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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儿并未理会他的怨言,洒然转过身去,动人倩影在初升的日光底下更显柔彩,“缥缈老鬼,我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一步,有空再来向你讨教,看看《江湖名录》之中的排位是否恰当。”
不待朝虢回应,蓝玉儿已经红袖裹身,像翩翩仙女一样翔空离去。
金池客栈的屋顶之上便只剩下他们师徒二人。
客栈之内,夜孤鸿、泽宇、沈馨雨三人从迷糊之中醒过来,发现自己已在桌上趴睡着半个晚上,杯盘狼藉,浓烈的酒意涌上三人的脑袋。
“三位客官,醒啦?”阿莫好客地笑着走了过来。
三人脑海昏沉,像被什么重物压过一样。
“我们昨晚喝醉了吗?”沈馨雨双眼还没能完全睁开,用手揉着额头,缓解一下头的沉重。
“没想到我们也是如此不胜酒力……”泽宇甩了甩脑袋,清醒了几分。
夜孤鸿按着双眼,竭力想回忆昨晚之事,但只有一片模糊的酒瓶在自己脑海之中晃过,除此以外并无异样。
猛然,他一按腰间,手触到剑柄,朗月剑还在,心才稍微宽安下来。
“夜师兄,怎么了?”沈馨雨见夜孤鸿的神态有点古怪便问。
夜孤鸿催真气逼走余下的酒意,闭目沉思了片刻,总觉得自己像是遗忘了一些很重要之事一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没什么。”夜孤鸿也心想大概是自己酒下肚肠,不知不觉生了醉意才弄得脑袋有点迷乱。
三人付过帐后便离开了金池客栈,阿莫连声“多谢客官”将他们送出门外,看着他们背影走远了,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虚汗。
在金池客栈的屋顶上,陈如风看到三人安然无恙地从客栈中步出,也就放下心头大石,蓝玉儿总算没有加害他们,只是不知那“消忆水”是否真有令人遗忘的神效。
朝虢有点惊讶地望着千剑门三人,没料着连他们都牵涉在内,连忙追问陈如风:“这到底是发生何事?”
陈如风长叹一声,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出,由最初约战叶之杭,至到后来被蓝玉儿算计,被逼签下解禁监察赤魔圣坛的手谕。朝虢听得暗自皱眉,眼睛一直望着金池客栈前的那条长街,正值初晨,街上了无人烟,也无人留意到停留在屋顶上的二人。
“叶之杭是许久以前成名的高手,白叶堂被剿后没想到他竟然能得到李林甫的庇护,在相府苟全性命。”朝虢沉吟道。
“我只望能偿鬼王心愿,怎么说他都是为我而死的。”陈如风内疚地动了一下,“第一场斗命我已然一败涂地,更没想到后面会有这样一连串的风波。”
朝虢缓缓道:“蓝玉儿她处心积累,要复辟赤魔圣坛当日的辉煌,才这般不择手段,利用夜孤鸿他们三人为质。”
陈如风黯然低头,道:“都怪我,若我当初听晴儿的话,不借助赤魔圣坛之力去争逐盟主之位,就不用被他们利用威胁了。”
“这也不能尽怪你。自刑石身败之后,赤魔圣坛门中状况一落千丈,不复昔日,媚尊作为魔君之后执掌赤魔圣坛的人,必须要做出一番功绩出来,才能稳住自己的身份地位。于是就从你这里下手,千方百计地助你坐上盟主之位,让你知恩图报,就可以解除当日订立的限制之约。今日之后,赤魔圣坛便能大展拳脚,肆意发展,甚至有可能超越你的天风帮,成为江湖第一大帮。蓝玉儿经验老道,你被她算计也是情有可原。”朝虢说道。
陈如风担忧道:“只怕自此江湖上的风波会更多了。”
“就只能希望媚尊并不是刑石那一类野心勃勃的人罢了。”朝虢摇了摇头,哎了几声。
“蓝玉儿说当初魔君刑石是在你和泽崆云、冷非绝三人联手之下败亡的,到底这事是怎么样的?”陈如风忍不住问道,蓝玉儿曾说这是一次不光彩的较量,三人都必不愿意提及。但他既是朝虢的徒弟,他很想弄清楚当初事情的起因。
朝虢望向渐亮的天边,闭眼叹然。
“当初我、泽崆云、冷非绝三人齐共受江湖正道所托,赴断石崖与魔君刑石决一死战。”
“这一战关乎江湖未来存亡,一旦我们三人落败,整个江湖就将落入刑石的手中。但当时刑石的功力正如日中天,我们论单个任何一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为了大局着想,我们只得三人一起出手,没想到刑石强横得可怕,苦战了上百回合,我们与他仍未分出胜负。”朝虢说着,目光忽然变得炯炯,眼前似是掠起了当日情景,历历在目。
“到最后,我们用了迫不得已的方法,他才被我们击下万丈悬崖,葬身海浪之中。”朝虢隐晦地说道。
陈如风锲而不舍地问:“什么迫不得已的方法?”
