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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要扶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他的手推开,并且迅速的冲出去,“来人,我要进宫。”门边的小丫头,向门里看了一下,唯唯诺诺。我大声的说:“怎么?本福晋说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我说我要进宫,你们都聋了不成?”
“馨儿,不要胡闹。”他走出来,站到我面前,刚好遮住地下的我的影子。“我胡闹?”我抬头一下逮着了他的视线,“我孤家寡人一个,儿子,儿子没了。女儿,女儿也叫人夺去作公主了。可是我还是她娘,她是我的骨肉,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重蹈和亲的悲剧,作壁上观是不是?我不是你,你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们因为你,一个个失去自由、失去幸福,成为你怡亲王的工具,成为和人结亲的木偶。你做得到,我做不到!”
我歇斯底里,声嘶力竭。明明知道,和惠成为公主,弘皎的婚姻不幸,弘吟、绶恩的猝然离世,都怪不得他。我知道他心里的痛不比我少,我知道我该安慰他,和他一起担着这份痛,然而就允许我任性这一次吧——惟一的一次。虽然我每说一句,都好像踩在自己心里似的,我用自己的伤痛伤害他,也伤害自己。却在这样□裸的伤害里,得到一种近乎疯态的快感,我朗声的笑,笑得泪流满面,笑得整个人蹲在地上蜷作一团。
“你……”他指着我。我看着他脸上阴晴莫测,看着我一席话说完,他整张脸都变成了青色。
“我什么呀?”我抬头,泪流满面,倔强的不肯低头。他的神情在倏忽间软化,蹲下身来,与我平视。“我带你进宫。”他用手轻托着我的下巴,我咬着下唇泪眼朦胧的点头。
马车上,我手和他的手交叠在一起,我轻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对不起。”他的身子一僵,极不自在。我也不晓得他究竟是听见了还是没有,不过我想即便是没听见也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刚刚在他心上划下的伤痕,还深切的存在于我的心里。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粗糙的手心里。同样喃喃,“何必呢?你的心,就不会疼么?”
养心殿外。
“烦请公公通报。我有要紧事须得与皇上商量。”我面无表情。
“福晋,王爷,皇上这会子正在午休呢,不容人打扰。”
“这样……那我们……”胤祥把我往回拉。我拽开他,说道:“让我见皇上,他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福晋,这……”小太监面有难色。我彻底挣脱开拉着我的胤祥,索性不管不顾的向里面大声的喊:“四哥,您还是我们的四哥吗?在馨儿的心里,一直敬您如父,无论您是谁,是从前的雍亲王,还是如今的雍正皇上,您都是四哥啊。四哥,您不能这样,您怎么可以把我的孩子作为您和亲的工具呢?难不成您从前疼她爱她都是作假的吗,就为了今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把她嫁出去和亲,是不是?”
笑话。我的女儿都到了穷途末路,我还管他什么礼数不礼数?胤祥并不是拦不住我,我知道他是对我有一种特殊的宽容,抑或,他也抱着和我一样的心态勉力做最后的请求吧。
朱红的大门“支呀——”一声推开,漏着的门缝扑面的是暖人的碳气和檀香的味道。一个太监出来,先躬身,说:“老奴给王爷、福晋请安。皇上请福晋进去。”他抬头恭敬的向我一弯身,我认得他,他是总管太监苏培盛。我看看身后的胤祥,压低声音问了句:“只我一人?”
“是,皇上只吩咐请福晋进去。”
“好吧。”我跟着他进去,回头看了眼胤祥,丢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
皇上从卧塌上起来,挥退了宫女,眯着眼睛向我道:“馨儿,你站在养心殿的大门口,一口一个‘四哥’,是讽刺我呢,是骂我呢?”我跪在皇上的面前,真真切切的说:“馨儿不敢,馨儿只求皇上万万不能忘了往日的情谊。四哥待我们夫妻如何,这样的恩情无论怎样都不能忘。如今,馨儿斗胆,恳请皇上还能做回我们的四哥。在别的事上,我们可以为您甘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这件事上,四哥,您忍心吗?惠儿还是个孩子,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您就真的忍心把她扔在那远得见不着边的蒙古?”
皇上听到这里,苦笑着摆手,“馨儿,你了解和惠吗?”
