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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一直搭拉着脑袋的林静突然拉了拉林贞娘的衣角,连脚步也慢了下来。
林贞娘收敛心情,顺着林静的目光看过去,才知他看的是一个卖鸭梨的。
那是一辆独轮车,周围围着不少人。人没靠近,已先闻到清甜的果香。
知道林静大概是嘴馋了,林贞娘笑笑,就带着林静凑了过去。
人未挤进去,就听到少年略带沙哑的叫卖声:“大个鸭梨,又香又脆,吃上一口甜到心,吃上两口肺也润,两文一个五文三,错过这次没下次喽!”
有些耳熟!
凑近了一看,这拿着鸭梨大声吆喝的少年可不是就是刚才在肉铺见着的刘原。没想到被惊走后居然还在菜市里,竟然卖上鸭梨了。
看看独轮车上那拳头大小的鸭梨,林贞娘又转头去看蹲坐在一旁,闷头不响的大叔。
刘原家是开肉铺的,怎么也不会做卖水果的生意,想来这刘原大概是硬赖上这大叔来帮着卖梨的,看这大叔,分明就是被他闹得没法的无奈模样。
眼珠一转,林贞娘不像别的人一样在刘原手里挑梨,而是笑着凑近那大叔,甜甜地问道:“大叔,你这梨多少钱一斤啊?”
“十文……”抬起头,这大叔还没说完,那头刘原已经吆喝一声:“十文六个!小娘子,这边来买啊!”
十文六个?听这大叔的语气,分明就是十文一斤。十六两一斤,看这鸭梨的大小,一斤怎么也能秤七、八个,这刘原却偏偏来论个卖,一斤多卖两文钱呢!还真是个会做生意的。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七章骗子
“你那儿人那么多,怎么忙得过来呢?我和大叔买也是一样的。”笑盈盈地答话,林贞娘根本就不过去,只是笑着冲那大叔低声道:“大叔,十文一斤啊!我也不像那些妈妈一样,专挑大个的,您看着给我秤吧!”
这卖梨的汉子,被刘原缠着,迫不得已只得答应他来帮忙卖梨。可这一会工夫,都是在挑大个小个,没一个付钱的。他早就等得急了,听到林贞娘这么一说,也顾不得之前刘原和他说的那些话了,直接抓了秤,拣了几个大个的梨就给林贞娘秤了起来。
刘原看得分明,却不好大声阻止,只能嘿嘿笑着,催促面前挑得欢的妇人们,“妈妈们,挑好了就付钱了,要不然一会儿可都被别人拣走了。”
他这么一吆喝,那些妇人果然赶紧把面前拣好的大个的梨子往跟前又扒了扒,甚至已经开始有人抢着交钱了。
同样是两文钱一个,自然个个想拣大的,先拣先得先占便宜的心理人人都有,一会儿工夫,倒真的卖了半车梨。
而这时候,林贞娘早就付了钱,捧了梨走出人群。她算是头一份买的,大叔把秤提得高高的,一斤还饶了一两,八个梨只花了十文钱,个头还都不小。
用帕子把梨擦干净了,她先递给林静,又递给林东。林东先是不拿,看她执意举着梨不放,这才伸手接了。又抬起挎在臂弯的篮子,示意她把梨子放进去他提着。
这山东新鲜鸭梨果然好吃,林贞娘张口一咬,只觉汁多肉脆,满口清香。
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在抱怨:“这大个的都让人挑走了,不划算啊!”
“妈妈来晚了,不过没关系啊!现在我就按斤卖,十文一斤,一斤能秤八、九个呢!妈妈想啊,这可比刚才卖的便宜多了,怎么着也是你在占便宜啊!”
巧舌如簧,少年凭着一张看似诚恳的笑脸,很快就又招揽了一大群人围着买。林贞娘回头瞧瞧,那几乎是在抢的妇人们,不由眨眼睛。
才多大啊!也知道是个女人都想占些小便宜的心理。看这情形,这一车梨要卖光也就是一刻钟的事吧?
