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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在茶馆门外偷听的茶客们,瞬间眼底爆出嫉妒羡慕的光——还是美貌占优啊,瞧人家这待遇,羞辱了红门教姑,还能享艳福!什么随身伺候?不就是随床伺候么,红门教姑人人有内媚之术,谁沾上了不得欲仙欲死?
“小子,悠着点劲儿啊,小心被榨干咯。”有人怪腔怪调地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一阵哄笑。
“快跪呀,跪下来舔——”一个黑疤男子兴奋大嚷,但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四面人们注意力都在茶馆对峙的人身上,没注意到人群中有些异动,刚刚说话的黑疤男,突然向后退了出去。
此时如果有人对他脸上看一看,就会发现他退的姿势僵硬,表情惊恐,不像是自己往外退,倒像被人扯出去的,如果有人再细心点看看他腰间,就会看到一个精钢的利爪,正狠狠扣住他的腰,将他向外拖。
黑疤男一直被拖到一个僻静的墙角处,腰间的精钢爪一松,啪一下弹在他后背,击得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银光一闪,精钢爪被收回,一个青衣少年若无其事将那精钢抓链子缓缓绕在手腕上,从黑疤男面前踱了过去。
墙角的暗影里,还影影绰绰站着一些人,坐的、蹲的、喝水的、吃东西的、居然还有伏在一个大石头上面掷骰子比大小的,人人神情懒散,看也不看这人一眼。
黑疤男原以为自己遇上强盗,可强盗哪有这么懒的姿态,惊恐地一抬头,面前墙上,却突然垂下来一双靴子。
黑色靴子,不大,甚至还有几分精巧,脚尖在他面前晃啊晃,时不时踢到他鼻尖,这人试图让,可无论怎么让,那靴子就是能踢到他鼻尖,每次都踢在那位置,都是那力度,一下一下,直到踢出血来。
看见血那靴子也没停,点在黑疤男鼻子上,随即有人懒懒道:“就是这个货色,敢对主子污言秽语?”
这人声音清甜,竟然是女子,而且听来年纪还不大。
有人随意应道:“可不,瞧他那獐眉鼠目,一看就说不出人话。”
“你刚才说,跪下来舔什么呀?”那靴子点在黑疤男鼻子上,微微施力,压得黑疤男鼻头剧痛,头脑血管崩涨欲裂,鼻血喷泉似的向外射,哪里说得出话来。
“哎呀,我的靴子给你的血搞脏了。”那女子忽然低呼一声,惋惜的语气。
黑疤男生死关头,瞬间灵光了,急忙道:“我刚才说……我跪下来给您舔靴子,我舔、我舔……”
那女子似乎笑了笑,从鼻间懒洋洋“嗯”了一声,将靴尖往他嘴边一递,黑疤男急忙便舔,靴子上都是他自己的血,他不敢吐出来,一口口咽下去,咽喉里都是腥甜的血和泥土,他露出要呕吐的神情,却硬生生忍下去。
好容易舔干净,他讨好地捧住靴子抬起头,那靴子一动,啪一下又把他踢下去。
黑疤男缩在尘埃,不敢抬头看了。
“舔得还算干净。”那女子声音满意,“你这么脏的嘴,就该用你自己的血洗干净。”
黑疤男伏地不敢应声也不敢抬头。
地上轻轻一响,头颈一重,已经再次被那双靴子踏住,这回的力道仿若千钧,黑疤男的头被砰一声压进泥土,啃了满嘴泥,他绝望地低呼一声。
“我不喜欢能忍的人。”那女子靴跟在他脖颈间慢慢碾动,仰着头,看也不看脚下的人一眼,神情仿佛只是在碾死一只蚂蚁,淡淡道,“我宁可选择有血性的人,有血性才有人性,能忍的人,往往都很可怕。”
“得了吧老大。”有人笑,“这种货色,天生贪生怕死而已,怕他什么忍不忍的。”
“老大,三思,”又有人道,“主子不喜欢我们滥杀百姓。”
“唔。”那女子听着,却并没有松脚,依旧仰望蓝天,慢慢碾着脚下人的脖子,悠悠道,“可是不知怎的,我心里还是有点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觉得放了这个人会令我不安……”她磨了磨牙,喉间发出一点古怪的像大漠狼嚎的低音,“……我想杀他,很想。”
四面的人不说话了,出身异国奇特民族的他们,有种与生俱来的野兽般的直觉,即使在这繁华大燕打磨了多年,血脉里的野性依旧没有泯灭,他们在每年的第一场大雪聆听天语,在每月的月圆之夜胸中澎湃着嚎叫的欲望,他们自认为是最接近苍天神秘的民族,而他们的老大,那个年轻而清甜的女子,她微笑时,才是一匹崖端向月冷然回首的兽王。
他们永远忠诚,却也永远有自己的坚持。
那女子慢慢地抬起了脚,下一个瞬间,她就会重重地落下去,踏断那一方骨骼。
黑疤男突然冲了出去。
他一个打滚,在泥地里翻滚到了一个角落,那里有人正在用炭烤着野兔,红色的炭块像血眼,在阴暗的角落明灭着,黑疤男滚到火边,伸手就去抓炭——
没有人惊讶,都露出“自寻死路正好”的神情,那女子首领笑了笑,连烤着野兔的人,都懒得抬头多看一眼。
然而瞬间他们脸色就变了。
那黑疤男抓起那小块炭,扬起脖子,一口吞了下去!
