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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儿。”他未开口,倒先叹气,然后唤着我一手拨弄我的碎发。“恩。我听着呢。”
他道:“这人脾气忒怪,任我怎么请偏是请不动。”听他的口气,尚有几分不服。我笑道:“哟,还有咱们怡亲王办不到的事儿哪?”他半晌无语,而后,轻声道:“是呀,枉我人前人后,还被人叫一声‘王爷’,却还得……还得让我家馨儿受着这份儿罪。”
我笑着拐上他的手,“你这是怎么了?还说我多愁善感,难不成和我在一块儿过久了,也变得和我似的了?依着我说,只要您不嫌我变成个瞎子丢您怡亲王的脸面就成,我倒是都无所谓。”我装作云淡风清。
“唉……”他轻声一叹,手指轻按在我唇上。静默。
“哎?你还没说完呢?人大夫怎么就不答应了呢?”我找了个话题避过去。
“嗨,这人呀,仗着自己医术高超,坚持不上门问诊。饶是我许他多少银子也没用,更别说是威逼利诱,他总是一副桀傲的样子。口口声声的说,‘行医者当为天下人治病,岂能因为你有几个钱儿就巴巴儿的丢下这门口满满的病患去给王亲贵戚治病去?’这个人啊,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扑哧”一声笑喷出来,道:“看来你真是气疯了,咱们温文尔雅的十三爷也能说‘茅坑里的石头’这样的话?得得得,人总有自己的规矩,咱也不能凭着自己有权有势的就欺负人呀。咱们啊,也别坏了人的规矩,明儿你带我去上门儿去瞧病吧。”
次日一早,有侍卫来接了和惠回宫,来人竟是塞布腾,我极是吃惊的。玉树已是咱们家的媳妇儿,加之从前的一段过往,所以明明听说了也揣着明白装糊涂,躲着不出去。倒是塞布腾神情自若,大大方方的给我们问了安,又问候了家里大大小小,接了和惠回宫,到底是孩子,这会儿眼里闪闪的泛着泪光。我们亲自把她送出去,胤祥又把她抱到我们的怀里,轻轻哄着:“等你额娘眼睛好了,阿玛额娘就进宫看惠儿去,这回,一定去。”弘皎笑说:“惠惠,有什么可舍不得的呢?我下午进宫去见你去便是。”
我倒羡慕起皎儿来,他因着皇上开恩,特许了和皇子们一处上学,所以即便一天都呆在宫里也是不碍的。哪里像我们?进一趟宫看看自己的女儿还要瞻前顾后。
然后接着我和胤祥去了落花胡同。人声鼎沸,“爷,前面排着长队呢,要不要……”小李子问道。我冲胤祥一摆手,道:“别呀,别呀,咱要守人家的规矩就守到底吧。跟着一块儿排呗。”
胤祥不加反驳,拉着我的手紧了紧,“依你的。”又道,“这会儿可人多,你可别松开我的手,跟我走丢了。”
“好。”
蒙昧(恩爱白头两不疑)
这个当口,我握住他的手,道:“胤祥,你看,我也真是多灾多难,小的时候灾啊病的就没断过,到现在,好容易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又成了个瞎子。”我自嘲的口气似乎让他觉得难受,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一秒。而后他用力的一握我的手,声音依旧温和,“我的小丫头,我不许你胡思乱想。”
随意说了几句话,他道:“来,手给我,这前边儿是三层台阶。”我依言把手往前一伸,把他捉住,两只手合着包在一块。跟着他上了三层台阶,一股药味扑鼻而来,我看虽看不见,脑子里却可以想见:朱红色的大门,整齐的药柜子,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捻着胡须,正襟危坐。这个时候却听到一个清越之声,道:“请进。”我愕然,晃了晃胤祥的手臂,低声问“这位大夫多大年纪?”
他声音平和,疑惑道:“问这个做什么呀?”
