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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刻的温存，杨天希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11点。都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她和张文瀚面面相觑了一阵，最终带着狐疑走到门边。从猫眼中望见来人，她即刻吃惊地打开了门。
“阿娣！你怎么来……”
还不待杨天希把话说完，站在门外的杨天娣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希姐姐！你要救救我！也要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直到这个时候，杨天希才看清抱在妹妹手中的襁褓。或许那婴孩是感受到了母亲的苦楚，也跟着哭得凄厉。
“呀！天娣，你这是干什么呢！快起来！别让孩子跟你一起挨罪受啊！”张文瀚闻声赶到，见这阵仗着实被吓得不轻，赶紧上前将杨天娣拉了起来。
原本被这突来的一幕惊呆的杨天希这才回过神来，也跟着劝慰自己的妹妹。
好一会儿功夫，两人才将情绪激动的杨天娣劝服，平静下了心绪。杨天希将哭闹个不停的外甥女抱至里间，放到自己女儿睡觉的婴儿床上。
感觉到身旁有所动静的小张杨立刻机警地醒了过来，但这次她没哭也没闹，只是突地坐起身满脸好奇地看着睡在自己旁边的活物。好一会儿，她似乎发现到对方跟自己系属同一物种，却哭闹得煞是厉害。张杨瞪大自己的小眯眼，倏地将自己肥嘟嘟的小手搭上对方的襁褓轻轻拍打。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襁褓中的婴孩竟真的停下了哭声，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这个大了自己一号的婴儿。如此可爱的举止自然引得立在一旁的两位大人忍俊不禁。
“呵，没想到希姐姐你已经有了孩子呢！恭喜恭喜！”卸去先前的情绪失控，现在的杨天娣总算恢复了正常，只是脸上还有很明显的泪痕。
“阿娣你不也一样？我也该恭喜你才对……”杨天希说着伸手捏了捏襁褓中女婴的脸蛋，“吓！这孩子怎么这么烫啊！”
“唉，一言难尽呐！总之我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杨天娣敛眉叹出这么一句，便黯然走了出去。
望着妹妹那略带萧索的背影，杨天希也跟着来到客厅。细心的张文瀚早已为二人备好茶水，自己则静静地坐到一旁，将时间和空间全部交给这两姐妹。
杨天希坐上沙发，手轻轻握住杨天娣冰凉的柔夷，温润地开口：“阿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这样狼狈？”
没错，这一刻的杨天娣是狼狈的。她衣衫单薄、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十足一副遭逢重大变故的模样。
“希姐姐，我……我……我被人骗了！”
好不容易挤出这么一句话，杨天娣的眼睛却再次湿润了。
听到这话，杨天希自然焦急起来：“骗？什么时候的事？谁骗的你？”
“是阿东啊！”
“阿东？怎么会……”杨天希讶然，因为妹妹口中的这个“阿东”正是当初跟天娣一起私奔的那个男人。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什么签约、什么发片，都是他设下的陷阱！原来从头到尾他都在演戏，接近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杨家的财产！”
杨天娣伤心欲绝地侧过脸，太深切的痛已经几乎让她的心麻木。往日的那些海誓山盟明明还都在眼前，却不想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
“什么？！”而此刻，杨天希的震惊绝对也不会少于妹妹半分，“怎么回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天娣狠狠咬了咬下唇，终于道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本来，最开始我跟阿东私奔那会儿一切都相安无事，日子也还算过得不错，只是每当我想去他牵线的那家唱片公司接洽工作事宜的时候，他会用各种理由搪塞我。最开始我也相信了，便安心在家里等消息。但时间一久，阿东那烂赌鬼的本性终于还是藏不住了，开始每天出去赌钱。从那之后，只要他高兴，就会强迫我履行做妻子的义务，但如果惹他不高兴了，就会对我拳脚相加。像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真的让我觉得，自己连个畜生都不如！但一开始的时候我都忍了，还一直劝慰自己，是阿东他因为在外面工作不顺才会迷恋赌博。