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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在战场上,前一秒不知后一秒的事,多活一秒是一秒,多活一秒就可多杀一个敌人,多杀一个敌人就可以多活下来一个己方的战士。这是最简单的算术,是最简单的消长计数。力量,来源于人手,在关键的时候,只要多有一个人,阵地就可以牢牢控制在手。所以,只要快一秒,接下来就可以完成许许多多的奇迹!
渐渐地草丛倒伏的现象看不到了,但偶有人行进过处的分散痕迹。向前进慢慢地往上搜索行进,草长得实在是太丰茂了,密密麻麻,走都走不动,视线有多好可以想见。正在草丛中苦恼,突然听到左前方二三十米外岭上哗啦一声响动,传来了敌军凶恶简洁的喊话声音。
“开火开火开火……”
向前进在突然的高度紧张中,来不及卧倒,便立即开火射击。他真的做到了快一秒,先下手为强!
56式突击步枪的枪口喷着焰火,子弹雨点般猛扫过去。两秒钟后,他听到了有人惨叫,三秒钟后,他听到了有人倒下去在草丛滚动的声音。但也有人开枪反击了,子弹打在身边,打得草丛晃动不已。向前进并没有卧倒躲避,反而是发泄般地尖声大叫着:“开火!杀啊……”
边打边冲,迎了上去。
直到一口气打光了一个弹匣,再也听不到前面有任何的动静了,仍还在拼命往前冲,扣动着枪机,尖声大喊着:“开火!杀啊……”
他其实是由于紧张害怕而产生的悍气再一次爆发。
在经历了第一次的杀敌过后,他理应变得沉稳了些。可这毕竟是生死存亡,生死攸关,生死搏斗,谁人能在杀了几个人后就马上变得在对敌时不再紧张?前后不过是二十分钟而已,在生死绝地,血火战场,一个新兵对敌时谁能从容应付?唯有不要命地猛打猛冲,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最好诠释。
向前进边跑边换了个弹匣,继续喘息着冲了上去。
他看到了那是一个敌前沿机枪阵地,有三个人。机枪手显然在第一时间就中弹报销了,趴在了那里。还有一个滚倒在一旁,将草丛压住了一片,四肢摊开,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十多年前我们援助的跟他手里一模一样的56式冲锋枪。还有一个家伙是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坐在机枪手旁边,靠着机枪,腿上枕着支AK-47,胸口在冒血。向前进害怕他们是装死,到时候自己转身,中了电影上那一套,于是分别又对几人头部点射了几枪,以防万一,确保安全。那头上缠着绷带的家伙还是那样坐着,向前进一脚将他踹倒,捡取了他身上的弹药。机枪拿不走,周围又没有自己人,这东西不能再落入敌人之手,必须得将他炸了。他四处望了望,四野一片草丛,什么都看不到。
如果我们的攻击部队选择在这里作战,这个隐伏得如此好的机枪阵地,不知会给我们的攻占带来多少伤亡。机枪阵地上弹药相当丰富,有三箱苏制无柄手雷,这可是个好东西!机枪子弹近千发,突击步枪弹药向前进一个人取之不尽。他拣取了用得着的满满装备了,现在连两边裤兜里都有了弹匣,装得鼓鼓的。
他所有的动作都做得很快,一直都在呼呼喘着,额头上热气腾腾。等将敌人的武器都收拢来,他用草将自己的一颗有柄手榴弹绑在机枪上,下面又吊起几颗苏制的玩意,看了看,觉得很满意,而后他扛起半箱手雷,继续往岭上去。约摸上去了三十来米,没见半点动静,岭上这边长草没有下面多了,变作了灌木林丛与杂草相间,再过去就完全是密林了。相对而言,现在这里仍还是平静的,枪炮声隔得很远。
前面正好有一棵树,他奔过去,将肩上的半箱手雷放下来,然后将裤兜里的弹匣取出,换上手雷,提起枪,又顺着来路往下面去。下去了十来米,发现旁边有一块凸起的巨大石头,就估摸着往下面扔了几颗手雷,迅速卧倒在石头后面。
引爆成功了,巨大的连环爆炸声音盖过了远处激烈的枪炮声。待爆炸声一停,向前进即迅速地冲上山岭。刚跑到临时的弹药储存点,他就听到有人从密林那边跑过来了。听脚步声音,来人大约有四五个,他看不到他们,不敢开枪,怕误伤了自己人,于是借着树的掩护,大喊一声:“什么人?”
