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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静初呕吐了一会觉得好些了。抬头看见太夫人,又想起那两个美婢,胃里又是忍不住的酸意用来,“哇”一声的又是吐了一地。
太夫人又是着急又是无奈。一旁的暖雪扶着沈静初的身子,按照老嬷嬷所教,轻轻抚摸着沈静初的背部,尽量让她觉得舒适一些。最后等沈静初几乎将昨日所食之物都全数吐了出来,这才作罢。接过了暖雪手中的茶,好生漱了漱口。这才脸色苍白的坐回原位。
太夫人这会也顾不上再谈通房之事,忙令人搬了她屋中的杏脯给沈静初压压嘴里的酸味。瞧着沈静初脸色煞白,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担忧的看着她的小腹,生怕她的曾孙会出什么幺蛾子。
沈静初坐在椅子上,脸上还没缓过劲来,便听得外头脚步匆匆的有人入内,随后便是顾氏急忙焦急的声音:“静初,你的身子如何了?脸色怎地这般差?”
沈静初朝着顾氏虚弱的笑了笑,道:“母亲,我没事,吐了出来,反倒是舒坦了些了。”
顾氏大抵也知昨晚太夫人赏给修颐院的两个二等丫鬟被自家儿子指到厨房去干活了,今日太夫人唤了沈静初去,定是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莫不就是责怪沈静初不够大方识体云云。
于是便开口道:“母亲,静初如今怀了身子骨,极易疲惫,又是头三个月,胎儿还不是很稳妥,不宜过多走动,更不能受了刺激。就算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母亲海量,莫要与她计较。”
太夫人看着脸色苍白的沈静初,自然不好再行责骂,嘴上却不曾松口道:“她有了身子骨,不能服伺轩哥儿,纳通房是最为正常不过之事。”
原本沈静初吐了一轮,虽然脸色不太好,喝了些热茶总算缓过劲了,一听到“通房”二字,不知怎地胃里又开始泛酸了起来,刚喝下的茶伴着胃液控制不住的从身体之内涌了出来,又吐了一地。
惊的刚刚松了口气的暖雪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漱口,擦脸,递杏脯。
南山苑的丫鬟也在忙碌着清理现场。
顾氏刚刚带着笑意的脸瞧见沈静初吐成这样也不免脸色微变。昨日沈静初在她屋子里吐的有多厉害她不是不知道。怀着孕事的时候有多辛苦她更不是不知道。就算沈静初不是怀了身孕,太夫人也不应当三番四次的提他们压根不愿意的纳通房,甚至将她的想法强加于这对年轻的夫妻身上。更何况沈静初才有了身子骨,又是头一胎,本来就够难受够辛苦的,孕妇的情绪又是特别敏感不易掌握的,偏偏太夫人还三番四次的来给她添堵,这个难受的滋味,她经历,又如何会不知?
曾经她受着委屈的时候,倒不觉得委屈,丈夫不纳妾,婆婆记恨自己是理所应当的。太夫人是靖王爷的母亲,亦就是她的母亲,她理应孝顺着。可是如今见着沈静初孕吐的厉害,还要被太夫人这般的折磨着,也许是看见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也许是同情于自己的儿媳,不愿意见到她受了委屈,也许是自己心底亦是支持儿子不纳妾,亦支持儿媳不应向太夫人妥协……总而言之,顾氏的愤怒值在沈静初呕吐不止,而太夫人仍不肯罢休,一味的想要劝说沈静初接受通房之时,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母亲!”顾氏一开口,连自己也被自己从未有过的激动语调吓了一跳,然而她的怒气值上去了,一下子竟没能控制住,隐忍许久的脾气一旦爆发,想要收回亦是不容易,脑袋里只想要把自己的不满情绪全数的表达出来:“轩哥儿与静初不想要通房,母亲又何苦强他们所难?他们不要通房,亦不会碍着母亲的事。母亲想要静初开枝散叶,静初如今不就怀了明家的骨肉了么?母亲究竟还有甚么不满意?王爷亦是母亲怀胎十月所生,母亲也应能理解妇人怀孕的不适与辛苦。静初如今怀了明家的骨肉,已是颇为不适,难道母亲就不能不提通房之事么?轩哥儿已是大人了,他若是需要,他便自会与静初商量去,这些事情,母亲又何必去操心?”
