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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喂!”林氏也顾不上其它,捂着眼睛喊起疼来,毕竟可是脏东西糊了眼,那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这村子里只有林氏泼辣刻薄欺负人的,还从未有过林氏吃了瘪的时候。
“臭丫头!你敢拿沙子扔我!”林氏闭着眼面目狰狞,弯了身子去摸刚才扔地上的棍子,还想继续打。可猛的瞧见薛宝珠脸上那神色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先前是瞧不上这丫头,可这会不禁有些后怕,别真叫这丫头动了真格同自己拼命了!
倒是一通闹,将四周邻里引了过来。这时辰,本来就是吃完饭休息片刻的晌儿,林氏嗓门大,一早就冒了不少出来看的,等打起来早就围满了人,还有不少劝架的。
“打也打了,您也消消气吧——”围观的几人中不知谁嘟囔了一句,紧接着又有人道:“薛老小不是还在家呢……”
林氏叫人议论倒也有几分心虚,讪讪收回了手,冷眼扫了一下众人,笑道:“哼,要是能有个能管教管教这两个丧门星的,哪用得着我出手?”
“你们倒是把薛老小找来啊!正好叫他替这两丧门星掏钱给我儿子瞧脸。啧啧啧,你们倒是看看,哪里下手这么毒的!”林大娘拉着林宝根过去叫人评理,林宝根早就习得了跟他娘一样耍赖秉性,闭着眼喊疼干嚎起来。
“哎,你打也打了,这两个也是可怜孩子,你何苦同他们这……”住得稍远才急匆匆过来的一名老妇人脱口劝道,她在这边算是年长的了,也早于林氏嫁来这边村子。刚才话才念了一半,莫大娘就说不下去了,忙过去薛宝珠身边心疼道:“这后脖子……这后脖子都渗血了!”
薛宝霖也跟着看过去,果然见薛宝珠纤细的脖子上有几道狭长的划痕,正往外渗着血珠。“呜哇……”方才还能忍住,这会却是绷不住大哭了起来。
薛宝珠这时候才觉得后脖子疼,由着莫大娘仔细撩了头发瞧看,旁边那些可怜他们的议论传入耳里,动了动心思,“林大娘,不借米就不借么,干嘛打人哩。”薛宝珠低低小小的委屈声音响起,叫人顿时讶然事情起因。
林氏是个嘴利索的,“你弟把宝根脸都抓花了!有这么上门欺负人的么!都说孩子没娘野,这才没了多久,都野成什么样了,我今儿就是有米也不借把你……”
薛宝珠紧紧搂着怀里的薛宝霖,故意把他被林宝根抓红的手腕露在了外头,对着林氏劈头盖脸的骂不吭一声,只低低回了一句,“有娘不也教成那样子了么。”也是仗着旁边看的人多,薛宝珠才故意那么说的,虽说是宝霖先上去动的手,可要不是平常被欺负狠了,不至于抓那么狠,何况宝霖身上不定还有被掐红的地方。
那声音虽低,可恰好叫林氏听得清楚,一下又蹿了火儿,“你个贱嘴巴子的说什么呢!”
姐弟俩瘦弱的身影早叫人觉得不忍了,当中就有人插了嘴儿,“宝根娘,行了,小孩子间闹个两句回头又玩一块哩,大人掺和不是叫俩小的以后都没的玩么,隔壁邻居的莫要计较了,喏,宝根脸上的红都快褪哩,不大事儿。”
说话的人是狗蛋娘,狗蛋跟宝霖玩得好,看他俩打起来也要往上去,让她给关里头了,省得更乱。那林宝根在村里就是个耍横的,狗蛋也吃过亏,不过仗着他爹做了个拉车的买卖,家里算过得去,竟拿些小玩意故意馋别个孩子,他娘又当是祖宗的,生生给养坏掉了。不过这话不能说,他们家种的东西还得搭宝根爹的车出去卖。
有人开口,应和得也多,到底是瞧两个小的可怜的,林氏心里再不痛快也晓得乡里乡亲的不好撕破脸儿,让人看着为难俩小孩也不好听,只得憋着怨气罢了手,顺着狗蛋娘给的台阶下了。
不过林氏耳尖,临了听着人堆里有嚼舌根的听着又不痛快了,把宝根推了门里后转过了身子,一叉腰冷笑了声,“哟,这儿还有人发善心呐,好呀好呀,捡了这仨没爹没娘的,将来养老送终不愁咯。”撂下了这话才“嘭”的一声狠狠关了门。
林氏这话虽然不中听,可到底是大实话,谁家都不富裕,平日里能帮衬就帮衬了,但也怕没个头,毕竟小的那个才一岁半,要拉拔大哪容易。前些天还有人来问,想拉线把宝琴卖给城里生不出娃的,说可惜是个女娃来的,人叫薛宝霖给轰走了。
穷人家养不活卖儿女也是有,薛老二家这样的,还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好。有看过热闹走了的,也有好心宽慰了薛宝珠几句的,最后也只有莫大娘挽着她手径自带了她和薛宝霖回去。
