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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衣还席卷室外冷冽的寒气。
看到了室内的情况,眉心微微动了动,挑眉,长眉舒开,笑了起来。
“怎么了,爸,你又生气了?你身体不好,医生才交代了你,不要乱生气,不然下次去医院检查,医生伯伯又要批评我,没有照顾好你。”
说话人的声音……
温润干净,就像泉水叮咚,温绮瑜怔住,恍然间,她仿佛看到了雪山融化,雪水承载着薄薄的浮冰,融成了清澈、透明、干净的水流。
身后的声音继续道:“怎么还没有上菜?我按铃让上菜吧。”
温绮瑜的心紧紧地骤缩成了一团,她不敢转身。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线。
她的心里浮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温绮瑜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她变得格外敏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人冷冽的气息在慢慢地靠近她。
然后,擦肩而过。
他的背影出现在了温绮瑜的面前,温绮瑜用力地掐着掌心的嫩肉,只有这样,她才能克制住自己。
可是,眼前还是止不住地朦胧了。
质地柔软的大衣衬托得他的肩膀格外宽阔,充满了让人依靠的安全感,一样的短发。
这个背影和记忆深处的一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可是,怎么可能……
那个年轻男人走到了傅父和傅母的中间,抬起了头,淡淡地看着温绮瑜,嘴唇微动,却是在叫傅父和傅母:“爸,妈,抱歉,我来晚了。”
温绮瑜漆黑的瞳孔猛地缩小,几乎倒缩成一个小小的点。
她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过迅猛,餐桌上的银筷子和勺子都被她撞翻在地上。
发出了尖锐的、刺耳的声音。
她用力地咬着下唇,咬破了伤口,鲜血争先恐后地渗透了出来,伤口有些血肉模糊。
眼前模糊成一片。
泪水从眼角奔涌着,接二连三地滚落,滑过白皙的脸颊,落入瘦削的颈窝。
她却只能紧紧地伸手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摇着头。
她甚至不敢眨眼。
害怕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和傅屿一样的俊秀眉毛,和傅屿一样的温柔眼睛,和傅屿一样的高挺鼻子,和傅屿一样美好的唇线。
以及和傅屿一样对她笑得宠溺。
对面的人眉眼弯弯,黑沉的眼底如水一般倒影着温绮瑜哭得不能自已的身影,叹气,“乖小鱼,好久不见。”
温绮瑜终于崩溃了。
她无力再咬唇克制她的哭声,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那个身影,隔着眼眸里浓郁的水汽,放声大哭。
哭得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只会抽泣着喊着,“大鱼,大鱼……”
她的眼睛里仿佛除了那个身影再也看不到别的了,而忽视了周围其他人含着淡淡哀伤的眼神。
“对不起……对不起……”
她对不起他的地方太多了,多到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对面的人又笑,然后朝着温绮瑜走了过来。
他还没有走近,温绮瑜的心头就瞬间涌上了太多的情绪。
眼前一黑,因为哭泣,脑袋里有一瞬间的供氧不足,不知怎么的,就无力地倒了下来。
梁颜臣眉头微微蹙起,比温耀更快,几个大步迈了过去,把温绮瑜抱了起来。
温耀紧张:“小鱼怎么晕倒了,快,送她去医院。”
梁颜臣一句话都没有说,脚步很快地抱着温绮瑜往楼
下跑去,他没有等身后脚步比较慢的温耀他们。
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等红灯的时候,却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躺在后座的温绮瑜一眼。
笑容很淡,然后倏尔就不见了。
“傅屿,应该不能原谅你的对不起。”
然后,等红灯变绿,慢慢地启动车子,融入了长长的车流之中。
*
温绮瑜醒来的时候,入目的都是沉沉的黑。
她的头有些疼,微微扭头,看着窗外,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隐隐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天上似乎挂着浅浅的一轮弯月,月光朦胧下的树影,却有些可怖。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泪水已经冰凉了。
轻笑,“果然是梦。”
人死怎么可能复生。
可是,房间里却有声音淡淡响起,“你醒了?什么梦?”
