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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却没有瓶子,没有任何看起来像是解药的东西。
君珂不信沈梦沉到哪都把解药带着,她听说沈梦沉父亲那一系,出身神秘,代代都是各国国师级别的人物,擅各类药物,这种擅毒的人,应该很喜欢研制各类毒物,这些东西全要携带是不方便的,肯定有个存放的地方。
还有什么地方没搜到呢?
君珂抬起头。
紧靠着内间放马桶的地方,是一排紫檀格子架,从下到上依次放着毛巾熏香盒子胰子等净手净气的东西,最上面的盒子敞开着,一览无余是一些干枣,君珂知道这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堵鼻子防臭的,先前仰头瞄了一眼,就没有再多看。
此时她的目光落在了干枣盒子上。
如果她是沈梦沉,她怎么藏解药?
很明显,沈梦沉应该知道,会来他这里找解药的,要么是纳兰述,要么是君珂。
所以他要藏东西,就必须利用两个人意识的盲点。
纳兰述的盲点是什么?他是郡王,最尊贵的那群人之一,高贵的出身令他自然而然地对某些地方不会搜查仔细——比如卫生间。
君珂的盲点是什么?她是女性,娇小玲珑,她不会介意去搜卫生间,但对于高处会自然而然忽略——人对于自己力不从心的某些事,会下意识跳过。
于是两个盲点的交汇点来了——卫生间高处。
君珂脑海里灵光一闪而过,随即毫不犹豫,爬!
她要自己看清楚,那些干枣有什么古怪!
木架靠在墙边,不太稳,她踩着架子往上攀,专心看脚下。
“砰。”
一声闷响,脑袋一阵闷痛,君珂金星四射抬起头,便看见上头承尘上倒挂下一个人,正苦着脸摸头,看见她仰头,立刻换了一脸笑,道:“好巧,你也在这里?”
君珂没好气地盯着面前这张倒挂的脸——皎皎如玉,暖玉生烟,眉色烟青如远山生黛,眸子流动似星火飞光,鼻子笔直跌宕如名家诗句,唇色轻红,那是初春因风飞过的蔷薇。
那一线轻红正倒挂她眼前,柔软而香气淡薄,也在她唇侧晃来晃去晃来晃去,君珂突然便红了红脸,连忙咳嗽一声,假笑:“好巧,你也在?”
“是呀。”从上头倒挂和君珂头碰头撞上的纳兰述,轻轻巧巧落下来,顺手抓了一把干枣,“听说此地干枣十分独特,过来瞧个新鲜。”
君珂掀唇一笑,心想这家伙倒是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纳兰述摸摸她脑袋:“没撞痛吧?”
君珂一偏头让开,心中懊恼自己的手铐一定又被家伙没收了,早知道秘密武器就不能拿到这些强人面前,不过是送上门的份,心中郁闷,没好气地道:“摸幺鸡去!”
幺鸡蹲着,仰起大头,伸出一爪,示意:“枣子给吃几个,就给摸。”
“你确定你真要吃?”纳兰述一笑,“吃完大头缩成小头可别怪我。”
“果然是枣子有问题?”君珂拿过几个枣子,入手就觉得不对,干枣哪有这么重,仔细观察,枣间有缝,轻轻掰开,滚出一粒紫色药丸。
再掰开一个枣子,滚出一粒黑色药丸。
君珂摇头,叹息,“好混账的心思!”
然而也不得不佩服沈梦沉,好狡猾的心思,世人习惯解药毒药必放在器具内,谁想得到他竟然随随便便藏在一把用来堵鼻子的干枣里?
“既来之则安之,既得之则掏光之。”君珂抓起盒子,拿出个方便袋唰唰唰就往里倒,纳兰述满意地看着她,心想很好很好,我看中的女人就该这么黑。
君珂倒完,将盒子一搁,纳兰述眼光掠过盒子底,忽然目光一凝,道:“且慢!”
君珂停手,愕然看他。
“这盒子……”纳兰述接过那个装枣子的盒子,翻来覆去看了下,发出一声冷笑,转手递给她,“看出玄机没?”
君珂把盒子拿到手里,此时枣子倒空,她忍不住“咦”了一声,这盒子这么轻?
仔细一看,才发现盒子竟然是纸做的,一层层黑色的加厚的纸,糊在一起,做得板正,黑色纸上隐约有淡青色字迹,远看去像普通的描了淡青纹路花样的黑木盒子,哪里能想到,这其实是纸糊的。
“特制的纸和药水。”纳兰述道,“一张张揭开来,泡散,显字,再重新装订,就是一本书,我刚才无意中在盒底看见一个‘经’字,才发觉不对,看样子,这可不是简单东西,这似乎是传说中他们沈家密不外传的《毒经》。”
君珂把盒子仔细又看看,再次佩服了沈梦沉的狡猾。
解药和毒经放在一块似乎很傻,其实却是最聪明不过,万一有人识破干枣的玄机,欢喜之下必然觉得收获颇丰,拿了枣子就走,哪里还会想得到再去仔细看看那盒子?