薛宝珠不过外伤,用活水冲了冲伤口也就无碍了,倒是离去时,莫大娘手里拿着一小袋米,“这儿还有点旧米,拿去给你妹妹熬点米糊,还有这梨子煮一煮,熬梨糖水喝,你妹妹这一宿一宿哭的,别把嗓子哭坏了。”
薛宝珠手里被硬塞了米和两只山梨,忙是推脱,“莫大娘用不了这么多,我只要一碗够……”
“成了,阿彦上京赶考,这儿就我老婆子一人,吃不了那么多,就别跟莫大娘客气了。”老妇不容她拒绝地又往回一推,软了口气,颇是怜悯地瞧着她,“你娘糊涂没了,如今你爹也走了,剩下你带着两个孩子,也真是难为了。”
薛宝珠嘴唇蠕动,她也知晓靠东家西家讨米不是个长久事儿,可以说已经被原主用净了,她今儿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才去试上一试。正想着,就听得自家院子传来砰的一声,随后响起的痛哭声让她的心一揪,当下顾不得其他,匆匆跟莫大娘道了声谢,就连忙带着薛宝霖往回跑。
小屋里,仅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占着一点的空间,显得屋子更加空荡。床上趴着个小婴儿放声哭着,额头有些红肿,碗里的水撒了大半在床上,濡湿了被子。
薛宝珠带着薛宝霖随后走到了床边将小婴儿抱了起来,后者闻到熟悉的气息渐渐止了哭声,转而含着大拇指眨巴眼盯着薛宝珠,脸上还挂着泪珠,小模样瞧着十分可怜。
“宝霖乖,看着会儿妹妹,姐姐给你们弄点吃的。”
薛宝霖这会儿也瞧见了方才她搁在桌上的米和梨子,不由咽了咽口水,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就是饿得狠了,灌了好多水,看妹妹饿得直哭,才想着……
把小婴儿放到没湿的那半张床,拿厚棉袄替了湿掉的被子给她裹着,薛宝珠看了眼又玩到一块儿去的俩个小的,眼中一暖,拿了被子出去抖了晒。
刚晒好就听见有人唤她名儿,一看是大同叔,把一筐东西搬进来,“宝珠啊,这土豆是我跟你爹在田埂边上一人一半种的,长得好哩,我把你家一块收了给拿过来,放哪里?”
薛宝珠看着一个一个有宝琴小拳头大小的土豆简直两眼放光,要知道家里什么都缺,尤其缺吃的情况下,薛宝珠当即扬起大笑脸,“大同叔,给搁那口缸旁边哩,叔辛苦了吃口茶歇歇哩。”
刘大同瞧着这乖巧的闺女,比前些日子见可好多了,遂爽朗笑笑,摆手说不吃了,家里还赶着干活回去了。
薛宝珠把人送到门口,又是说谢,是不是薛老爹种下的她不知道,但刘大同此举可谓是及时雨了。
一筐土豆挨挨挤挤搁在水缸旁边,这可是个好东西,蒸煮烩炒,怎么都好吃的……薛宝珠盯着直冒口水,一下洗了好几个拿去了厨房。
小厨房是偏房分割出来的一块麻雀大点的地儿,用具不多,却也刚好够应付,薛宝珠径直拿了小碾子,抓了一把米捣鼓起来,米磨成粉的功夫,土豆也差不多煮熟,去皮加温水捣成泥,最后倒了刚磨好的米粉进去,上锅蒸着。
土豆好处多多,又是这么绿色无公害的,绝对能让小家伙吃到饱。薛宝珠喜滋滋地琢磨着这么些土豆要咋弄,一边手脚利落地把梨子切成块,水里煮着,搁进去一些她捡回来洗干净的桂花,添点甜味儿,要是换成冰糖更好,不过眼下那些都成了奢侈。
想到还有个,薛宝珠又忍痛抓了把米,煮了个稀到不能再稀的稀饭,挑个头最大的土豆刨成丝儿,摊了个又大又圆的土豆饼,饼子晾过之后下的锅不沾还带着焦香,蓬松可口,这一餐就这么凑活成了。
第3章 菊花茶
薛宝珠前后端了两趟,搬到了桌上,让宝霖先吃了,自己端着土豆米糊喂宝琴,后者大概是饿狠了,砸吧着味儿吃得欢实,一大碗的很快见了底,怕一下撑着,薛宝珠忍着小家伙软萌的眼神没给再续上。
桌上那个吸溜着稀饭,剩了一半儿的土豆饼,吃完了就乖乖来替薛宝珠,惹得后者鼻尖微微发酸,才五岁的孩子却这么懂事。
“宝霖怎么不多吃点,还是觉得姐姐做的不好吃?”做饭的条件太考验人,有些让她对自己的厨艺失去了信心。
薛宝霖摇头,忙说道,“好吃的,比爹做的好吃!”话音落,想到爹再也不在了,眼里又噙了泪珠。
“爹不在了,还有姐姐,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别哭。”怀里抱着个柔软的小身子,又揽过了宝霖,薛宝珠郑重许下承诺道。
薛宝霖拿袖子抹了抹眼睛,稚嫩的小脸上绷着正经神色,“不,彦大哥说过我是男子汉,以后要保护姐姐和妹妹!”
