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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唆!”在宫中养成骄纵脾气的丽妃,对兄长的话却不敢不从。
奇袭,往往在措手不及处,才可谓奇袭。
当二皇子与戈歆离开之后,东野在丽妃的协助下正把午膳放于木桌上时——爆竹般爆裂的声音,突然在小
屋的门板上炸开来。一枝燃烧的箭稳稳地射在木门上,随之而来有如骤雨不断落下更多更多的箭,屋里迅速被
烟雾所弥漫了。
丽妃惊慌失措地抱着他哭叫。
东野没想到这隐密的藏身地会如此迅速地被人找到。
他捉住了她的手往后门逃去,可是门才一打开,便见密密麻麻无数的弓箭正对着他们、威胁着他们:只要
两人有移动的意图,就会被千箭万羽射成刺猬。
“丽妃殿下、东野大人日安……在下恐怕要请你们移驾到刑部大牢中,过一段日子了。”摇着羽扇的宓勒
,满含遗憾的眼光,与东野隔岸相对。
“你怎么会晓得这个地方的,宓勒?”
早知道过去的同窗好友,被司珐尔所网罗,也从那以后就断绝两人往来的东野,并不意外他的出现。只是
想到过去经常互相竞争文笔、机智的皇学院时代,两人五五平分秋色的智谋,在现实上自己却输给了他。
“您对飒亚殿下的关爱,众所周知,又怎么可能错过他的登基大典呢!”宓勒殷勤有礼地说。“我们只不
过是安排了为数不少的眼线而已。”
到头来他还是输给了他自己——因为压抑不住想一瞧飒亚的念头,导致今日的下场。
“二位,请吧!”
放弃与这成千上万兵马对峙的愚行,东野平静地接受了宓勒为他套上铁链,而同样被绑住双手的丽妃,则
禁不住地放声痛哭了。
他们都知道,此一回宫,或许就再难重见天日。
* * *
荒废多时的公文,没日没夜地批阅,依然是桩费时费力的工作,可是飒亚抱定要与它耗到底的决心,迅速
而果决地埋头苦干。
他承诺过先皇,必定要成为超越他的存在,假如连批阅奏章这种事都做不来,还谈什么治理天下万民,而
迷糊皇帝所下的令又有谁会听呢?不愿让人小看一个十五岁的皇帝,他就要表现得比任何前任的皇帝都要精彩
。
“陛下,前宰相大臣东野公求见。”
停下正在审核中的文件,飒亚已经许久未曾与这位把自己接到府中,十多年来待他有如亲生儿子的慈祥老
者见面了。东野公总是说现在飒亚的身份不同了,既然是皇子就不可以再像过往一样在民间出入,婉拒了飒亚
的回门到访,就算想见也都是自己入宫晋见。
可惜这一、两年老人家的痛风病发,长期于东野府内休养,难得迈出大门。
“快快召见。”
贴身仆待领着童山濯濯一脸和善的东野公进来,而飒亚也特地起身,走到书桌旁的坐榻前说:“东野伯伯
,好久不见。”
“微民参见陛下。”
“不必如此多礼,过去受伯伯养育之恩,朕没齿难忘。请坐下来吧!”飒亚扶他坐好后,自己也坐到他身
旁说:“伯伯的身子好些了没?智哥曾提起伯伯的病,朕一直想去探望,但又怕您老不肯受。”
“陛下的话让微民惶恐,今非昔比,陛下已经是万金之躯,日理万机,有比关心微民一介老翁更该关心的
事。”东野公欣慰地说。“不过陛下还能把老叟记在心上,我已经是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朕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段在东野府上居住的日子,也是朕最开心的日子。”
老人低下头,暗暗拭泪。
“怎么了?东野伯?该不会是有什么事让您困扰,请说。”
“唉,微民本不该拿此事劳烦陛下,怎耐父子天性怎样也割舍不下,只好厚着老脸来求陛下了。”说着说
着,东野公突然离开座位,跪到地上说。“请陛下念在过往老臣的一片忠心为国,彻底查明事实真相,看看智
