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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的痞子拍婆子则另来一套。他们染指机关大院的女孩,可能性不大。多数孩子就地取材,这也符合门当户对的硬道理。但小痞子拍婆子经常强买强卖,近似张恨水小说里的军阀做派,往往搅得四邻不安,引发社会治安问题。胡同里也是各色人等都有,很有不少漂亮而规矩的女孩遭了大殃。我的一个同学住胡同,他们院有个大她两三岁的女孩,据说长到十三四岁,已经楚楚动人,被那一带一个名“二歪”的小痞子看上了,非要“拍”到手,多次闯进院子,骚扰良民。弄得这女孩没少往邻家躲。“二歪”一干人找不到人,就在院里的影背和大门上用粉笔乱画乌龟,还指名道姓地书写厕所语言,极尽下流之能事,恣意发泄。这女孩后来不堪骚扰,转了学并般到远离此地的亲戚家。
把“拍婆子”和耍流氓划等号,一概而论,也失之绝对。我认识的人里,就有因此而受益大半辈子者。有个50年代初出生的朋友当年住在离景山不院的一个院里,“文革”前期景山公园尚未关闭时,是他们院孩子遛圈和登高之地。他就是在一个秋天的黄昏,用“拍婆子”的手段,搭上了一个女孩。该女孩后来成了他的女朋友,再后来,也就是相恋七八年以后,成了她老婆。两人恩爱至今,他们的女儿如今在国外一所著名大学读研究生。他回忆起当年的情形,承认起初也是玩闹心态作祟,想不到弄假成真。他的“早恋”,在院子里是出了名的,也曾引起过院里孩子的妒忌。有段时间这女孩每星期来他家一两回,骑一辆八成新的线闸女车,就停在单元门口,用他的话说:“那帮孙子没少拔气门芯。” 80年代,张贤亮发表作品《早安,朋友》,有为早恋现象开脱之嫌,引发非议。这位当时妻女满堂的“北京孩子”始终站在作品一方,而经历相当的他的妻子则持相反的态度。
据一位曾在日记里大写“拍婆子”并有过多次切身体验的北京孩子说,其实除了想入非非,也真没什么,即使是“拍”到手了,不过是有了一个聊天的异性对象而已,说“越轨”、耍流氓等等,都谈不上。我没看过他的日记,但多少年过去了,他在今天说这样的话,应该是靠得住的吧。
注释
① 王朔《看上去很美》,华艺出版社1999年3月第一版。
② 东子《烟盒》,中国青年出版社2003年8月第一版。
③ 汪朗、汪明、汪朝《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年1月第一版。
第三部分:昨天的时尚后记
2002年9月11日,阳光灿烂。那天,我和林栋一道去湖北巴东开一个会。他那时刚编过《藏地牛皮书》,用北京孩子的话说,正“来劲”着,一路不间断地数说他的选题,神采飞扬。我也曾在出版社当过多年编辑,但他的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受他的情绪感染,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口提议,写一本主题为“北京孩子”—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北京孩子—的书,林栋好像没眨眼就认同了。这个想法从萌发到凿实,一去一来,不到一分钟,省了商量、斟酌、论证的工夫。这就是写作这本书的缘起。
这本书是利用业余时间写的,初稿耗时大约一年。以后断断续续地舔来补去,又折腾了一年。其间,我认识的“北京孩子”沈小农、黄新原、赵福琪、马洁、田畔、张锐、李乔、朱琏、祝东平、常伯工、王凤基、侯京全、李春、梁丰、丁大建、陈庚子、黄汉青、孟超、陈凯、贺桐、田晓鸣、黄蔚琦、李连生、崔国清、陈雪秋、林思列、任淑平、张放、胡英兰、王艺、李轩、李欣欣、周军、高世英、陈子建、孙杰、刘璞、韩永玲、张新培、王新、高明、覃艺、田卫列……向作者忆述了他们小时候经历的种种往事的细节。不管今天的心境怎么样,说起昨天的故事,他们无不满眼放光,眉飞色舞,这种惊人的一致,是作者事先所未料到的。常伯工、黄新原、邢东田、孙小白或专门写了或整理了自己的作品,供作者附在书内。赵福琪、马洁、丁大建、李连生、张锐、杜世杰、梁丰都曾翻箱倒柜,用近乎是“搬一回家”的劳动,搜寻出他们珍藏了几十年的实物和相片,供作者利用,有些老照片是现从多少年也没碰过的相角相册上揭下来的;福琪更是折腾多次,“搬”了数回家,不厌其烦,这本书出版的时候,他真的要搬家了。黄新原不知解答了多少要靠苦思冥想来串连记忆的细琐问题,还自告奋勇地替作者起了十来个书名,同样不厌其烦。祝东平不仅开车为这本书“扫”大街拍照片,还开夜车作实物拍照和装帧设计,他是个惜时如金的人,我用了他太多的时间。王艺手绘的50幅插图,无一不是反复掂量,数易草稿而后定下的。沈小农义务劳动,通读了全稿,在作者自以为没问题的原稿上发现了无数问题,替作者把了最后的也是令人放心的一道关。
林栋是一个过于苛刻的编辑,他的敬业精神令人感佩,我曾多次听他不无自豪地向别人宣称,他能做到把本职工作与个人乐趣融为一体。这与当今业内许多混饭吃的编辑在职业境界上判若天渊。但他不断地给作者出难题,否定这个否定那个,增加这个增加那个,以至于在这本书的写作和出版的任何一道环节中,我再也没有感觉到当初他认可选题时的痛快劲。
是他们的劳动和付出,成就了这本书。谢谢他们。
这本书凝聚着大家的记忆,也可以说是大家写的,作者只不过尽了一点执笔并稍加发挥的义务,话又说回来,既然是未经考证的记忆,就难免有欠准确的地方。这是最后需要特别郑重地声明的一点。
这本书写了两年,也可以说拖了又拖,但读清样的时候,仍感到有不少挡不住的遗憾,这只能归咎于作者眼界的短浅、文字功夫的不到家和想象力的不足。木已成舟,随它去吧。
2004年1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