虽然心里着实佩服那少年,林贞娘却没有留下来看他卖梨。啃着香甜的梨子,牵着终于露出点笑模样的林静,一行三人,沿着来时路往家里走去。
十里长街,仍是满目繁华,不过林贞娘也就是看看,现在的她,哪一家铺子都没心思进了。
“东伯,你说这钱是不是很难赚呢?”低声呢喃,其实她没指望林东回答她。
林东回头看她,也果真是没有答话,可是转身走了一会儿,却又低声道:“什么事,都是开头难。”
只这么一句,就再也不说话。
林贞娘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忽然就笑了起来。可不是,不管古今,这第一桶金最难赚,一旦真的做起来,赚到钱了,就容易许多。钱生钱,比人赚钱容易得多。
“东伯,你是不是读过书啊?我看你懂的道理真多。”拉着林静,追上两步,林贞娘笑着的攀谈。
林东却是闷着头,过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道:“没读书……”
这世上,有许多道理不是读书读来的,而是从现实生活中积累的。林贞娘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只是难得林东肯答她的话,她自然没话也要找话说了。
她是一句接着一句的问,林东却是偶尔才答一句,只顾闷着头走,不一会,便把林贞娘姐弟二人落在了后面。
林贞娘摇摇头,正待发力追上,却不防后面突然有人快步奔过,先是撞在林贞娘身上,又头也不回地跑过,无巧不巧地蹭着林东的肩膀跑了过去。
“这什么人啊……”林贞娘正抱怨,林静却是“啊”地一声。
小孩人矮眼尖,一眼就看到林东脚下有一块黄灿灿的东西。“啊”地一声后,就指着那块东西叫道:“东伯,你看啊!金……”
听到林静的叫声,林东头一低,还未看清楚脚边的东西,冷不防就从斜刺里冲出一人,一脚踩了上去。
林东皱眉,看着踩住那块黄灿灿的东西,又蹲下身,好似打扫靴上灰尘把那东西握在手上的年轻男人,却是沉默不语。
穿着灰色短打,长了一双粗眉毛的年轻男人很是紧张,可是脸上却是放着光,好似兴奋得有些发颤似的。只是抬起头看到林东正看着他,脸上就现出些尴尬的神情。
干笑两声,粗眉毛凑近林东,“大叔,你别叫!虽然这金子是我捡的,不过我这个人最好说话。见者有份嘛!只要你别声张,这金子咱们两个人对半分了……嘘,仔细那人找回来。”
找回来?!
林贞娘眯眼,想着刚才那穿着锦缎直裰的背影,突兀地笑了一声。
眼前这一幕何其眼熟啊?在前世,电视里可是经常提醒广大市民提防骗子的。
“东伯!”叫了一声,她拉着林静凑上前,直接笑道:“我看这位大哥的提议好,小哥儿,你那金子我们也不要了,你就拿了银子或铜钱给我们就行。也不用对半,少些也无所谓,我们不怕吃亏。”
没防着后面突然冒出来两个小的,粗眉毛眯眼看着,看清说话的只是个还未及笈的小姑娘,紧张之心就去了几分。
冲着林贞娘一笑,他仍是和林东说话,“大叔,借一步说话,这边来。”
林东睨着他,却是不动。
粗眉毛无奈笑笑,只得仍站在原地,俯近身,压低了声音道:“大叔也看得出来,小子现在一贫如洗,身无长物,哪儿有银钱分给大叔您呢?不瞒大叔,小子家有八十老母,病在床上,小子这一遭,就是去求大夫舍些药给老母治病。天可怜见,居然撞上这样的好事,虽然大叔先看着的,可为着老母,小子也只好厚颜占大叔您点便宜……”
睨着面色仍是一脸淡然的林东,他又道:“就像这位小娘子说的,小子不怕吃亏,少一些也无所谓,我看这锭金,少说也有二两重呢!”
“这位大哥真厉害,不用细看,只握在手上,都知道金子重多少呢!”林贞娘瞪大了眼,一脸的佩服。
粗眉毛面上一讪,只能干笑两声作答。
林东瞥了眼林贞娘,嘴角无声地扬起,只是目光转到粗眉毛脸上,却又是淡然,“小哥儿家贫,这金子是上天赐给你的,你自己留起来就是。老汉眼花,什么都没看着,不好和小哥儿分——小郎、小娘子,咱们走了。”
看来,不用她提醒,东伯也不会上这个当。
林贞娘撇了撇嘴角,斜睨了眼怔在当场的粗眉毛,在肚里偷笑。
林静人小,懵懵懂懂地知道些,却到底没有完全看明白。走出几步后,忍不住摇着林贞娘的手,悄声问道:“姐,那个人,还有金子?!”
“骗子!都是骗人的!”林贞娘答得干脆利落,“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就不能信。你一想贪便宜,就得……”
声音一顿,她滑到腰上的手僵住。
“不是吧!”低下头,她看着空无一物的荷包,几乎想要骂人。
“东伯,他们偷了我的荷包!”冲着前头的林东叫了一声,林贞娘不等林东出声,甩下林静,就转身往回走。
这群骗子,骗人还不够,居然还做小偷!