这里面,每一句话都在帮明佑轩及沈静初两人说话,却又fǎngfo不仅仅是在为他们两人说话。里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难道不也是她以前怀孕所受的委屈么?
沈静初进靖王府的时间不过月余,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发飙的顾氏,顾氏说话,从来都是温声细语,脸带微笑,不管太夫人如今刁难,她脸上从来没有透露过丝毫的不满与不悦的神色,每回都是用绵柔的掌力将太夫人的刁难化为一阵清风。这般的顾氏,倒真是她头一回所见。
其实,顾氏脸上并没有太多指责愤恨的神色。只是音量略略提高,眼神不似平日的温柔,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罢了。但细细品下来,沈静初也不难听出,里头,还是略略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满。
沈静初知道太夫人一直有要往靖王爷身边塞通房,可惜这么多年来仍是失败。顾氏方才那番话,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亦有诉说自己多年以来委屈的意味在里头吧……
而在场的人,除了沈静初有些惊讶,觉得顾氏从来都是温声温气说话,不曾爆发过脾气以外,事实上,一整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包括了太夫人自己。
太夫人这些年与顾氏的关系太夫人、顾氏,以及屋内的所有丫鬟心知肚明。但不管受了怎样的委屈,顾氏哪里试过大声说过一句话?莫说是对着太夫人,即便是对着下人,一句重的责骂都不曾有。顾氏不管是人前人后,对太夫人说话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不过是顾氏越是这般的恭敬客气,越是容易激怒太夫人,太夫人越是认为顾氏绵里藏针罢了。
太夫人惊诧不已的瞪着顾氏。fǎngfo眼前这个人,方才那般与她说话的这个人,不是顾氏,而是另有其人,甚或是顾氏被谁附了身。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氏,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而其余的人更是不敢出声,甚至连大气亦不敢透,生怕惊动着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怕自己无辜受累,变成这场灾难的替罪羔羊。
第二卷第三百六十一章争辩
顾氏在说完那番话以后的那一分钟,自己也被自己的话给惊到了。她竟然说了那样的话来,用那样的语气。她从来不曾有过这个样子。即便那么多年来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也从来不曾吭过声,都是逆来顺受着,亦从不曾失过态。但是很快,她便缓过神来,坦然以待了。
太夫人瞬间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高涨的怒意。她的脸因为生气,血液上冲而看起来红的厉害,她不由得拔高了音量,质问道:“顾氏,你这可是指责我?怪我多管闲事?你还像话不像话!”
顾氏神色坦然,却没输了半点气势,只道:“儿媳不敢。儿媳只是实话实说,还望母亲体谅轩哥儿与静初的难处。”
太夫人冷哼着道:“难处?我倒觉得不是他们有什么难处,反倒是你,含沙射影,表面是句句说是为了轩哥儿与沈氏,怕是句句为了你自个儿说话罢!”
顾氏脸色丝毫不变,亦没有被人说中心思的心虚,仍是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母亲,儿媳只是就事论事。”
若是顾氏对这些年所受过的委屈丝毫不介意或者一丁点不适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顾氏纵然心胸再如何宽广,亦不过是个小女人,自家婆婆时时刻刻想着要往丈夫这里塞通房,有哪些女人可以大度的毫不在意?但是顾氏的确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耿耿于怀。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如今靖王爷已然四十而立,太夫人已经打消了塞通房的念头,不过是长久积累下来的不满,因此太夫人总是会借机嘲讽她两句,她习惯了倒也觉得无所谓。而如今,若不是因为瞧见沈静初的时候,她也不会有这般的爆发。都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媳妇都熬成婆了,那些事情,她实在不必拿出来说。无可否认她方才那番话,的确有小小的自己的影子在里头,可是顾氏的主要目的的确是为了沈静初。所以她才这般的坦然,并不在乎太夫人用如何审视的目光去瞧她。
太夫人很不喜欢顾氏这样的坦荡与理所当然。她心底一直认为顾氏是装腔作势的。若顾氏果真贤良淑德,就应该大方的给丈夫纳妾。做不到那样的大方,却在人前人后一副温良谦恭的模样。便就是虚伪之至。而如今,她明明是对那事怨恨的,却仍假装自己有多正义,有多坦然……太夫人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太夫人“嗤”了一声,只道:“是就事论事还是含沙射影,你自个儿心中有数。心里头积怨已深,却装作一副孝顺委屈的模样……”
顾氏不反驳,却道:“儿媳只望母亲体谅静初怀了身孕身子不适,莫要扰了她的休养。她肚子里的,是明家的骨肉。您的曾孙。”
太夫人却不以为然,她让沈静初给明佑轩安排通房。不就正正是让明佑轩晚上不必扰了沈静初的休养么?这又有什么不对了!她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为靖王府好了!只有像顾氏这种小人,才会这般的度君子之腹罢了!