温绮瑜怔住。
房间天花板上的灯光被人打了开来,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无边的黑色,猛然开了灯,耀眼的灯光让她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适应了这光线。
睁开眼,却撞入一汪柔软的湖水之中,又如漂亮的琉璃。
这一双眼睛里,只有她的身影,仿佛只有她。
他温柔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温绮瑜一遍又一遍地逡巡着他的五官,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下他的脸。
他一动不动,任她抚摸着。
她从他的眉骨,移到他的眼角,再到他的唇角,最后竟然又回到了他的眼角,抚摸着那颗泪痣。
平添几分柔情。
温绮瑜仿佛被烫到一般,抽回了手,她深吸一口气,看了眼他的左耳,然后移开了目光。
“这是……”
她还没问完,他却仿佛会读心术一般,笑了,声音柔和,“这是医院,小鱼,你昨天在餐厅晕倒了,然后昏睡了一天,现在才醒。”
温绮瑜又问,声音很淡:“我爸爸呢?”
他笑得宠溺,“小鱼,你太任性了,这样不好哦,伯父现在年纪大了,总不能让他这么晚给你陪床吧,何况,小橙子还需要人照顾,傍晚的时候,我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温绮瑜的目光又移到了他的脸上。
“我怎么了?”
他的眸光闪烁了下,眼睛的湖泊里似乎有波澜轻轻地泛起,“没什么呀,我不在,你就不好好地照顾自己,不好好吃早饭,又晕倒了吧。”
温绮瑜睫毛轻轻地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我爸爸怎么就放心地把我交给你?”
他伸手轻轻地抚去了她眼角的泪水,指腹磨砂着柔嫩的皮肤,“因为我才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他的话音落下。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稀薄,仿佛停滞了一般。
温绮瑜眼角的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滑落。
“够了,你是谁……你不是傅屿。”
她的声音里有哭腔,语调却是肯定的。
“求你了……”她的语气里擒着浅浅的乞求,“不要用傅屿的语气和我说话了。”
他微微顿住。
下一秒,还是笑,“小鱼,你忘记了我是么?那你说,我不是傅屿,我又会是谁呢?”
他又宠溺地叫,“小鱼。”
温绮瑜面色像是白纸一样冷的苍白,“够了!别叫我小鱼!”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眼眸里,虽然憔悴,却没有了一开始的脆弱,她的手指用力地蜷缩紧,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
“虽然你和傅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是,傅屿的眼角没有那颗泪痣,而且傅屿的左耳垂有着淡淡的红色。”
他的薄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温绮瑜猛地打断了他。
“如果,你非要说泪痣可以整形,那耳垂呢,傅屿说过那是天生的胎记。”她的喉结微微动了动,苍白的嘴唇上红色伤痕明显。
淡淡地扯出了苍白的笑容。
“最重要的是,傅屿的宠溺和温柔,都不是你强硬表现出来的这样。”
温绮瑜不再去看他。
他沉默了良久,然后重新露出了笑容,不像刚刚那样的宠溺,而是有着淡淡的骄矜和疏离。
他盯着温绮瑜,干脆地承认了,“你说的对,我不是傅屿,我叫,梁颜臣。”
梁颜臣轻轻地笑出了声。
然后,俯身下来,嗓音沙哑,带了一些些的低哑的蛊惑,“可是,我有和傅屿几乎一摸一样的容貌,听说,你为了傅屿的眼睛,都可以嫁给陆泽,那我呢?如果我说我娶你,愿意和我结婚么?我不介意你把我当傅屿。”
温绮瑜睁
大了眼眸,对上他的眼睛。
他勾唇,玩昧道:“对,你没有听错,我不介意,你把我当作傅屿,因为我们俩本来就是共生一体的啊,我和傅屿一样了解你所有的喜好,你觉得,怎么样?”
*
连续一周的高强度工作,陆泽太过疲劳了。
总裁办的人也怨声载道,却谁也不敢在陆泽面前说什么,只知道最近的小陆总脾气越来越坏,越来越暴躁。
谁也不敢去撞上那个枪口。
不过,陆泽也意识到了他们的不满,所以,今天就格外早放了他们下班。
黑幕沉沉地垂下。
偌大的总裁办只剩下孤零零的黑色身影,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门却突然被人打开,清脆的高跟鞋敲击着地板,声音尖锐。
来人打开了灯光。
耀眼的灯光让陆泽伸出手臂遮住了光线,他没有看,就知道来人是谁。
声音哑着,“妈。”
林苑蹙眉,讽刺,“你还知道我是你妈,给你打了多少次电话,叫你回家吃饭都不回去,小橙子也不去温绮瑜那边接,留着我们几个老人在家里不知道有多孤单。”
陆泽没说话,微微地抿着唇,任她唠叨。
“一直说工作工作,整天工作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她快步走到了陆泽的办公桌面前。
陆泽一直不回应她,她说得也没什么意思,怒气冲冲地拿起了桌上的一个文件夹,“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工作,就这么急?”
