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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在靠背上,笑嘻嘻说道:“肤如新荔的美貌小姑娘见着了,二哥高兴吧?美貌小姑娘是我拐来的,功不可没,二哥莫要过河拆桥,该给的贿赂,不能省。”
“辽东的珍珠很不坏。”张劢慷慨大方的答应着,半点不费思量,“二哥明后日便冲钟珩那小子多要几串,酬劳我家橦橦。”
“不成!”张橦坐直上身,态度蛮横,“从旁人那儿顺东西,没一点儿诚意!二哥您自己给,要您的心爱之物方可。”我替你拐来心上人,这可值多了呢。
张劢闲闲靠在车厢上,脸上的笑容悠闲而浅淡,“甭替钟珩那小子心疼东西,吉安侯府家大业大,不差这仨瓜俩枣的。”
张橦怒目瞪了自家没良心的二哥一会儿,狐疑问道:“二哥,那小子在辽东许久,不会变粗糙了吧?”张劢失笑,“不会,那小子天生丽质,大太阳底下晒上大半天,晒脱层皮,过后依旧肤如凝脂。”
张橦松了口气,放心的靠了回去。张劢好笑的看着她,“橦橦,男人最重要的是人品,不是相貌。”傻丫头只注重容貌,实在太过浅薄。还好在有外公、爹娘在,无论如何不会让她吃了亏去。
张橦嗤之以鼻,“相貌一眼便能看见,人品能么?浅显易懂之处不在意,倒要在意那些隐秘难懂之处,这是什么道理。”
兄妹二人一路拌着嘴,不知不觉间已回到了平北侯府。张劢已有一年多没回京城,孟赉、黄馨早已想的不行,孟赉还好,坦然自若的坐着,看外孙的眼光格外温存而已;黄馨拉着张劢的手,眼圈也红了,声音也哽咽了,“劢劢,外婆想你啊。”
张劢打小便嘴巴甜,会哄长辈,乖巧的表明心迹,“外婆,我也想您,可想您了。我特意从夫子庙、沿途名胜之所买了不少好玩的物件儿,全是孝敬您的,。”
黄馨小时候日子过的苦哈哈,从小生活在恐惧、惶惑之中,根本没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后来日子安稳了,便喜欢一些小孩子才喜欢的玩器,按照悠然的理解,她潜意识里是想找回一些童趣,弥补幼时的遗憾。张家三兄妹都知道外婆这点爱好,但凡出了门,常会买些新鲜有趣之物送给黄馨,博她一笑。
张劢从小练就的拍马屁功夫十分到家,没多大会儿便把外公、外婆哄的喜笑颜开。他外婆黄馨是一向好哄,外公孟赉则是年纪越大,越迁就孙子,逐渐到了纵容溺爱、无所不至的地步,哪舍的给张劢脸色看。
虽然如此,孟赉还是故意板着脸训了一句,“长久没回来,不知道长辈们想你?巴巴的先跑到徐家去,对着岳家献殷勤么?”
悠然笑咪咪看着老爹、儿子,劢劢啊,你哄好了外公、外婆,该轮着你娘亲我了吧?劢劢你只顾着着岳父岳母,把爹娘抛在脑后,快来抚慰爹娘受伤的心灵。
张劢哄好外公外婆,又甜言蜜语哄着悠然,“娘,这才几个月没见您,您怎么又年轻了几岁?再这么下去,我该叫您妹妹了。”悠然大乐,眉毛弯弯。
张并、张勍坐在太师椅上,含笑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阿劢这臭小子就有这本事,先把外公外婆气着,然后又给哄回来,从小到大,从未失手。
晚上一家人亲亲热热吃着晚饭,也算是家有喜事,悠然破例允许老爹、丈夫、儿子们喝酒,“略喝几杯便可,不许喝醉。”不过真喝开了,几杯可打不住,悠然也不去深究。
“还好师公他老人家不在。”悠然安慰自己,“若是师公在么,那可不成了,定要喝的酣畅淋漓,不醉不休。”华山老叟在京郊遇着旧友,联床夜话去了。
晚饭后,品茗谈天。悠然喜滋滋伸出手腕,炫耀皓腕上两只一模一样、水润莹透的老坑玻璃种满绿手镯,“最难得是一模一样,往后大儿媳、二儿媳,人手一只。”看看我多公平,不偏不向的,阿勍小媳妇儿、阿劢小媳妇儿,一视同仁。
59彼其之子(上)
张勍是老大,性情沉静,喜怒不形于色,依旧稳稳当当坐着,客气的冲悠然道了谢,“纯净无瑕,明亮浓郁,一眼看过去便知是玉中极品,多谢您。”
张橦悄悄拉拉张劢的衣襟,“二哥;她这阵子不知怎么的;跟手镯较上劲了。前些日子她手腕上常常戴着好几只玉镯;看见美貌小姑娘便送一只,人人有份。”
张劢低声问妹妹;“橦橦;娘亲是不是背着爹爹到宝井开矿去了?”云南永昌府孟密宣抚司辖下;有一翡翠产地宝井,所产之玉凝灵通透;玉质坚韧致密、细小幼滑;天下闻名。
张橦不厚道的乐了;“最好没有;否则,爹爹不答应的。”他们的老爹张并对妻子千依百顺,百般迁就,唯独有一点,不许妻子琢磨着开铺子赚钱,“养家是男人的事。”张并很坚持。
兄妹二人咬着耳朵,张并淡淡看了过来。跟妹妹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你娘眼巴巴的等着你夸奖、道谢呢,没眼色的阿劢。
张劢忽觉芒刺在背,忙走到悠然面前娴熟的拍起马屁,“您最爱惜晚辈了,能做您的儿女,我和大哥、小妹真有福气。娘,这翡翠水头极足,您戴着最好看,又何必给她们呢。”
悠然最了解自己的儿女,乐了一会儿,笑咪咪说道:“既然劢劢说我戴着好看,那我便自己留着。嵘嵘和阿迟么,改做镶祖母绿、猫睛的金冠,如何?”