薛宝珠被他这小大人模样逗乐,“好,宝霖以后要好好念书,当大官,让咱们都过上好日子!”
“嗯嗯!”薛宝霖也不管听懂没听懂,挺着小胸脯很是骄傲地应下了。随后像是觉得身上责任重大似的,从柜子里翻出彦大哥临走时留下的书册,捧着钻研去了。
那小模样叫薛宝珠看得发笑,心里头却是动了打算,现在宝霖还小,可上学堂考大官这条路还是不错的,只是学费……她都得提早做起打算。
薛宝珠想了半天,还是打算从她爹那‘丰厚的遗产’处理起,土豆不好久放,发了芽就没用了,想到上辈子在学校门口吃到的酸辣爽麻的土豆粉和狼牙土豆,薛宝珠馋的差点留口水,心里有了主意。
草草用了稀饭,薛宝珠等两个小的睡起了午觉,自己搬了小凳子去厨房与土豆们奋战,削到一半,就听着门外传来叩门的动静。
“有人么,这里可是薛二家?”
来人穿着青色褙子,作仆妇模样,抹了抹泛着油光的发鬓,在薛宝珠应门打开的时候就把视线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个来回,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可是面容却是在是苍白,像是这些日子熬的,也是,这才十一岁,突遭丧父之痛也实在令人心痛。
“哟,这就是宝珠姑娘罢,赶了这会儿路的,先让我进去吃口茶。”
薛宝珠瞧着她身上比林氏还要好的衣料,没做阻拦,毕竟她们家已经是这副模样,别人还能图什么?
妇人接了薛宝珠递过去的茶水,说是茶,其实就是菊花晾干后泡的,一朵朵瞧着新鲜的花儿漂浮在上头,圆滚滚的甚是喜人。
然妇人看着那破旧的碗眉头微蹙,搁在唇边假意抿了口又放了回去,四周环顾了下,直奔了主题,“我呀是镇上司家大夫人身边的婆子,说起来咱们老爷同你舅舅还是多年好友,早些年互相帮衬,感情颇是深厚,你舅舅那时候最喜欢带着你,一岁牙牙学语的时候我还抱过,也是那一回,老爷起了兴致,说是要亲上加亲,与我家寇少爷定了……”话没彻底说尽,妇人转着眼咕噜打量四周。
薛宝珠错愕过后,很快就想起,里屋角落里那只木匣子,除了些零碎不值钱的,好像还有个很重要的东西,父亲临终前曾再三叮嘱她收好。娃娃亲,镇上司家那可是个有钱大户……她是不是能抱上大腿了?!
“其实,今儿个我来是担着紧要差事来的,想跟姑娘讨回当年换的庚帖。”仆妇再开口就浇下盆冷水,把以为能抱上大粗腿的薛宝珠浇了个透凉。
对上薛宝珠投过来直勾勾的视线,仆妇略尴尬地移了视线,咳嗽了一声,面上换作难色,“姑娘刚经受丧父之痛,我这会儿来也确实不合适,可也是没有法子。你这要守孝三年,少爷等得起,我家老夫人可等不了那么久,老夫人这些年身子是越来越差,日日盼着能看着司家独苗接了香火才肯安心去的,老爷夫人不想让老人家失望,又不想违背朋友之间的诺言,也真真是愁煞了人。”
“这不,前儿个老夫人又病了,还迷糊了,只念叨着要看着孙儿娶妻生子,家里也是乱成一团……”陈婆说了半天,见对面人没个反应的,有些讪讪,收了话头转而道,“咱们也不是逼着姑娘退,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家夫人怕姑娘觉得委屈,特意嘱我带了些许……做补偿。”
说着从身上摸出只锦袋,搁到桌上,打开了口子,露出里头白花花的几块碎银子,数着约莫有十两。
薛宝珠目光滴溜溜地打量着那只锦袋,司家是镇上的大户人家,开的绸庄,司家老太太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绣活,同司老太爷挣下偌大家业,富贵不可比拟。
仆妇所说的幼年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