我晃晃他的胳膊,“说嘛说嘛,你知道我眼睛看不见,难道就不能作我的眼睛,替我去看这个世界?”“我的馨儿说起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恩,约莫是四十上下吧。”
“怪年轻的啊,倒有这样高超的医术,为人又刚正,恩,不错,我喜欢。”我信口说。
他久久无话,我手足无措起来,“呃,不是,不是,我么,我的意思是……哎呀,反正你是明白的,谁都没有我丈夫厉害不是?”我语无伦次的一席话倒引得他大笑起来。有一个门童上来说:“您二位这边儿请。”我们随着进去。
“王爷,您还是来了?这位就是王妃么?恩,让我来看看。”果然是不卑不亢的声音。静默了两秒,正疑惑是怎么回事儿。却听得“扑通”一声,听那大夫说:“姑娘,上天慈悲,让小人再见到了姑娘。当年若不是姑娘,只怕小人现在早成了孤魂野鬼。小人在这十几年里无日无刻不惦着姑娘,求神拜佛的保佑姑娘平安。姑娘倒也真是好心得了好报了,嫁了王爷,王爷又疼您爱您。”天,枉他一个大男人,却把这“疼”啊“爱”啊的挂在口上。我赧笑。
胤祥咳嗽两声,肃然道:“怎么回事?”
那大夫立即恭敬起来,“禀王爷,小人早年曾受王妃眷顾。”
我倏的一惊,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莫不是他胡编乱造么?
我这表情叫王大夫看在眼里,道:“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姑娘忘了吗?您十三岁的时候与您的姊妹去碧云寺礼佛,那时我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永远记得您给我的鼓励,您说‘这世上路多的是,人家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给了我一锭银子,当时堪堪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后来我发奋学医,至今日小有所成,总不负姑娘当日期望。”那声音倒是真的诚恳。我明了,这怎么会是我干的事儿呢?是婉馨,兆佳婉馨。
我手按在心上,心里喃喃的说:婉馨,你又帮了我一回。你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又凭着什么抢了你的人生、你的命运?
胤祥轻轻一拉我的手腕,声音也诚恳起来,“既是如此,还求大夫为内人尽心诊治。我们夫妻二人感激不尽。”王大夫激动起来,“此话怎讲?姑娘乃是我的再生父母,若我还不尽心诊治,那还是个人么?”
我温和的劝道:“您别激动,我们自然信得过您的医德、您的医术。”
王大夫把我们引向内间,按中医的法子,先是看了我的面色,而后问我饮食起居等等。好在胤祥通晓医理,描述我的症状,这并不是件难事儿。
“姑娘,你这个病啊,倒是来的奇怪,不过……”
“不过什么?”胤祥比我先紧张起来,王大夫大笑起来,“王爷别急呀,我这话还没有说完哪。姑娘的眼睛虽不能明视,但是,却可以见到光亮。这样说来,好的希望是极大的。不过若是治疗的不及时,那日子久了可就真的失明,再不能复原了。”
“这可怎么好?王大夫,您可有法子?”我赶紧把他拉到我身边坐下,他这样,可真是失态。
“有倒是有。只是光凭着内服医药还是不够的,最好再施以针灸。这些穴位大多在后背上,王爷您看……”王大夫此言一出,我脸倒先红了起来,这怎么可以?在这个社会生活了太多年,我已实在无法接受这样“开放”的事。
胤祥捏着我的手腕紧了紧,终于开口:“只要医好她的病,什么方法都可以。”
“我不要。”我怪难为情的附在他耳边说,他轻捋着我的头发,对我说:“馨儿,是医病重要还是体面重要呢?王大夫医术过人,我相信,他可以医好你的病。一切有我,恩?”
王大夫温言道:“姑娘,您刚也说,信得过小人的医德与医术,难道只是说着玩儿的吗?小人是个行医之人,在病患的面前就只是一个医者的身份。任何一个病人,在医者面前都只是单单纯纯的身体罢了,绝不会有任何杂念,您应当放心呀。”胤祥拍拍我的肩,“馨儿,大夫说的有理。”我轻轻点头。
遣退了别人,屋子里只有我、胤祥、王大夫。我的后背整个儿露在外边儿,冷风一吹,嗖嗖的。我勉力劝自己把心放下来,没事没事,在现代看个病掀掀背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是在这个过程里,胤祥始终在我身侧,他的手牢牢的握住我的,我突然间变得特别感动,几欲落泪。“哎,可不兴哭鼻子的啊,针灸呢,疼是疼了点儿,可是能治病啊。咱要哭也得回家去哭去不是?”他逗我笑,我勉强的笑着。我哪儿能是因为疼想哭呢,那真成小孩子了。我这是感动的,这个时代哪个男人,能做到这样?