“这东西还是毁了吧。”纳兰述皱眉看着那盒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干净东西,沈梦沉这种人做的事,还是小心些好。”
君珂却有些舍不得,她自来到异世,因为实力不强饱受欺凌,至今容貌未复,虽然内心坚强,但也难免不甘,此时机会在面前,怎么舍得放弃。
这层心思却不愿对纳兰述说,这个外表随意潇洒的家伙,骨子里其实大男子主义得很,她这么一说,他必然大包大揽说要一生保护她,可她怎么能指望他人一生保护?纳兰述身边难道就没有危机风险?这世间的路,真要想好好走下去,从来只有靠自己。
“先留着吧。”她笑道,“其实书本无知,能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关键看用的人干净不干净而已。给沈梦沉,自然是助纣为虐;给别人,或可以济世救人。”
“你是想给柳杏林吗?也好,只是自己万万不可去学。”纳兰述觉得拿去给柳杏林也好,那爱医如命的家伙有了这东西,八成得没日没夜钻研,也就少在君珂身上花心思。
君珂笑而不语,纳兰述注视她,神情有点古怪,他想起和君珂失散后几次遇见她,她都是和柳杏林在一起,他也隐约听说了君珂大闹柳家那事,好笑之余不禁也有些吃味——两人似乎情谊不错啊,这丫头为柳杏林悍然劈门,却坚持和他擦肩而过数次不认,可真有良心。
君珂转开眼,将《毒经》收起,纳兰述脸上那表情,似乎可以和某种叫做“吃醋”的东西挂上钩,她却不愿深想——王府寝殿誓言犹在耳,那位尊贵而厉害的王妃还在那寝宫里遥遥远观着她唯一的爱子,只要成王府在,只要那位母亲在,纳兰述就算有点什么想法,也永不可能。
何况……君珂自嘲地摸摸脸——你就算恢复容貌,也不是绝色,成王府二等丫鬟保不准都比你美貌些,郡王爷目前对你有兴趣,一是因为相携逃亡的救命之恩,二是因为你有和大燕女子不同的新鲜处,但恩情会日渐淡薄,新鲜会走向老旧,到得头来,他恍然大悟,你要如何面对那般曲终人散的尴尬?
感情从来是不能和恩情混杂在一起的,热恋的时候会不去区分,一旦情感进入平稳期,在生活中逐渐冷却,终有一日会发现,原来那不是爱。
君珂不想等到那时候再来面对醍醐灌顶追悔莫及。
若要爱,必得纯粹真爱,她不要任何其余因素,混杂其中,降低了爱情的纯度。
君珂深深吸一口气——古代的风光还是很纯净的,古代的空气还是很好的,古代的爱情却是不可幻想的,这乱世、阴谋、王权、争夺,不是她这别有心思的异世人能搅合得起的,她还想活长点,她还想找到三人组,她想和那三个人开个超级医馆,她透视病情文臻灭杀细菌景横波瞬移药包太史阑一摸骨愈……未来很美好,在抵达美好未来之前,别找死。
“走吧。”她忽然便失去了再翻弄沈梦沉卧房的兴趣,悻悻然转身。
纳兰述默然立在原地,晶亮如黑曜石的眼神在君珂转身瞬间黯了黯,君珂的心意虽然没有写在脸上,但出身皇族历经人心浮沉的纳兰述如何看不出?
她微笑的眼神隔在云外,她的避让就是拒绝,她可以为他不顾一切乃至放弃女子最珍视的容貌,却未必愿意将自己全部投入他的生活。
不过……没关系。
你若不愿进入我的生活,我便努力怀拥这全部天地,让你无论走到哪里,最终都走进我的怀里。
纳兰述微笑,立得笔直,风从廊间过,携三秋桂子香气,在乌鬓少年流水般的黑发间盘旋,他垂下的眼睫沉沉如梦,载了这秋色烟光里所有难言的心事,站立的姿态却如奢靡华堂里一株玉树,琳琅耀目,光艳逼人。
两人此刻都沉默,揣着战利品向外走,君珂有点恍惚,刚走了没两步,身子忽然被纳兰述重重一拉,她愕然回首,纳兰述却没有解释,一把将她拖回了室内。
君珂心中一跳——定是沈梦沉回来了!