远远的,她看到斜身撞上一个挎着菜篮子的老妇的男人,眯起了眼。
就是这个穿着青布直裰的男人,在撞上她的时候,摘了她的荷包。
快走几步,她身子一晃,堵住了头也不回的男人。
突然被她堵住,三十多岁的男人也吓了一跳,一抬头,看清林贞娘,才缓下面色。倒三角眼里露出几分凶光,他板着脸喝道:“哪家的小娘子,这么不知事,这么宽的道,非得挡住人?”
“大叔,我是好心耶!你掉了东西呢!”林贞娘笑着,下巴一点,示意他回头看。
离得并不远,可是身后那被男人撞到的老妇却是半声都没声张,这会儿正被那粗眉毛往路边带呢!显然,是已经被粗眉毛的几句话打动了心。
倒三角眼回头瞥了一眼,生怕那老妇发现自己的踪影,身体侧了侧,才喝道:“我没掉东西,你快点让开!”
“不成,”林贞娘瞪着他,没半分惧意,“大叔你可能没掉东西,可是我却掉了东西——就是刚才大哥你撞我的时候掉的,可能你有点印象啊!”
“你胡说什么?你掉不掉东西和我有什么相干?”倒三角眼气呼呼地骂着,可是声音却始终不高,“我告诉你,我可是在衙门里做事的,你要是……”
“衙门里?那敢情好,大叔,你快带我去衙门吧?我就那么几个钱,却被贼人偷了。咱们定陶怎么可以出这样的事呢?”说着话,她目光一转,嘀咕道:“我看那头的妈妈衣服料子不错,可能荷包里也是有几个钱的,我可得提醒她一下,别被人偷了……”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八章净街虎
说着话,她似乎就要抬脚走过去,倒三角眼一急,忙张开手臂拦她,“小娘子,我刚才倒是捡了个荷包,你看可是你的?”
瞧着倒三角眼手里那青色的荷包,林贞娘立刻笑起来,也不客气,她接了荷包,捏了捏里头的钱,确定倒三角眼还没来得及拿出去,笑容越发灿烂。
倒三角眼睨着她,哼了一声,“小娘子以后小心些……”
林贞娘挑起眉,眼角余光瞥见身后正走过来的林东,心里更觉有了倚仗,“大叔,你说什么呢?我家伯伯可是会武的呢!”
也看到了林东,倒三角眼哼了一声,虽然不知就底,可林东冷冰冰的一张脸还是有些威慑力。
看着倒三角眼转身往胡同里钻,林贞娘轻啐了一声。抬头看向不远处正窃窃私语的粗眉毛和老妇。
“小娘子,回家吧!”林东叫着,却没有立刻转身。
林贞娘应了一声,人却大步向前奔去,“等我下,东伯。”
“喂!”还没走近,林贞娘就大叫一声。
那粗眉毛一抬头,看到林贞娘,不由皱眉,“小娘子家家的,不回家去玩绣花,乱叫什么?快走快走……”
林贞娘哪是他挥几下手就能赶走的?离得还有五步远,她就停下,站在那,冲着那也是神情紧张的老妇叫道:“妈妈别让当!这粗眉毛不是个好人!刚才他也这样想骗我伯伯来着,要不是我伯伯精明,也要上当受骗的……”
看那老妇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林贞娘立刻又道:“你不信就叫他和你去金铺里头,先验那金子,一准是包了铅的假金子!妈妈,我就是说谎也得不到半分好处,为什么要骗你呢?”
看老妇直拿眼怀疑地睨他,粗眉毛也急了,“妈妈别信她的!这臭丫头就是见不得人好,眼红呢!你可想明白了,我这是吃亏让你占大头,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啦!”
“呸……”林贞娘啐了一声,瞪着粗眉毛喝道:“没廉耻的东西!你就是要骗,也去骗那些有钱的太太、夫人去啊!连老太太——不,是连这老妈妈的买菜钱也骗,你就不觉得脸上发烧?!”
“那个,不是这么说的吧?是什么都不该骗吧?”不远处的林静弱弱地问了一句,站在他身边的林东掀了掀眉,却没有出声。
“你要真有那个本事,做个大盗,专门劫富济贫,我倒佩服你了!可你现在瞧瞧,你都堕落成什么样了?连十几文的买菜钱都骗,你娘要是知道了,也要觉得丢死人……”
林贞娘越说越大声,连脸都涨红了,那粗眉毛想发火骂人,却又因为她那些有点似是而非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