我的丈夫总是这样,总是把我放在第一位,总是什么都为我考虑,总是理解我体谅我呵护我。我坐在马车上他拉紧我的手,我把头枕在他的肩上。他问我道:“还疼么?只这几次,且忍忍吧。”我鼻子一酸,扯了扯他的衣袖。“胤祥,我爱你。”我喃喃的说。他轻笑了几声,把我带到怀里。“我知道,我一直知道。馨儿,我的馨儿。”
他的唇吻住了我的,我双手环上他的脖子,黑蒙蒙的大布帛里,我见不到一切。却能知道他的心,他的感情,他的爱。“胤祥……”我在他的吻里沉沦,眼泪淌满了脸颊。他讶然的放开我,指腹轻而柔的拭去我的眼泪。“这是怎么了?”他托住我的头,额头抵住我的。我轻轻的摇头,“你爱我么?”
“我爱你。”他喃喃的、轻轻的说,我也轻轻的笑了,赧赧的低下头,靠在他的怀里,“哦,这样啊。”
那晚上,我只着一件单衣被他密密实实的抱在怀里,于黑暗里听到他均匀的呼吸,我轻轻的笑,一只手环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摸索到他的指尖,三两下的拨弄,低声的唤:“胤祥……”
他没反应,我笑得身子发起颤来,更甜的喊:“祥……”
恩?还没反应,我略想了一下,强压住自己的笑意,像对孩子似的喊他:“我家祥祥……”一声闷笑直传到耳畔,“叫我什么?”
“哼,就知道你是装睡。既是没睡着,也不理我?”我故作生气的扭到一边,他又把我揽回来,“原是半睡半醒,架不住某人酸溜溜的‘祥……’啊。”这次换我偷笑,笑得花枝乱颤。“哎?你刚叫我什么?”他一双手臂圈住我。
“什么‘什么’?”我装傻。
“你说呢?”他的手来哈我的胳支窝儿,我自来是怕痒的,忙到处躲。“说不说?说不说?”
“我说,我说,我喊你‘我家祥祥’。哎哟,不敢了,不敢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我的爷。”我告饶。“现在才求饶?晚了……”那熟悉的气氛包围我的时候我蓦然惊醒,直推他,“哎,不要,我不要。”唉,这语气怎么像欲拒还迎?不是吧……
他在我身上掀起风暴,较之平日,而今失明的我只能更加跟从他,贴合他。我们唇齿纠缠,在彼此的身上留下印记。身体的反应都如此默契。我像是他庇护下的小生灵,除却依附他外再无存活之法。云消雨歇,我把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他下巴抵着我的额头,我知道,他是喜欢这样的我的。
“不知道……”我欲说还休。
“不知道什么?”他问。
我轻笑,在黑暗里摸索着了他的臂膀,轻轻道:“不知道这副残破的躯体,仍然承受着你的爱。”
他微顿,深吸一口气,用手磨裟着我的头发,似乎是在笑似的,“傻丫头。”我虽然看不见,却仍然泛着泪意的向他仰着头,他的手停留在我的发丝上,俯下唇来,在我的唇上辗转不已。
复明(不忍生受的深情)
我一直在针灸治疗,也略略见了起色。有一日晚上,胤祥扶着我回房去,让我先在桌沿坐下。我隐约看见他模糊的身影见点蜡烛似的,唤道:“当心手,别烧着了。”他一顿“咝——”的一声,我往前赶了两步,急急问道:“你看,我怎么说来着?叫你当心,当心,烧着手了吧?”
他却不说话,而后惊喜的不可置信的问道:“馨儿,你的眼睛……能看见了?”他一把的握住我的手,我听见他惊喜的声音,一阵心酸,眼泪直直的往上涌,我把手缓缓的抽出来,向他脸上探去,触着他微微扎人的胡茬儿。轻轻的点头,“隐约能看见点儿。”
一句话刚说完,他把我紧紧的,搂住了。“好,好,好,这是好兆头,离康复是不远了。”
我笑着,一偏过头,嘟着嘴说:“可见,你还是在意的,不是吗?”
“馨儿,我……”我起身拦住急欲解释的他,大笑起来,“至于急成这样么?我逗你玩儿呢,你的心我还能不知道?”他把我兜在怀里,“你啊……”等笑够了,闹够了,他向我道:“我真的,真的,不在意,我发誓。”我亦敛了笑容,点头说道:“我也真的,真的,明白你,我也发誓。”
说完藏不住的笑出声来。
在一次次的针灸下我的眼睛渐渐复原,世界也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