我万万没有料到皇上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怔住了。“她养在朕的身边的时日比在你们身边的时日还长,朕原以为朕对这个孩子了如指掌,岂料,朕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她。”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我惶惑。
“婚旨,是和惠自己求的。”
“什么?”我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
“朕本意想留她到十八九岁,在京里给她选个好额驸,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去。想她的时候还能把她叫回来看看,多好。这个孩子呀,有一天突然跑到朕的面前跟朕说她要嫁给塞布腾,一辈子留在蒙古,不回来了。”
“等等,皇上……你说谁?塞布腾,哪个塞布腾?”
“还有哪个塞布腾?蒙古喀尔喀智勇亲王丹津多尔济之子。近二年是惠儿的侍卫,朕也是气极了,朕把他调过去,是让他保护公主的安全,哪料惠儿对他动了心,非他不嫁。这要是别个公主说出这样的话来,朕非骂她不知廉耻不可。可是惠儿,朕就是不忍心。朕永远对她不忍心,她要什么给什么,把她宠坏咯。如今不从了她的心愿,就跟朕玩绝食,人瘦得不成样子,还跪在床上,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哭喊‘皇阿玛,求求你,求求你。’朕能有什么办法?”
我心里凉了大半,这事儿,太复杂了。惠儿怎么会对塞布腾动了心?塞布腾是真心喜欢惠儿还是因为玉树拒了婚他才报复到我们的头上?
我苦笑,“臣妾……明白了。皇上不是不爱和惠,是太爱了,所以没法不由着她胡作非为,是不是?如今已放了定,臣妾还能说什么呢?既是惠儿自己的选择,那也只得由着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还能替她不成?不过,还有最后一件事儿请求皇上,在惠儿出嫁前的这段时间,让她回我们府上吧。”
皇上微点点头,算答应了。又开口,说道,“朕还是不舍得把她留在蒙古,待她成了亲,朕打算给她在京里建个公主府,日后不必归牧了。”我连连磕头,“谢皇上,臣妾谢皇上恩典。”
怡王府。
“惠儿。”我紧紧抱着和惠,把她揽在我的怀抱里。我的惠儿都长这么高了,我闻着她身上松软好玩的少女特有的香气,一直不舍得放开。
“额娘。”她抬起笑盈盈的眼睛看着我,我在这双美丽的眼睛里看到了绚烂的春天,像可以融化这个早已冰雪飞扬的家。“额娘,我和你说句悄悄话,来。”她看了眼她阿玛,踮起脚尖,凑上了我的耳朵。“额娘,阿玛打从宫里回来,眼睛就没从你身上拔下来过呢。”
看着她俏皮的眼神,我一戳她的额头,嗔道:“这孩子。”我真分不清哪个才是我的惠儿呢?现在这个在我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儿,还是万万人前高高在上的公主?然而,不久以后,她就要早进她的另一段生命里去,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划下印记,一生不退。想到这个,心里一阵又一阵的怔忪。
晚上我把她搂在怀里。“额娘都多久没有像这样搂着你睡觉了呢,你小的时候怕黑,总爱往额娘怀里钻,总喜欢叫额娘抱着你睡觉。哈,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的工夫,我的小女儿,就要嫁为人妻了。”
怀里的惠儿轻轻转了个身,抬起眼睛,“额娘,今晚害您和阿玛分床睡了,惠儿心里过意不去呢。”
我摸摸她的头,“我和你阿玛早就不在一张床上歇着了。”
“啊?为什么?”惠儿惊叹。我猛醒,瞧我都和孩子说了些什么?我静默无语,心里完全的知道答案。为什么呢?因为那两个孩子的死在我们之间划下了一道不能触碰的伤,因为害怕触碰,所以我们干脆彼此远远的遥望,以期求在心里逃避那道伤。
“惠儿,今天你皇阿玛问我到底了不了解你,额娘想,额娘还真的不了解你。我的惠儿那么恋家,怎么会舍得离开我们呢?”
惠儿在我的怀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这一夜,我们母女各怀心事,轻轻浅浅的,睡着了。半夜时分,我偶然醒来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就好像回到了她的小时候,也是一样温顺安静的躲在我怀里,呼吸轻轻的在我周身缠绕。我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眼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惠儿,你是我最疼的一个孩子,额娘求你,不可以走。
丝缕(千丝万缕理还乱)
门外一阵吵吵嚷嚷传来,大半夜的,这是谁?我从床头拽了外衣,“惠儿啊,额娘出去看看,你……”我一回身,不对,惠儿呢?再侧耳一听,这屋外说话的可不就是惠儿么?