朝虢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不该对自己的徒弟有所隐瞒,便道:“由冷非绝和泽崆云负责正面牵制他,我从背后出手偷袭。”
要知道朝虢他们三人对敌刑石本来就已经是以多欺少,还有用阴损的偷袭招数,虽然是为江湖安危大局,始终是不是光彩之举。
朝虢默然,陈如风便也跟着默然。
两师徒一同望向已经升到高处的烈阳。
“不管怎么样,师父你所做的是为了大义,但我现在却是给了赤魔圣坛一个卷土重来的机会,只怕他们死灰复燃,江湖会重现昔日的灾劫。”陈如风担忧道。
朝虢比陈如风矮上一个头,他要将手举高才能够得着他的肩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慰言道:“没有魔君在,他们纵要东山再起,有千剑门、冰墓和天风帮这三个大派在,要重拾当日傲绝江湖,统领天下的威势,可是甚艰难的事。”
陈如风本想说未必如此,赤魔圣坛早已在暗处发展了枝叶相结的势力,但他也不想坏了朝虢的好意,便点了点了头,不再多话。
“对了,师父你又怎么会来到此处?”陈如风好奇问道。
朝虢此时重展顽童一样的劣气,扬起眉毛,瞪了他一眼,满腹牢骚道:“还不是因为你,收了你这个徒弟我少担心一会都不行……”
啰啰嗦嗦的一番说话,朝虢几乎就要将他的耳朵扭起来呵斥一顿,陈如风连连赔罪,笑着说全都是自己的不是。
“难道师父有空就来暗中监视徒弟我?”陈如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朝虢老脸一红,又东拉西扯一番,胡说其它不相关的事,更加显得欲盖弥彰。陈如风哭笑不得,证实了自己想法无误,朝虢果然一有空暇就潜伏在他身边暗处,一直跟着他。
“哼,你离开天风帮数日,还是速速回去吧。”不让陈如风有意见,朝虢一手拉起他,御起缥缈功,屋顶上两个人影闪晃而过,没了踪影,只有一道绿光疾魅,往天风帮的方向射去。
第二十一章:四面楚歌(上)
“就来到这里,我不随你进去了。”天风帮堡垒立于眼前,漫云风轻,吹拂起师徒二人的衣袂。
“师父保重。”陈如风郑重地抱拳颔首,敬意十足。
“少给我来这套,这句话对你自己说还差不多。”朝虢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望着陈如风又是叹出一口气来。
将目光转去天风帮如巍然屈膝坐下的巨人一样的堡垒,朝虢道:“叶之杭与你定下斗约,你已败一场,之后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还有赤魔圣坛得以解开束缚,江湖上怕是又会掀起一场风浪,你后面面对的麻烦还多着,你得需做好心理准备。”
听毕朝虢的嘱话,陈如风心头一沉,一股担忧压了下来,但他嘴上并无多透露自己的忧心,只是道:“师父放心,我能应付过去的。”
朝虢看着他这般模样,也猜到了几分他的心事,不禁又微微摇头,知道这徒弟是不想自己为他忧虑,才出此言。
“如果你有什么想不通,或者做不成的,就来缥缈庐找我好了,若我不在你就留下信条罢。你是我徒弟,我不帮你还帮谁呢?”
朝虢说完这样一番话,陈如风已是感激得哽咽住了。
临别又回头,最终朝虢还是御起身法,消失遁去。
陈如风望着那道冲天绿光,抿了抿嘴唇,拖着疲软空荡的躯壳往堡垒走去。
“啊!帮主回来了!”
