要钱?你总说我不为将来打算,我看这话说的是你自己……桔年,说到底你跟我不同,我不打算,是因为我没办法了,可你还有……”
  “是吗?”桔年笑笑,平凤向她说教,那种感觉有点怪异。
  “怎么不是,大道理我说不出来,可有些东西是人都懂,说白了,女人就该有个男人,睡觉的时候有人抱着,倒霉的时候有人靠着,就这么简单。你说那个姓唐的什么不好,有几个小钱,长得人模人样,看上去也不坏,最重要人家对你有点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们都在里面待过,再找个好男人不容易,身家清白的,谁没事找个刑满释放的,你当他是耶稣?对了,他知道你在里面待过吗?”
  “谁?”桔年怔了怔,“哦……我跟他说过。”
  “那你还想怎么样,我说桔年啊,你上辈子算烧了支高香,听我的,别傻了,就算为了这孩子,活得正常点,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别人要是问我想找个什么样的,我只求一件事,给我一个不在乎我的过去,也跟我的过去没有关系的人。”
  “不在乎我的过去,也跟我的过去没有关系?”桔年机械的重复了一遍。
  两人的说话声尽管压得很低,还是惊动了床上的非明。非明动了动,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张口就问,“韩述叔叔走了吗?”
  桔年忙说:“平凤阿姨来看你了。”
  平凤把削好的一个苹果递给非明,非明看了她一眼,没有伸手去接。
  “还想着你的毒苹果呢?”桔年赶紧代非明接过,转而对平凤笑道:“这孩子真把病怪到苹果上了。”
  平凤也不说什么,顺势站了起来,把背包挂在肩上,“我也该回去睡一觉了。”
  桔年送平凤出去,非明也没跟平凤说再见。这已经不是她头一次对“平凤阿姨”那么冷淡,自从她间接得知这个阿姨和姑姑认识的,这种态度就一直没有改变,不管桔年怎么责备和劝说。
  也许对于非明来说,桔年是她的姑姑,她没得选择,所以她必须忽略姑姑也曾经是一个囚犯这个事实去爱姑姑,但是平凤是个外人,一个有不堪过去的外人。
  有时桔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教非明判断善与恶,孩子不理解其中太复杂的东西,即使她长大了,也未必能够理解,这也许跟年龄没有关系,这个世界的判断标准本来就是如此。她不知道该为孩子日益分明的是非观念感到悲哀还是庆幸。但不管怎么说,非明有一个清白的人生总是好的,不像她,半生都活在混沌的灰色中,她爱上过杀人犯的儿子,被也许犯了罪的男孩子爱过,因抢劫包庇罪入狱,收养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再跟个妓女做朋友,终于有一个男人说也许能给她一段新的生活,结果却是个同性恋。桔年想,究竟主宰她命运的神要有多么天才,才能导演这一出疯狂的幽默剧。
  下午,禁不起非明一再地抱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是如何地恶心,桔年慢慢地开始着手收拾东西,非明的身体状况和发病原因她心里有数,也许快的话,从医生那拿到了检查结果就可以出院了,毕竟这个病并不是在医院里躺着就可以根治的。
  非明住在一个容纳了三张病床的房间里,其中一张空着,另外一张躺着个患有重病的孩子,连吃饭起床都没有气力,只能靠外婆等家里人伺候着。那女孩比非明还大一些,可发育得很迟缓,看起来十岁都不到,头发所剩无几。非明都不敢直视那个女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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