张勍好似根本不明白玉镯和金冠的区别,依旧客气道谢,“甚好,多谢您。”张劢听说人手一只的玉镯改做珍贵稀有的祖母绿、猫睛,俊面含笑,把黄馨、悠然、张橦这老中少三代女子一通猛夸,哄的她们个个欢喜。
这么和谐美满的家庭,也是有遗憾和不如意的。元旦将至,张劢虽千里迢迢回了京,却不能在平北侯府过年。他是魏国公,魏国公府那摊子事,他想管也得管,不想管也得管。
张勍、张劢小时候抓阄,张勍抓了“平”字,继承平北侯府;张劢抓了“魏”字,继承魏国公府。小时候张劢很是抱怨,“凭什么我最倒霉?”不只抱怨,还捉住张勍耍过赖,“哥,咱俩换换。”那什么魏国公府,我才不想要。
当时已是尘埃落定,张劢耍赖也没用。因着这爵位,张并、悠然对次子很觉抱歉,却没什么好法子。魏国公府开国元勋,却人才凋零,张并这流落在外的子孙功成封侯,魏国公府哪会放过他,无论如何要认他回去。
天朝最重孝道,父族遗弃子弟,子弟只好自力更生;父族要认回子弟,朝中自大至下没有不支持的。想要永不认回魏国公府,便会被视为数典忘祖,断断不可能。
张劢这年纪轻轻的魏国公,艳羡的人很是不少。其实张劢半分不愿要这国公爵位,宁愿单单是平北侯府二公子,何等逍遥自在。
晚上回了房,张并跟悠然商量,“阿劢一个人回去,定是憋气的很;若咱们全家都回,岳母一定不肯跟着过去,未免凄凉。”让儿子一个人回魏国公府,他舍不的。让黄馨一个人留在平北侯府,他也不忍心。
“顶多再烦恼一年!”悠然是个乐天派,凡事总往好处想,笑咪咪做着美梦,“明年冬天,咱们便把阿迟娶进门,让劢劢小两口在南京自在渡日。有佳人陪伴,劢劢这没良心的臭小子可就乐呵了,不用咱们再操心。”
“明年春天娶大儿媳妇,冬天娶小儿媳妇,岂不是极顺溜?儿女都是债,他们娶了妻成了家,这债算是还了一大半,做爹娘的可以卸下重担,喘口气儿了。”
“儿子长大了是媳妇的,女儿长大了,是人家的。”悠然兴冲冲下了结论。等到儿女们该娶的娶了,该嫁的嫁了,自己便是无债一身轻,解放了。
张并一向迁就妻子,这时却表示有不同意见,“儿子长大了自是媳妇的,女儿长大了,却不是人家的。”女儿永远是爹娘的心肝宝贝,可不是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悠然拍拍他坚毅深沉的面孔,笑吟吟道:“橦橦如今还小,慢慢挑拣夫婿便可。若有合心意的,便谈婚论嫁;若没有十分合心意的,不必勉强。即便是往后橦橦出了阁,若日子不舒心畅意,咱们随时接她回来,好不好?”