步入客厅,胡九未、刘宏、柴元朗和丁雨、川逆流、凌小玉等人一拥而上,看到陈如风这般惫态,个个都面有忧色。
“帮主,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子了?”川逆流看似就要心痛得掉下泪水来,脸上挂着过于夸张的悲伤。就连凌小玉也甚为担心地看着他,但一贯关心别人的话语他委实是造不出几句来,只能以眼神来传递。
胡九未和柴元朗强行要将陈如风搀扶,陈如风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自己并非行将就木,自己走上了座位上坐下来。
“帮主,你一去就是几天,这几日来又杳无音讯,我们都怕你出了什么事啊。”胡九未见陈如风安然归来,才浑身如释重负。
“就是……”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陈如风也不好打断他们,大家都对他这个帮主关怀备至,心里极为感动。
待众人个个望向陈如风,等着他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到底是因何事出门耽搁数天才归,陈如风笑着道:“没事,只是在鬼门关走过两转而已。”
众人一听又是瞪目结舌,眼中惊然,连忙追问。可陈如风只是摇摇手道:“我很累了,容我休息一会再跟你们细道详情吧。”
见陈如风满脸风尘,倦色集布,众人便不再烦扰他,让他先行进房休息。胡九未和柴元朗又争上要将他扶入房间,被他婉言谢绝。
一进房间,几乎是往床上一冲,脑袋便如埋入大海之中,浑浊的海水侵进神念,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迷糊睡去。
梦中,他隐隐约约地看到江晟天和叶之杭在对着他冷笑,然后蓝玉儿、瑞云和文子成有跟着蹦了出来,对着他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他被这些人包围着,他们在旋转着,他不知所措……
猛地震了起来,陈如风睁开双眼,嘴巴微张,冷汗顺颊而下,一望窗外,已是繁星争辉,弧月高挂之时。
披衣下床,推开房门,来到了顺着堡垒壁部而建的露台,外面尽是寂静暗沉,树林黑压压的一片,互相依靠着,充满迷离之意。
陈如风暗自调息,真气已恢复七八。心中感慨,自己在十个时辰之前,还在生死关头徘徊,现在却以站在了宁寂空灵之中,感受万籁无声的恬适。
与叶之杭的斗命、被蓝玉儿所挟,然后差点丧命在瑞云手下,这一切都仅仅是一个开端。
还有斗智和斗武在后头;赤魔圣坛不受监察,大有重展魔家声威的势头;瑞云杀徒之仇未报,也不会就此罢休……
想起今日他和朝虢所说的自己能应付过去,现今只余一声苦笑而已。
接下来自己所要面对的,已经不亚于狼虎之争了。
仰天长叹,晚风徐来,却不能将他要担当之事减去半分。
同在此黑夜,相府之中,江晟天被叶之杭秘密约见于花园之中。
花园里空无一人,唯独是星月高照,勾出假山石池的黑边轮廓,添上些许竦人之意。
树枝如手指,遥点高不可攀的天际。树下江晟天已在翘首等待,步前步后,显得焦急不已。
无声无息之中,一个人影悄然坠落在他身旁,形如鬼魅,将他吓得心惊,幸好他早有见识,才不至于叫出声来。
“叶大侠为何要在此深夜约我来这隐秘之地相见?”江晟天有点不满地道。
叶之杭在黑暗中只能望其形而不能辨其貌,却听他道:“与陈如风较斗之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甚至是丞相也不得。”
江晟天哼了一声。
“丞相只是让我助你谋吞天风帮,若知其中牵涉私人恩怨在内,他是不会高兴的,哪怕这对自己并无害处。但他只想着有利于自己,不愿利人利己。”叶之杭解释说道,江晟天没料着他竟对李林甫的性格熟悉如此,一时也怔住了。
于他心里头,确实不想跟李林甫同谋合污,谋取天风帮。但他现在不仅仅是李林甫吞食天风帮的工具,还是叶之杭与陈如风对弈的一只棋子,所有的身不由己,实在是难以尽述。
无从选择,为了得到自己最初所欲,哪怕违背大义情理,他也要硬走下去。
“那么叶大侠有何高见?”江晟天淡淡问道,在黑夜之中他无法捉摸叶之杭的神情,从而更无从得知他心中所想。
“现在我们已和天风帮是合作关系,表面功夫做足,我们下一步可要想想如何对付天风帮。”叶之杭说道。
江晟天听完这话觉得十分不舒服,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那么该如何对付?”
叶之杭忽然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气,直逼往江晟天,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动脑子的事可不能时时依赖别人,你自己也要多多想想。”叶之杭冷声责道。
江晟天觉得自己心思被人看穿,顿觉背部一凉。他不是不去策谋,而是不想去策谋。可叶之杭这隐带威胁之意的气势,令他只能乖乖听从。
“我们要先从天风帮与我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