儿是否真的有罪,到时候不管您怎么判决,哪怕是智儿该死,微民也不会有所怨言的。”
“东野伯快起,此话何来?朕并未下令要取智哥的命,只是下令追捕——”
“莫非陛下还不知道?”东野公蹒跚起身说。“我儿已被捉入刑部数日了。”
“有这种事!”司珐尔竟然没有告诉他。
“陛下,智儿他的性子您也很清楚,说他策划了这次的宫廷斗争,我是怎么也想不透、也不敢置信。但就
算真是他,请您听听他的理由,要是他本来就意图谋害您与老皇帝,那微民不等您下令,我这就负起责任砍了
他的头向您谢罪……”
“伯伯,别这么说。智哥与我情同手足,除非背叛的铁证如山,朕绝不会轻言动铡。就算您没有特别来这
一趟,朕也可以跟您保证,朕不会枉杀好人。”
“微民叩谢陛下。”
一等老人家离去,飒亚马上唤来司珐尔新派来的贴身护卫,很明显的是司珐尔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质
问道:“阿山,说,东野智被捕是几天前发生的事?为什么朕一点都不知道。”
“这……”人如其名,块头之大足足有巨山在顶,可是壮硕超过飒亚两倍的老实护卫,竟面露惧色结巴到
说不出话来。
智哥果然被捉到了。一证实了心中的疑虑,飒亚拿起披风就要往外走。
“等等,陛下,您要上哪儿去啊?”
“朕可不是犯人,要去哪儿是朕的自由。”冷声,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悦,飒亚不知司珐尔是何用意,捉到
了智哥,竟然不告诉他。莫非他打算先斩后奏,无视于他这皇帝的命令?!他明明警告过他,不许擅自主张未审
先判。
总之,先去探视智哥要紧。飒亚踩着仓促的脚步走向回廊。
眼看着阻止不了陛下,护卫阿山在跟上去之前,顺手揪住一名士兵说:“去找司珐尔大人,告诉他陛下正
前往刑部大牢,要将军大人快点过来,知道吗?”
“是!”
* * *
“智哥!”
跨入铁栏地牢内,阴暗潮湿的空气与不知打哪儿来的悲鸣,在石壁与石壁间徘徊不去。堂堂的帝王突然亲
自驾临,将所有刑部内的官员们都吓得手足无措,但飒亚顾不得程序合不合宜,一进入就一心一意地搜寻着。
终于让他在牢狱最幽深黑暗的地方,找到熟悉的脸孔。
东野智略显憔悴地望着他。“飒……不,陛下,您怎么可以到这种地方来。”
“你们,所有的人都给我退下,谁也不许来打扰!”在回答智哥的问题前,飒亚把 唆的影子与好奇的眼
睛都遣开。“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可是陛下,此人是意图危害您,对咱们西琉不利的叛臣贼子啊!”阿山力辩。“我们不能不保护您的安
全,恕属下不能离开这儿。”
“朕最痛恨别人要朕重复再三地说废话,朕命你离去就是离去,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夹着惊人的气魄
与森冷慑人的眼神,飒亚不容反驳的口吻,让原本还有异议的人都吞下话,往后退开。
“是,陛下,臣等会在外守候的。”
总算那些烦人的苍蝇都走了,飒亚重新回过头说:“智哥……现在就咱们两人,你也别陛下陛下的叫,我
听得怪别扭的。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谈吧。”
“飒亚……”东野智自嘲地低头说。“你不该来的,他们说的对,这儿不适合一名皇帝出现,你回去吧!
”
“少说什么蠢话了,智哥,你以前不会说这么可笑又不理智的话!”飒亚敲着铁架喊着。“什么叫做适合
不适合?不管我人在哪里,成了什么,我都是飒亚,没有人能改变我,我也不会被任何事改变的。况且说这些
蠢话浪费时间,不如把真相告诉我吧!”