火炭入喉,他眼珠子瞬间往外凸出,根根血丝纵横交错,整张脸都因为痛苦被扯得变形不成模样,喉间发出啊啊低响,那声音磨砺沙哑,像砂纸磨在了钝刀上,渐渐也消失了。
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泥地上蹭出大片大片凌乱的痕迹,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原本懒散做着一切的人们都直起腰,带着难得的震撼,默默注视着那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
“主子知道一定会发怒的……”有人低低道。
“这人无父无母、流浪汉、不识字、不会武功,如今哑了。”最先用精钢爪的青衫少年突然开口,语气平静无波。
那女子首领一直一动不动,近乎冷酷地看着黑疤男在痛苦里挣扎,此刻终于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
一瞬间,仿佛在同伴们的眼底,看见飘飞的雪、彻骨的风、寒风割裂冰山的獠牙、无处遮蔽的冰冷山洞、一群单衣薄衫的小小人儿、卧满一地的狼尸兽尸和孩子的骨骼,大片大片的人血和兽血。
很多年前,那些为活命不择手段拼死挣扎的日子。
她眼神里渐渐也起了黑暗的苦痛。
半晌,她无声挥了挥手。
很久以后,黑疤男在天崩地裂的痛苦里挣扎而出,冷汗涔涔抬起头来,便见一地寂寂,空风徘徊,四面不仅没有人影,甚至那些食物炭火都已不见,连脚印,都没留下一个,仿佛刚才可怕的一切,不过一场梦。
然而他知道那不是梦。
他张开嘴,发出荷荷的声音。
纳兰述自然不知道刚才那幕带着血色的插曲,茶馆里的对峙还在继续,听见那句跪下求饶,他还仰头笑了笑。
君珂将红砚往身后拉了拉,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他这个身份,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话,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始全武行?哎,她刚学的那几手是不是有用武之地了?是先出腿好呢还是先出拳?万能的扯头皮还有用吗?
君侠女在那内心揣摩演练一招一式,抓紧时间恶补,纳兰述却不急不忙,施施然坐着,笑道:“跪下来道歉吗……”
那红衣女子傲然用下巴对着他。
“我不介意给女人下跪,我也不是没跪过。”纳兰述忽然正色道,“如若她们对我有恩,养恩、亲恩、生死相携之恩,别说下跪,拿这条命去也是无妨。”他转头柔和地看君珂一眼,笑笑,“不过除此之外,你便是神仙下凡,国母当面,我不高兴,你也得一边呆着。”
“出去吧,女人们。”他挥挥手,赶蚊子似地,“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你们也别惹我不高兴,活着是件不容易的事,别和自己过不去。”
茶馆内有一刻的沉默,连那几个跋扈的女子都被震了震,纳兰述并不傲气凌人,也不锋芒毕露,甚至闲适清淡,但就是这般闲淡语气,反而更令人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或虚张声势,他的话,就是意旨。
没有雄厚实力和强大自信的男人,是不能有这般居高临下的自如的。
红门教姑们长久行走于官宦贵胄之家,自有一分见识,见纳兰述神情气度,便知碰上了人物,心里已经有几分犹豫,只是这么多人看着,又素来被敬畏惯了,习惯性地要找阶梯下台,手中奇形武器一扬,发出一阵奇异的声音,呜呜咽咽,听得人心中发麻,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那女子厉声道:“无知小子!教姑们今日还有要事,不和你计较,先领个小小教训……”手腕一振,衣袖里突然蹿出个油光水滑的黄鼠狼,陶醉地在那股香气里嗅了嗅,霍然扭头,一双绿豆般精光四射的眼睛,紧紧盯住了纳兰述。
那双眼睛在粉色雾气里像一盏绿幽幽的鬼火,飘忽不定,与此同时那东西发出低低的奸笑,声音幽凉,宛如女子阴笑,光天化日之下的茶馆,顿时充满鬼魅气息。
纳兰述在那黄鼠狼蹿出来的时候,先捂住了君珂的口鼻,将她向后一推,雾气越来越浓,君珂听见纳兰述清晰地冷笑一声,而对面那几个女子已经远远让开,口中咕哝着奇怪的音调,似歌唱似咒语,那只小黄鼠狼听着,神情之间阴邪之气更重,随即忽然一抬爪,指住了纳兰述。
纳兰述遥遥被指,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忽然就不动了,君珂一惊,探头看他,却见那家伙眼珠子忽然对她转了转。
君珂叹口气,缩回去了——郡王你什么时候能不玩呢?