纳兰述心中暗骂尧羽卫这回怎么这么废物,人都到面前了怎么都没打个信号?一伸手揽住君珂的腰,无声无息飞上承尘,天窗原本就开着,幺鸡已经窜了上去,戚真思懒洋洋露出半张脸,等着接应。
底下吱呀一声,门开了,一进门就是腾腾的雾气,两个丫鬟吃力地抬着一桶水进来,看见室内一片混乱,瞠目结舌,赶紧放下水,慌乱地一阵收拾。
纳兰述趁着这一阵乱,将君珂放在了承尘上,他想将君珂先托上去,君珂却不肯——怕裙子走光,纳兰述只好自己先上去,伸手下来接她。
两人手正要碰上,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是沈梦沉,立在门口,衣袍委地,腾腾的雾气里看不出容颜神情,两个丫鬟慌忙请罪,扯了个理由说刚刚想晒衣,不小心弄翻箱笼,沈梦沉随意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那丫鬟出门前又小心翼翼地道:“相爷,热水已经打来,半个时辰后应该正好放温。您可需要……”
“出去。”沈梦沉的声音不辨喜怒,那俩个丫鬟却激灵灵打个寒战,连忙告退,君珂皱眉,心想不会狗血地碰上了沈某人要洗澡吧?不过没关系,姑娘我没兴趣长针眼,我马上就要走了。
她轻轻站起,底下沈梦沉没有抬头,果然开始宽衣,掐金线杏色锦袍悠悠落地,袖子里骨碌碌滚出一个东西。
君珂眼神突然一变。
那是个精致小瓶,沈梦沉身上,是不是就这么唯一一个瓶子?
她虽然拿走了沈梦沉全部的窖藏,但也担心,沈梦沉这个缺德的,真的会把属于她的解药只放在身上,那她来一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看见这个小瓶,更验证了她的担心。
君珂站起的身形,缓缓坐了下去。
上头纳兰述一看便已明白她的心思,顿时大急,连连手势示意她不要冒险,需要取解药,他去。
君珂的手指却已经从他努力伸下的手掌中慢慢滑开,纳兰述立即伸手去抓,已经抓了个空。
他二话不说要跳下来,被戚真思从后面紧紧抓住。
纳兰述冷冷回首,素来清波明漾的眼神此刻煞气生冰,戚真思凛然不惧,手指抓得更紧。
两人在屋瓦上头打官司,君珂已经顺着承尘下的柱子,慢慢无声地滑了下去。
底下。
热气弥漫,水桶就在榻前,也不怕热气弄湿了被褥,沈梦沉似乎并不打算洗澡,他缓缓上榻,手一撒,一点什么东西进入热水之中,散发开一点特别的气味,随即他面对热气蒸腾的澡桶坐好。
君珂捂着鼻子,滑下柱子,悄悄接近被他扔在椅子上的外袍。
沈梦沉盘膝坐定,忽然开始脱衣。
第五十五章美人杀机
此时屋上屋下,如同演出一场三段式默剧。
屋顶上纳兰述和戚真思在无声争执,打着手底官司,戚真思一探头看见底下脱衣风景,眼睛一亮,一边把脑袋探进来仔细看,一边顺手就捂住了纳兰述的眼睛。
纳兰述狠狠地将她的手拉下——搞错没?你是女人还是我是女人?
他探头对下看,经戚真思这么一打岔,现在君珂已经接近沈梦沉,他不能再贸然发出任何动静,否则一旦动手,他距离君珂比沈梦沉远,可能会导致君珂陷入危险。
柱子中段爬着君珂,她倒没注意到袅袅雾气里的风景,心思全在那落在椅子上的衣服上,她并不敢叫幺鸡下来叼瓶子,幺鸡体型日大,气味浓重,未必瞒得过沈梦沉的鼻子。
底下榻前坐着沈梦沉,对着热气蒸腾的水,慢慢地脱着衣服。
君珂滑下柱子,无声无息脱掉鞋子,只穿着袜子,蹑足向那椅子接近,无意间一抬头——
两个眼珠如鸡卵,一行鼻血下人中。
斜对面,升腾的水雾缭绕在深红镶金铺彩绣的半掩帷幕间,似九重宫阙,烟气悠悠,若隐若现的烟气里,有人正解轻衣,去犀带,外袍、腰带、深衣……去了这重重云裹,现那碧海深处明月生晕,水汽淡白莹润,肌肤却更胜一筹,像深海里凝聚了万年海气精华的珍珠,温光华美,而半掩烟气里的上半身线条紧致,有练武人的饱满弹性,也有属于贵介公子的矜贵精美,力与美的协调呼应,每缕曲线起伏都像在无言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