“事到如今,你还想听什么?”垂着肩膀,东野转过头,不愿自己此刻落魄的模样,映在飒亚的眼中。
“事到如今,所以更要听!”飒亚低冷地说。“一切都是你谋划的吗?智哥,从琴妃的死……不,更早…
…掉换了米,差点让父皇被毒死的……都是你?”
“是啊!”爽快地坦言,东野智背对着他,望着墙上斑斑血迹与污秽的涂鸦说:“这并不难,两位皇子本来
互相就没有什么好感,所以要挑拨也不费功夫。老御厨的手脚也缓慢,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以毒丸渗入米粥,等
一定的时辰后融化,这也只要花点心思就能办到,一切原本都进行得很好。”
飒亚的血凉了一半。
“按照计划,顺利的话,丽妃将会与二皇子联手,统治这个国家。丽妃的野心与二皇子的莽勇可以相互结
合,却又会巧妙的制衡。比起让太子或琴妃操纵天下,都会是一个更佳的选择。”
“……哪怕是为此要染上许多人的鲜血?”飒亚痛心疾首地说。
“‘哪怕’要付上所有人的鲜血,只要能达成更重要的目标——也在所不惜。”
他冷酷的话刺在飒亚的胸口,想不到智哥也是如此利益薰心的人,他一直都以为智哥和自己一样,对于名
利并不在乎,他们以前还常常相约要丢下俗世浮名,云游四海去见识见识。
“你变了,智哥,我都快不认得你了。当不当个大官,真那么重要?”飒亚失望地低语。
“哈——哈哈哈!”抖着肩膀,男人笑中带泪。
飒亚不懂他何以笑得如此痛苦,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竟说你不懂……你忘了吗?飒亚,你一直告诉我你不想当什么皇子,你说宫中生活枯燥乏味,到处都是
在玩勾心斗角把戏的人,你说你厌烦了这一切,真想要生双翅膀飞离这儿。这些话都是你说的,不是吗?”霍
地回头,一双冒着血丝的红眼,东野智无比伤痛地说。
飒亚只能点头。
“我所谓的重要目标,不是要当什么大官,我也不稀罕什么功名利禄,我只想看着你自由,我想给你一双
翅膀,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拿更重更无法卸下的枷锁往自己脖子上套,还问我是不是变了?变的人是你,
不是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飒亚愕然地伫立。
“我已和丽妃谈好条件,只要我计划成功后,她可以安个理由解除你皇子的地位,表面上你会被贬为平民
,但你也可以获得你一直渴求而不能入手的:自由自在的人生。到时候不管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也不必
顾忌什么皇子与臣的地位。可如今这一切都破灭了、失败了,因为你竟找上了司珐尔!”
“智哥……”飒亚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叫东野智早点把一切说出来,那么他的良知一定会阻止智哥的。毕
竟,到头来还是有人为此牺牲了。
“飒亚,现在还为时不晚,把这狱门打开,我们一起走吧!”东野智奔到铁栏边,伸出手说:“我带你远
走高飞,我知道你并不想要做这皇帝,在你被权力腐败侵蚀之前,还不迟,我们可以走的!”
双手缩成了拳头,飒亚始终无法伸手附和他……能走吗?丢下这一切?
远离司珐尔——这个念头他不是没有。
天下百姓呢?也一并不要了吗?丢给谁?任凭争夺皇位的烽烟再起?
如今登基大典已过,他肩上背负着永恒的刺青时,他既做不了历史上的逃兵,亦不能做愧对万民的懦夫皇
帝啊!
智哥说的是,自己身上的枷锁比过去都要难以卸下了。
“呼,好一幕感人落泪的重逢与告白啊!”冰冷的悠扬魅声,打断。
飒亚震栗,另一个更为棘手的人来了。
* * *
咬牙切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