可是后来某次他喝得烂醉，才终于向我坦白了一切。原来阿东他一直都是个赌徒，欠了高利贷一身的债。为了还清这些债务，他便盯上了身为杨家二小姐的我。因为他打听到杨家的第一继承人已经自动放弃了继承权，那么自然杨家的一切以后都将交由我这个第二顺位继承人。所以打那之后，他一边觊觎着杨家庞大的财产，一边对我展开猛烈的追求攻势，更投我所好，以签约发片这种事来引我入局。而当初他之所以会答应跟我私奔，是因为他以为，一旦我们结了婚生了小孩，到时候就生米煮成熟饭，杨家的人自然得买账。到那时，他便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杨家大少爷，享受荣华富贵。只可惜他如意算盘打错，因为他根本想不到，我的父亲杨行键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他决定了跟我脱离父女关系，就不会因为其它任何的事情而改变！而眼见时间一天天过去却始终等不到杨家的人来接我回去，阿东这才明白是他自己押错了宝，所以才会原形毕露！”
第五十二章 往事（下）
“知道真相之后，我当然决定离开这个烂赌鬼。可是谁知道，我却在这个时候……有了！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不得不隐忍下一切，每天继续承受着阿东无止尽的折磨。我只期望着有一天，自己的真诚可以将他感化，让他回头是岸。只是谁会想到，就在我刚刚产下孩子的第二天，这个没人性的东西竟然就卷走了家里所有的财物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些高利贷的债主要我夫债妻还，从今以后就像冤魂似的缠着我……”
说到最后，杨天娣早已泣不成声，哭倒进姐姐的怀里。而听完这个故事，杨天希的眼睛也湿润了。她轻拍着妹妹孱弱的肩头，心里的疼惜实在太重太重。
“对不起阿娣，都是姐姐的错！如果当初不是我鼓励你私奔，你今天就不会……”
“姐姐别说了！这都不关你的事！”杨天娣抬头猛地抓住对方的手，眼中有着很深的祈求，“但希姐姐，有个忙你一定要帮我！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应急？本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求你，因为我知道你跟姐夫的日子过得也很拮据。但是韵儿她突然病了，而我身上的钱又被那些没人性的高利贷全部抢了去，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啊！希姐姐，你也是做人母亲的，一定知道小孩子感冒发烧可大可小。我求求你了！救救我的韵儿！救救你的外甥女吧！”说到最后，杨天娣几乎又要跪倒在地。
杨天希赶紧将妹妹拉起，动容地落下泪来：“阿娣你别这样！韵儿也是我的外甥女，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你等等，我拿了钱就带你们一起去医院！”
说完，她便心急火燎地冲入主卧室，翻箱倒柜地找出平日里的积蓄。张文瀚尾随在后走至妻子身旁，担忧地压低嗓音说道：
“阿希，天娣现在这种状况，我们的帮忙恐怕只能是杯水车薪啊！”
“唉，这个我知道。可是……除了这样，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杨天希站起身，也是满面的愁容。
“我看不如……”张文瀚摸了摸下巴，非常严肃地提议道，“不如还是通知你家里的人把她接回去吧！不管怎么说总是一家人，我想岳父他应该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毕竟现在天娣带着孩子，身边又没人照顾，我真的担心再这样下去她会撑不住啊！”
“这……”
闻言，杨天希望了一眼坐在客厅的杨天娣，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我也知道这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我太了解阿娣了，她当初离开家的时候闹得那么僵，又夸下海口说一定会有所作为，可现在却是这种景况。依阿娣倔强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劝服她回去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只好瞒着她……”
张文瀚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得外面玄关处传来“砰”的关门声。两人心中暗呼一声糟糕，立刻跑出卧房，却见客厅里早已没了杨天娣的踪迹，再看婴儿房，只剩下张杨一个人哇哇大哭，哪儿都不见那襁褓中的女婴。
“惨了！阿娣一定是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了！文瀚，你留在这里照顾杨杨，我出去找她！”杨天希哭丧着脸交代了一声，便马不停蹄地追了出去。
