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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这门亲事也实在被逼无奈,庄氏的父亲,人称“庄老师傅”,曾经是沧家绣坊资历极深的一位师傅,也是沧老爷的挚友。无奈后来得了重病,临终托孤,把孤女庄绣荷托付给了沧老爷,这才促成了婚事。
原本沧老爷也没怎么问两个孩子的意见,只是急急忙忙答应了挚友,想着拿亲事给庄师傅冲洗,没想到庄师傅还是去了。
这庄绣荷嫁过来以后,位份上自然是正室嫡妻的,和沧箫圆房后不出三个月就有了喜,现在沧家唯一的嫡孙,就是庄绣荷所出。
至于沧箫另外几个小妾,都是刚入门没两年,尚未有身孕,并不得沧老爷和沧老夫人待见。此事已是后话。
沧老爷见儿子跟自个儿耍嘴皮子,便狠狠啐了他一口,复又幽幽地叹气:“哎!孙儿今年才三岁,要长成你这个头,不知还得等多少年咯,有的盼了。”
沧老夫人这时候插话了:“你这么喜欢抱孙子,怎么每次儿子去那几个姨娘屋里睡的时候,你就吹胡子瞪眼睛的?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都是你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子教的不好,叫咱儿子学尽了……”
沧老夫人这么愣头愣脑的一数落,沧老爷立时噤了声。
沧老爷这辈子最为不耻的一件事,就是他只娶了一个老婆。他是个天生的妻管严,这事儿他谁也没告诉。外人不知道的,都当他两口子多恩爱,其实是沧老夫人一张嘴巴忒会说了,年轻的时候他好几次动了纳妾的念头,都被这位夫人给搪塞过去。
年岁渐渐大了,眼看着自己夫人只生下沧琴和沧箫,那肚子就再也没了反应,沧老爷只得盼着儿子再生孙子。可是沧箫纳回来的几房妾室他都看不顺眼,不是嫌这个妖媚,就是嫌那个多舌,所以平日里几位妾室是不敢跑来二老的院子叨扰的。
可沧老夫人不一样,她不像沧老爷跟庄师傅有故交,就极其掩护着庄绣荷,她巴不得自己儿子多纳几个妾室,多多开枝散叶。
于是乎,每当几个妾室蹦跶了一下,闹出什么事到二老的耳朵里面,沧老爷就会一直唾骂,沧老夫人就会一直拍手叫好,两个老家伙恨不得掐脖子打起来。
话又说回来,正当沧箫蹲在二老身侧,夹在中间左右难做人,不知道该劝爹还是该劝娘的时候,沧琴的贴身丫鬟冬儿,突然跑进来说:“小姐,小姐,不好了,花家大小姐上衙门了!”
沧琴还在专注地看着她的画册,漫不经心地问:“哎呀,哪个花家大小姐?把话说清楚……”
倒是沧箫,一听到这丫鬟气喘吁吁说的话,整个人“噌”地一下蹦起来,“冬儿,你刚说什么?是不是花木棉出事了?”
冬儿可怜见的,总算遇到个明白人,杵在那里,冲着沧少爷猛点头,“是啊少爷,就是花木棉小姐。听说,听说她涉嫌谋杀了一个算命先生,那县老爷正审她呢!”
猛喘一口气,又道,“这么粗的板子打在身上,奴婢回来之前,瞧那趴在长凳上受刑的人,后头渗的一屁股的血,衣服都染污了……”
冬儿比了个手势,两手之间大约半尺,她是想告诉沧箫那板子是有多粗。
这动作,可把沧琴沧箫姐弟两个吓得脸都绿了。
“你这作死的丫头,怎不早点回来说?”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喝道。
“奴婢这不是急着想弄清楚再回来禀报嘛。”冬儿无辜地举了举手中的盒子,本来想说她还要给小姐买胭脂来着,可是看了少爷那副狂暴嘴脸,就不敢吱声了。
沧老爷和沧老夫人仿佛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扯着沧箫的胳膊要细问,谁知沧箫理也不理,直往外面冲去。再看沧琴,也是一样,姐弟两个像脱了缰的野马似的。
冬儿也欲追出去,就被沧老夫人喝住:“冬儿站住!先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冬儿两腿猛然间钉住,这才转过身来,细细给二老讲解事情的经过。
043 贪官
更新时间2012…6…18 20:43:45 字数:1953
县衙外面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有的是认识花木棉跟小杨,想打探清楚堂内的状况,有的却只是来凑热闹。
堂内传出来一下又一下木板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可受刑的人似乎并不感到疼痛,连一声呻吟都不发出来。那人趴在一张长椅上动也不动,旁边跪着的女子却哭成了个泪人:“大人别打了,这不关小杨的事,他是无辜的,您要打就打民女吧!”