那只黄鼠狼跳上桌子,忽然开始做舞蹈之姿,一边舞,一边撕抓胸口,挥臂扬爪,昂头甩臀,它做一切动作,都紧紧盯着纳兰述,眼光不曾稍离,君珂愕然看了半晌,发现这只黄鼠狼,竟然做的像是脱衣动作?
随即便见纳兰述神情僵木,眼睛直直盯着黄鼠狼,也唰一下跳上了桌子,跟着那黄鼠狼的动作,抬手就去解自己胸前衣纽。
君珂抱头叹息。
红砚唰地抬头,目光闪亮。
那几个教姑,露出得意神色。
——任你如何狂妄,今日也要在我神教神兽摄魂之术下,出乖露丑!
远处墙头上却有人在剔牙对话。
“咦,看样子真中术了?”
“得了吧。”
“有种他就脱呗。”这声音甜美,是那个尧羽女子首领,“好久没偷看到他洗澡了,就记得小时候细皮嫩肉的……啧啧。”
一堆人挤在墙头,兴致勃勃,“郡王,支持你,继续玩,脱!脱!脱!”
……
那只黄鼠狼如痴如醉跳它的脱衣舞。
纳兰述的手指已经触及了衣纽。
红门教姑们鼻翼翕动,神情兴奋。
纳兰述突然衣袖一扬。
乱云雾!
起大风!
刹那间平地生风,恍若生出无形巨手,一抓一握,便将四散开的淡红色烟雾收拢压缩,逼成一道剑般的粉红直线,霍地方向倒转,直逼那放出黄鼠狼的红衣女子!
粉雾倒转那一霎,疯狂作舞的黄鼠狼也立即随着雾气的方向转了个身,正对着那施术女子,这东西被雾中药物刺激作舞,越浓的雾气越能令它兴奋,凝成一线的雾气全喷在那女子脸上,黄鼠狼一抬头,绿光大盛的眼睛,顿时盯着了那女子的眸。
那女子猝不及防,已经被反扑的雾气袭脸,她并不怕这妖雾,但毫无准备之下心神也是一慌,散乱心神最易被控,黄鼠狼妖异的绿火一亮,她跟着一抬头,眼光一对,木住了。
四面的女子都是一惊,她们通过声音和药物控制“神兽”,却也无法抵挡陷入疯狂状态的“神兽摄魂目光”,而且被摄的人也不能随意惊醒,只能等黄鼠狼自己移开目光,否则会七窍流血而亡,大惊之下都害怕纳兰述将那红雾转移到自己身上,急急退开,无人敢救那红衣女子。
黄鼠狼在桌上蹦跳。
那女子也蹦上桌。
黄鼠狼做出撕衣姿态。
那女子立即也抬手,“哧——”
纳兰述忽然一挥袖,粉色妖雾散开,恰好遮住了那女子身形。
黄鼠狼对着妖雾作舞,雾里撕扯衣服的裂帛之声不断传来,桌子下渐渐堆了一堆撕碎的衣物……外裳、腰带、裙子、亵衣、袜带……远远观望的百姓发出兴奋的鼓噪,只是可惜浓雾恰好遮挡了那一块,无法得见脱衣春光,也不止纳兰述使用的是什么手法,那浓雾还跟随着跳脱衣舞女子的身形移动,始终将她遮得严密。
红门教姑们齐齐掩住了脸,她们虽然私下生活放荡,但也经不起这等羞辱,若不是纳兰述行事有分寸,今儿红门教姑的脸面就得一落千丈,但饶是如此,只怕今天之后,在这燕京附近,也再难以立足传道。
君珂却在想纳兰述虽然爱玩,但并不是什么事都掺和的人,他似乎对这红门教别有恶感,有什么原因吗?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觉得身边的幺鸡似乎有点不对劲,蠢蠢欲动的样子。
那只黄鼠狼疯狂地跳了一阵,似乎累了,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与此同时幺鸡“嗷唔”一声,闪电似地蹿了出去。
它蹿出去那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