张橦有个好出身,有实力又满心疼爱她的爹娘、兄长,她的择偶,完全可以主要考虑是否两情相悦,其余的细枝末节,尽可以忽略。
张并微笑,“总之我闺女不能受委屈,一点委屈也不成。”悠然点头,若是父兄如此得力,橦橦还要像这世上大多数女子一样,委曲求全,“贤惠大度”,那可是图什么呢。
做父母的是这般想,一门心思想做张橦公婆的那一对夫妻,对张橦也是满心疼爱、纵容。吉安侯府,为钟珩接风的家宴散了之后,钟煓和水冰心回了房,也在谈论自家宝贝儿子,和宝贝儿子心尖上的姑娘。
“娘知道阿珩一回京便去了平北侯府,气的脸都白了。”水冰心很有些歉意,“阿珩委实孟浪了,很该先回府跟娘请安,跟家人团聚,次日再行出门拜访亲友。”
“这有什么,阿珩奉了上司之命代送书信,自然比家务事紧要些。”钟煓闲闲倚在炕上,根本不以为意,“我已跟娘仔细讲过这道理,她老人家也已转怒为喜。”
水冰心犹豫了下,“阿珩的心意,我自是明白。若阿珩能娶了橦橦,真是求之不得的美事。要不,我再跟阿悠提提?”三年前是委婉提过一回的,被同样委婉的回绝了。
“提是可以提,只怕提也无用。”钟煓想想平北侯府回绝的因由,眉头微皱,“爹爹和大伯是亲兄弟,两人要好了一辈子,到如今也不肯分家。表妹和妹夫把橦橦看的眼珠子一般宝贝,哪放心让她嫁到吉安侯府,服侍这许多长辈?”更别提,这众多长辈之中,还有两位看她极不顺眼的。
吉安侯夫人王氏,和钟煓的母亲孙氏,妯娌两人都不喜张橦。王夫人是因着对孟家不满,孙夫人则是因着对悠然的出身不满。
王夫人对孟家不满的因由,多了去。孟赉是钟家女婿,晚年却和嫡妻钟氏渐行渐远,渐渐的相敬如冰,王夫人这娘家嫂嫂疼爱小姑,自然反感孟家。另外,王夫人的庶女钟灵是悠然娘家弟媳妇儿,在孟家如鱼得水,小日子滋润的很。王夫人一向不待见钟灵,钟灵过的愈舒心,她愈厌恶,愈鄙夷孟家。
孙夫人对孟家倒是满口称赞的,但是接受不了悠然的出身。悠然的生母原是婢女,在孙夫人这贵妇眼中悠然早已被打上“婢生女”的印记,再怎么富贵、风光,这印记是消不掉的。
“婢生女的女儿,能好到哪儿去?”孙夫人态度坚定,根本不容许钟煓、水冰心有异议,“况且她还跟着孟悠然那婢女出身的亲娘长大呢,教养一定差,这样的女孩儿,配不上阿珩!”
王夫人、孙夫人都已是老年人了,根深蒂固的想法,极难改变。钟珩若想求娶张橦,便难上加难。当年水冰心亲自探悠然口风的时候,悠然并没跟张并商量,便婉言谢绝了:吉安侯府和孟家那一段又一段不愉快的往事,实在提不起。
吉安侯钟元、钟煓的父亲钟亨,对这门亲事倒都是极赞成的。他们都曾是军中要员,子弟也多在军中效力,若能和平北侯做了亲家,锦上添花,烈火烹油,有百利而无一害。
吉安侯府和大多数人家一样,当家作主的是男人,是钟元、钟亨两兄弟。王夫人也好,孙夫人也好,她们再反对,再不喜,只要钟元、钟亨点了头,平北侯府点了头,钟珩和张橦的亲事便会水成渠成。
可悠然明知道吉安侯府和孟家的恩恩怨怨,明知道王夫人、孙夫人不喜阿橦,怎会同意嫁女?张并更甭提了,钟珩对他闺女不够俯首帖耳,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钟煓、水冰心把前因后果仔细盘算过,心里都是没底。爱子的心意,不忍无视;长辈的偏见,毫无办法改变,四十不智已是一辈子愚,更何况两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家?张并、悠然爱女之深,他们心知肚明,钟家这状况若是改变不了,根本不可能许配张橦。
钟煓凝视想了片刻,低声和妻子商量,“要不,咱们想法子让阿珩长驻江南,橦橦和阿珩在江南鱼米之乡渡日,逍遥自在,可好?”
水冰心微笑,“别人且不说,橦橦外公外婆先就不答应。一手养大的宝贝外孙女要远嫁外地,常年不得相见,这还得了。”
钟煓沉吟半晌,心中很费踌躇。实在不行,想法子让父亲和大伯分家如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虽是亲兄弟,也没有一辈子不分家的道理。老侯爷、太夫人早已亡故,这时候父亲和大伯分了家,任是谁也说不出什么。
老哥儿俩分了家,自己也和哥哥们分了家,到时橦橦嫁过来,自己和阿冰拿她当亲女儿似的疼爱,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表妹和妹夫该放心了吧?
钟煓不确定的想着,并没敢说出来。钟元和钟亨肯不肯分家,钟亨这一房肯不肯分家,根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