“我想嫁,我就是想嫁,好吧,算我爱上他了,成么?”惠儿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
“我的傻妹妹哦,惠惠,这件事上我绝对不许你坚持。你的皇阿玛留不住你,阿玛留不住你,额娘留不住你,我也留不住你么?”弘皎的声音激烈起来,全然打破了深夜的沉寂。“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呀?难道要让阿玛额娘全都给吵醒么?”弘皎安静下来,我听到这儿,反而发起愣来,倒停了手上的动作。
“惠惠,你不能嫁到蒙古,我不让。”
“你不让?你凭什么不让?有些事情,皇阿玛尚且无能为力,你要知道我生来……就是一场悲剧,你我生来……就注定了是一场悲剧。你要我一个弱女子,从哪里来的力气与命运相争?”惠儿说到这儿语带哽咽。
“惠惠,我要你幸福,要看到你幸福我才放心。”
“幸福?哥,你告诉我什么是幸福?这世上,哪里有长长久久的幸福?所谓幸福二字,是多么的遥不可及。”惠儿略顿住,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要再见到你。”
“惠惠,你说的不是真话。”弘皎的语气让我一瞬间恍忽起来,怎么就那么像多年以前的胤祥呢?“告诉我,你说的不是真话!”
“哥哥,对不住。惠惠说的,都是真话。你只会让我为你担心,为你难过。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要永永远远的离开你,离开你。”惠儿大声的喊出来,我如梦方醒的跳下床,推开房门。
惠儿见到我才自知失言,低呼一声,用手掩住了口。我淡淡的扫了眼这僵硬的站着的俩兄妹,心里幽叹,真是报应啊,报应啊。从前我们给了皇阿玛怎样深深的打击,如今就这样全数报应在我们的孩子身上,如出一辙。
可惜我不是皇阿玛,我做不到绝情,所以只能自欺。“惠儿,外面多冷。来,跟额娘回去吧。”我伸手牵起惠儿,我的手比她的还冷,惠儿一惊之下紧握住了我的,低下了头,吸了吸鼻子。走到房门之前,弘皎还在看着惠儿,我顿住脚步,回身淡淡的丢下一句话,“皎儿,你们都长大了,额娘想管也有心无力了。这是你妹妹的闺房,你好歹收敛点儿。那边就是你阿玛的房间,你们阿玛最近都睡不实,白天又那么辛苦。一会儿吵着他可怎么好?”
我想想又觉得心里揪得慌,停住了口,牵着惠儿要走。那边传过来一声清晰的咳嗽声,正见胤祥只着中衣的立在门口,我一抬头,整好碰上了他的视线。他一步一步微跛的迈过来,直走到我的面前。“馨儿。”我点点头,这场面一下又冷却下来。
惠儿站到我们侧面,把我的手塞进她阿玛的手里。然后对我假装着困意说,“额娘,惠儿老早就想和您说了,惠儿习惯一个人睡,这冷不丁和额娘一块儿睡还真是不习惯。您呀,还是去和阿玛一张床上睡吧。啊——我困了,额娘晚安,阿玛晚安,惠儿睡去了。”一溜小跑的跑到她自己房里,轻轻的把门掩上,没了声息。弘皎呆在原地,到我们面前躬了躬身,再抬头时我分明见到了他脸上那种不再稚气的目光,连下巴上的青髯都依晰可见。暖阁里只剩我们夫妻二人,他试探的伸过手来,牵住我的,我并未挣脱,他握住,另一只手指了指前面的房门,一步一跛的走过去。
“你……腿疾又犯了?吃药了么?总是不当心自己的身子。”我幽幽的说,然后叹气。他不说话,把我牵到房里去。我熟络的衣柜打开,里面第三格抽屉,一叠的衣服帕子下面,最里面有常用的药膏。以小木签挑出一点儿来,在手指上匀开,在他膝前蹲下,我的手指甫一触到他的膝上时,他猛醒似的,惊了一下,“我自己来吧。”我仰起头看头,“疼吗?”
“呃……还、还好。”我复垂下头,放柔了手里的动作,不动声色的继续小心翼翼的把药涂开,涂完了,轻轻的在伤口上吹几下,那药里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