正座上的县太爷吹胡子瞪眼睛,却不说一句话,头顶上悬着的“正大光明”牌匾和县太爷不可一世的嘴脸拼在一处,显得特别讽刺。
花木棉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都怪自己多管闲事,跑来击什么鼓、报什么案,结果害得小杨挨板子。
堂上用白布盖着算命先生的尸体,那仵作正坐在边上口述,师爷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的,场面诡异的可怕,只有花木棉苦苦求饶的声音,听的人心里悻悻的。
打了约摸二十个板子,县太爷才吩咐停手,一边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边饶有兴致地问堂下人:“是不是你们两个合伙谋杀了算命先生?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长椅被抽走,小杨两腿已站不稳,整个人趴在地上,还要强撑一口气,咬着嘴唇说:“大人明察,小的和花木棉小姐并没有谋杀算命先生!”
“死鸭子嘴硬!”县太爷一哼哼,朝师爷那边瞥了一眼。
师爷赶紧把遗书呈上前,小声附在他耳边说:“县老爷,按照这遗书上的意思,算命先生的确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而堂下这两个小民都背了黑锅。”
看见县太爷十分不悦地皱眉,师爷又奉承道,“不过这两个刁民不识抬举,活该他们背黑锅!”
“唔……嗯……”县太爷这才满意地直点头。
看样子花木棉和小杨是着了师爷的道了,他们会受刑,就是因为没有使银子行贿。
待到仵作走过来禀告,想要说明这算命先生的死因有诸多疑点的时候,县太爷却挥了挥衣袖,压根儿不想听。
“来人啊,把这两个刁民押到牢里去,容后再审!”
“是!”几个衙差领了命,像架着烤乳猪一般,把花木棉和小杨押了下去。外面看热闹的街坊们一阵咋舌,都以为此案就要定夺,两个可怜的年轻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混在当中的丫鬟樱桃也看了好半天,手里的丝帕一直来回卷着,额上豆大汗珠直往下淌。直到看见自家大小姐被压入大牢,她急匆匆就往那花宅跑去……
就在这个时候,沧琴和沧箫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也不管看守衙门的那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差,横冲直撞就往堂内闯。
县太爷已进了后堂,仵作退下了,剩下的几个衙差抬尸体的抬尸体,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师爷走得慢一些,此刻正要尾随着县太爷进后堂,就看见沧箫怒气冲冲地一个箭步走过来,拽住自己的领口就问:“花木棉在哪里?你家老爷在哪里?叫他立刻滚出来!”
沧琴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弟弟发这么大的火,想着人家好歹还是官爷,他怎么敢如此放肆,于是赶紧上前去拉他:“弟弟,好好说话……”
“哼!跟这种狗官,没什么好说的!”沧箫气得青筋暴跳。
所谓官商勾结,不外乎如是。
县太爷跟沧少爷的交情不浅,一向都是“友好往来”的。沧箫此刻真没资格说县太爷是狗官,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每次逢年过节,就数他沧箫给县太爷送礼送的最勤快。
沧箫见师爷愣在那里两腿直打哆嗦,就又喝了一句:“还不快去请你家老爷?!狗官,就知道讹我的钱,却不会办事!”
“是是是,我这就去……”沧箫才一松开手,师爷就往后堂钻。
当官的就怕**上混的,师爷这么哆嗦,也是有原因。
进了后堂,那县太爷一脸苦逼像,口中嘀咕着:“今天真背,好不容易升个堂审个案子,一文钱没捞到不说,还得浪费两个人的牢饭钱。”
当真是个爱斤斤计较的贪官……
县太爷一边咒骂方才两个刁民穷的不透气,一边爱不释手继续开始把玩他那块精雕细琢的玉盘。
直到师爷满头大汗地跟进来,县太爷才颐指气使道:“你来的正好,想办法通知花木棉的家人,叫他家拿银子来保释,否则关她个十天八天的!”不等师爷回话,他又摸摸胡须,“唔……对了,牢饭的银子就找小杨打工的那间酒肆老板要,他要是赶不给,你就一纸状书把他告了!”