太夫人冷哼道:“难不成我不知晓?”
顾氏不想再与太夫人理论,只道:“母亲,您是长辈,儿媳向来敬重母亲。人心是肉长的,儿媳亦希望母亲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考虑一下晚辈们的感受。”
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顾氏这是说她没有考虑过晚辈们的感受么?
顾氏却没有等到太夫人责难,躬身行礼道:“如今静初没事。儿媳也不扰了母亲歇息了。”
说罢,便要告退。
太夫人看着顾氏的动作,心里头不由得怒骂道,这顾氏,胆子越来越肥了!以前伪装温良谦恭,如今直接与她对着干了!
沈静初见顾氏起身,亦同时起身道:“祖母,孙儿媳的身子也好些了,孙儿媳亦不扰了祖母歇息,先行回修颐院了。”
说罢,跟在顾氏身后退出了南山苑。
太夫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告退的两人,气的两肋狠狠的疼。
这婆媳俩,分明是串通好来气她的!
沈静初跟在顾氏身后走出了南山苑,而后顾氏放缓了脚步,沈静初便加快了两步上前,低声道:“谢谢母亲。”
顾氏早就恢复了平日的端庄大方,她淡淡的笑了笑,仿似方才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不必客气。你有了身子骨,应好生歇息着,莫要太劳心了。”
沈静初甜甜一笑,道:“谨遵母亲教诲。”
两人也就不再言语,亦不曾对方才的事情做出任何评论,仿佛方才顾氏并不曾因沈静初而惹怒了太夫人一般。
到了分叉口,顾氏叮嘱了一声:“回屋好生歇息着吧,你如今的身子应是极易疲倦的。我一会遣人将酸梅子送来,你若觉着胸闷想吐,吃两颗便会好一些的。”
沈静初笑着谢过顾氏,便回了修颐院。
她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面无表情,脸色肃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暖雪她们亦不敢打扰,只是默默的给她端上了热茶。
方才在南山苑的,关于太夫人和顾氏以及沈静初的事情,不是她们这些丫鬟可以置喙的。
没一会,便有丫鬟将顾氏吩咐的酸梅送了过来,燕草忙让人放好,又用小碟子盛了些出来,放置于桌子上。
沈静初叉了一粒入口,酸酸的,清脆可口,胸口的闷气似乎也因此消散了不少,而胃中的不适仿似也压抑了下去。沈静初一边吃着,一边轻轻的敲了敲桌沿,吃了两粒以后,放下了手中的银叉,开口道:“燕草,你去把昨日太夫人送的那两个丫鬟唤来。”
燕草领命而去。
暖雪看着沈静初的表情,却猜不透沈静初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沈静初真的要屈服于太夫人的淫威之下,安排这两个丫鬟当通房?但她没有开口问,只是安静的等待那两个丫鬟过来。暖雪相信自己的主子能做出最好的决定。
那两个丫鬟很快就被带到了沈静初的跟前。两人恭敬的朝着沈静初行礼。虽然两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她们闪亮中带着几分期盼的目光出卖了她们的心思。
她们已经猜到沈静初唤她们过来的目的。早上那番控诉并非白费劲的。而太夫人的实力亦是不容小觑的。
两人恭敬的开口问道:“不知夫人唤奴婢过来有何吩咐?”
沈静初在她们入内之前,仍是一脸严肃,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与表情,而在她们站定在她跟前,眸中熠熠生辉之时,嘴角便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微笑着问:“你们在太夫人身边服伺多久了?”
其中一个丫鬟道:“奴婢们都是六岁的时候就在太夫人跟前服伺了,已有七年。”
丫鬟眉目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看来确实是太夫人那里起了作用。世子夫人才从太夫人那里回来,便就过来拉着她们问长问短,还关心她们服伺了太夫人多久,这不是示好的节奏么?
“七年……”沈静初沉吟着,指节又开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道:“这么说来,你们在府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