她的话突然就收住了。
眼眸微微睁大,瞪着眼睛迅速地浏览着那份文件,然后颤抖着手,把文件拍到了桌面上!
陆泽被她的动作弄得微微皱眉,不太高兴。
他睁开眼,叹气,“妈,你先回去吧。”
林苑深吸一口气,冷冷笑,“温绮瑜是白远的女儿?”
陆泽这才发现林苑拿起的那份文件是关于温绮瑜的身世,“以后你别乱翻我的文件。”
林苑一拍桌子,“你回答我的问题。”
她也不要用陆泽回答了,冷笑,“原来她是白远的女儿!这辈子,你别想和温绮瑜在一起了。”
陆泽抬眸看她,半晌,垂眸,淡淡地道:“她已经和我分手了。”
林苑的眸光冷冷,“分的好。”
她胸口慢慢地起伏着,“谁做我们家儿媳都可以,就不可以是白远的孩子。”她的包包越握越紧。
“难怪当年找不到她们俩,原来嫁给了穷小子,隐姓埋名了。”
陆泽疲劳地捏了捏鼻梁骨,脑袋里隐隐作痛。
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妈,那是过去的事情,别再纠结了。”
林苑才听不进去他的话,转身就走了。
“阿泽,小橙子是我陆家的孩子,她绝对不可以跟着白远的女儿生活,白远就是一个品行败坏的罪犯,他的女儿也不会……”
她没再继续说了。
用着仅有的教养克制着自己说出更难听的话。
“温绮瑜是温绮瑜,白远是白远,何况您当年不是挺喜欢她么……”
陆泽的话还没说完,林苑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口。
他微微地瞌上眼睛。
灯光刺眼,他的脸色苍白。
过了好久,他才站起来,穿上了衣服,下楼。
坐在了车里,看着外面的霓虹世界,却有微微的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心里一片空落落。
仿佛被人生生地挖去了一块肉。
距离他和温绮瑜上一次的见面,已经过去了七天。
他虽然没去见她,但却在她身边安排了一个人,每天跟着她,除了保护她的安全,防着沈熠以外,也会让那人拍一些她的照片,跟他讲讲她每天做的事情。
聊以慰籍。
手机里有提示音响起,陆泽低头看了一眼,却不是他以为的温绮瑜的照片。
而是Josef的短信。
“陆,请你喝酒,地点在蓝心酒吧。”
陆泽没有回他短信,直接转了方向盘,朝蓝心酒吧的方向开去。
Josef看起来情绪不怎么好,但他似乎也并不怎么想分享。
陆泽坐了下来,他给陆泽倒了一杯酒。
陆泽什么问题都没有问他,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苦涩的酒液润过喉咙,只留下淡淡的涩意。
两个男人都不说话,只是沉闷地喝着酒,桌上的酒瓶很快就空了。
Josef终于有了浅浅的醉意。
他笑,“陆,你说为什么,她不爱我?她甚至不需要我……”
陆泽又喝了一杯酒,“不知道。”
喉结微微动了动,声音有着清晰的艰涩,“我也想知道。”
“小女孩真没良心,我养她这么大……说走就走。”
Josef仰头,完全地靠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眸。
“陆,你说我该怎么办……”
“追回来吧。”
陆泽说完,自己都想笑,他自己都不敢去追,却轻轻松松地怂恿着Josef去追回来。
Josef也笑,重复着“追”这个词。
他睁开了眼睛,两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笑到了最后,连笑声都有些苍白了。
Josef抬了抬下巴,问陆泽,“你呢,最近和温律师怎么样?”
陆泽垂着眼睑,手里转着马克杯,看着马克杯在灯光下的纹路,面无表情,“结束了。”
Josef用力地揽了揽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