“阿娣！阿娣！你在哪儿啊？阿娣！阿娣……”
然而，纵使来到楼下的杨天希如何呼喊，四周却早已不见了妹妹的踪影。只是她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转角，一个女人手里怀抱着的孩儿，硬是捂着嘴不让自己应答出声，泪水早已将她的衣衫浸透……
“……你天娣姨妈的这件事对阿希打击很大，一度动摇了她曾经深信不疑的某些信念。后来，为了跟家里人商量天娣的事，阿希找来她母亲，也就是你已故的外婆赵月素帮忙。只是阿希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单纯的求助最后却变了质。你外婆不停地向阿希哭诉，说自打天希跟天娣离家出走之后，你外公就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再加上你舅舅杨天逸天资平庸，根本难以担当继承家业的重任。这一切都让你外公相当不满，索性把所有责任推到你外婆身上，说会发生这些事都是因为她管教无方。后来，他更加和外面的女人有染，也就是你现在的外婆钱雅芙。在这些事情的打压下，岳母不堪重负，最后只得来请求阿希回去杨家继承家业，甚至为了打动阿希，她不惜向自己的女儿下跪！短短三日之内却有两位至亲跪倒在自己面前，这一切的一切终于将阿希彻底击垮，最后，她只得回到杨家接受既定的命运。只不过即使是这样，岳母的心病也还是难解，最终抑郁而终，而岳父也再娶。这些变故终于将你母亲的情绪彻底逼至崩溃的边缘，更让她偏执地认为，追寻梦想这种事是最不切实际的，人活着最重要的只是责任而已！唉……”
听到父亲这声沉重的叹息，张杨的心里也是一阵生生的疼。
“为了芭蕾，阿希改写了天娣本该无忧无虑的一生，也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自此之后的每一日她都将自己丢在这种深切的痛苦之中。这样，她又如何能不对舞蹈深恶痛绝呢？只是即使她如何掩藏都好，我还是知道，回归家族的那段日子，你母亲没有一天是快乐的，只是她拼命在用‘责任’两个字约束自己的言行罢了。所以即使知道这样做会违背你母亲的意思，我还是执意让你偷学舞蹈，因为我真的不希望你将来也变得跟阿希一样，勉强活在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世界里！”
“当然，自阿希失去天娣音讯的那天起，她就一直没有放弃去寻找自己妹妹的下落，只可惜多年都未果。直到你12岁那年，家里这边终于有了消息。阿希兴冲冲地赶回来，却不想再见到这位姐妹时，竟会是在警署的敛房！你天娣姨妈被人发现横死在一间陋室里，死亡原因是窒息。警方认为这是谋杀，但至于凶手是谁却毫无头绪，而至于当年被天娣唤作‘韵儿’的那个女婴也已不知所踪。阿希在伤心欲绝之余，就更加坚定了她痛恨舞蹈的决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去日本巡演，发现了你偷学舞蹈的秘密，自然就大发雷霆，也因而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意外……”
讲完这个太过冗长的故事，张文瀚垂首，表情因为回忆起往事而变得痛苦。命运真是弄人！为什么它总是会有那么多的巧合、那么多不安定的因素？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被它耍得晕头转向？
这个故事的冲击实在太大，张杨兀自沉浸其中，久久都不能回出话来，却有眼泪缓缓落出眼眶。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伤心。
“杨杨，其实你妈的病情最近几年已经变得越来越严重，有时甚至只是少许的花粉都能让她长出一大片的皮疹。就在阿希去世前的几个星期，医生已经找我谈过，说让我做好准备，你妈随时都可能会撒手人寰，所以其实这一切都跟你再次跳舞无关！东方先生，你不是告诉过我，阿希临死之前曾满眼怨怼地看着你吗？”
见谈话的中心突然转到自己身上，东方赤有些微怔愣，因为他也早就被这个伤感动人的故事夺去了心魂。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便反射性地点点头。
“其实是你搞错了。阿希她并没有怨你，我很清楚，她真正埋怨的那个人，是我。就算以前的阿希有多反对杨杨学舞都好，在发生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一定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杨杨为她的病情自责。因为她自己已经是类似事件的受害者，她肯定不会希望杨杨也步上她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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