“告什么好呢……”县太爷还在那里自言自语,师爷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了:“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县太爷白了他一眼:“青天白日的,你敢咒你老爷?”又把思绪放在那酒肆老板的身上,“嗯,就告他贩卖假酒,吊销他的……”
“老爷!沧少爷跑来要人了,他好像跟那个花大小姐有交情!”师爷终是忍不住当头棒喝。
县太爷最后几个字还闷在口中没来得及说出来:“……营业许可书……”此时听了师爷的话,吓得浑身一颤,“你说……说谁来了?”
“沧箫,沧少爷啊!那个混世小魔王啊!”师爷真是恨铁不成钢了。
县太爷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这小魔王怎么又来我这里捣乱了?”
“老爷您快出去看看吧,那混世小魔王手里拿着三尺长的粗棍棒,像是来砸场子的!”师爷急急忙忙把县太爷给扶起来。
县太爷才刚站稳了脚,这下子又腿软了。
砸场子……
这沧家少爷真是没天理了,大肆在县衙门里撒野,可偏偏他这个县太爷拿此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上一回差点被他砸坏了官印授玺,这一回不知又要闹成哪样。
044 混世小魔王
更新时间2012…6…19 20:47:16 字数:3194
大狱里的牢饭可是真心不好吃。
花木棉跟小杨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里,此刻早已到了日上三竿,花木棉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两眼昏花看东西都是糊的,坐在干草堆里她就一直叫唤:“冤枉啊,放我出去!”结果外头看守的衙差们,根本不理她。
隐隐约约还听见老鼠吱吱叫,好不容易盼着牢饭送进来了,她才尝了两口,就气得直磨牙。
这叫人吃的东西嘛?简直是猪食!馊饭伴着糠,菜叶子都发黄了……
花木棉脸上挂着两串海带泪,无比怀念早上包大娘给她煮的面条——就是清汤白面,也比这馊饭香啊!
花木棉这边还算好的,因为县太爷尚且顾念着她花家的家底产业,不至于太为难她,况且那算命先生究竟是怎么死的,县太爷心里本来就有数,关着花木棉,无非是想捞一笔油水。
另一个暗黑不见光的牢房里,小杨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受了。
别说小杨这日起得早,没吃早饭就帮着酒肆进进出出做打扫杂活,后来去给算命先生送酒的时候,他都还是空腹的,想着送完了酒再回去吃个馒头也不迟,谁知道会赖上这等歪事。
现下他也是饿得腿脚发软,好在平时被那酒肆老板打压惯了,饥一顿饱一顿,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并未受太大影响。
小杨把身子蜷缩在干草堆上面,胳膊紧紧环住肚皮,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不放在食物上。只要不想着那白白的冒着热气的馒头,他就不会感到饿了。
这个时候,他满脑子都在回想从算命先生的屋子里找出遗书的情景。
不管怎么说,遗书他是没有拆封的,那师爷读完了遗书以后跑到县太爷那里耳语,那表情明显就是:这两个人是无辜的,算命先生并非他们所杀……
可小杨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县太爷还是一口咬定他和花木棉合伙谋杀了算命先生。诸多疑点摆在眼前,那贪官难道是有眼无珠吗?
小杨一边嘴里咒骂着狗官,一边还在为花木棉担忧。
不知道这大小姐在牢房里待不待的惯。
思绪飘飞到很多年前,花木棉还只有现在一半高,脸上总是黑一抹、红一抹,像个小花猫,两手也是脏兮兮的爬满了泥巴,她弓着身子在棉花田里,跟那些大婶们学着采棉花。
小杨就跑过去喊她“木棉妹妹”,还把娘给他做的汗巾抽出来,替这小姑娘擦汗。小姑娘一边呵呵笑着,两颊深深陷着两个甜甜的酒窝,嘴里一边说着“谢谢”。
那时候的童年时光真是无忧无虑,小杨一直都知道,她是花家大宅的大小姐,将来是要嫁去富贵人家做夫人的,小杨就打算一直默默的躲在她身后,尽力保护她。
很多年过去了,小杨总是能在集市上看见花木棉揣着竹篮穿梭的身影,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而她的世界也在和小杨的世界渐行渐远。小杨不敢上去打招呼,只敢远远地看着。
有时候,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