话音未落,冲锋枪的子弹就扫过来了。妈的,这一次失了先机!他迅速扔了几颗手雷过去,并开枪反击。
敌人来势很猛,冲锋枪的子弹几乎是狂泻过来,打得向前进不得不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敌人叫喊着,分开呈扇形冲过来。只听见前方草丛在哗哗地响着,敌人接近,逼得向前进往后退。他一退,那半箱苏制手雷就在他前面了。
狙击手第二章 深入虎穴(1)
向前进枪声一停,那几个敌军就喊叫着,从左前右三个方向冲过来。趁着敌军认为他已经死了,停止射击的这当口,向前进迅速半蹲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扔出了七颗手榴弹。有两颗他是一手抓住一起扔出去的。无柄手榴弹在他的十到十二米范围内连环爆炸,他紧紧地趴在地上,一点都不敢抬头。
连环爆炸声中,传来连环的倒地惨叫之声。但仍然有没被炸死的敌人,来自他的右上方,冲锋枪的子弹不停地从他身上不到一尺的距离打过。显然草丛密了,视线不好,射击是盲目的,角度一点都不对。只剩下一个了,向前进大为放心。他早换上了突击步枪在手,现在他迎着草丛中的枪声方向,预备猛火反击。
可只打了两发子弹,又空仓了!向前进赶紧伸手去裤兜里摸弹匣,裤兜里哪里有,他忘了刚才下去炸敌人的机枪阵地,换成了手雷了。好在还剩一颗,管他三七二十一,一扬手就抛了出去。
他扔得太远了,只是一刹那,敌人就已经狂冲到了他的面前。这家伙满脸鲜血,猛烈地摇摆着头,眨巴着眼睛。原来血水迷住了他的双目,可能是刚才手雷的弹片击中了他的双眼以上部位,但这家伙很顽强,也是个不怕死的,疯了似的冲上来。
向前进的突击步枪上本来上得有刺刀,但他没来得及操枪在手,半蹲着往上捅去。情急之下,他乃是赤手空拳,猛地一个蹲步,蹿起来就猫着腰向那人一头撞去,拦腰将他抱住了,使劲往后面推。
这家伙也是手忙脚乱,撇了枪,弯腰就用双手抄抱拢来,也将他的腰死死紧箍住了,想要将他倒立起来摔倒。这时候,他扔的那颗手雷爆炸了,两人谁都没伤着。
这家伙虽然头部受伤,但丝毫不影响下盘的稳固,向前进拼了吃奶的力气,蜻蜓撼大柱,始终奈何不了他。但那家伙想要将他倒立起来,也不是易事。两人都认了死理,非要往第一个念头去,于是胶着住了。
向前进脸挣得通红,一个劲儿嘿哟嘿哟地努力,那人也是如此,两人在草丛里就那样不动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对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二人分别代表着两个敌对的国家,在这生死阵地上进行着没有亚军的摔跤比赛,进行着殊死搏斗。
渐渐地,僵持状态改变了,力量发生了倾斜变化。
向前进双脚慢慢离地,被那敌军一点一点地抬高起来。向前进右边头脸紧紧贴着敌军的右腰,眼睛盯着地下,他本来早应该看到了这名敌军右小腿上绑着的搏击匕首,但或许他看见了,只是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想过要去利用它,只是一味地坚持要摔倒他而已。现在自己胜不了他,要输了,不免慌张起来。一慌张,原先的战术马上就改变了,他抱住敌人腰的左手一松,往下伸去。
就在这一刻,他马上被举高了起来,屁股朝天了。
向前进挣扎着,双脚在空中乱弹。
敌军抱着他下意识地没有任何目的地往前努力走了两步,只走了两步,向前进左手高举着的匕首,从后面往他的膝弯处狠命扎去,而后猛地抽了出来。那名敌军啊地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单腿往旁边一跳一跳地避开去,那只右腿斜拖着。
这里向前进头先着地,脑门咚一声磕打在草地上,哎哟一声,整个前身跟地面来了个全亲密接触。爬起来鼻子也歪歪的,眼泪都出来了。他努力张着鼻孔,匕首交到右手,又往前向着那名敌军捅将过去。因为向前进刚才扎的地方是腿脚的关键处,用力又猛,扎得很深,等于已经废了那名敌军的一条腿,现在向前进捅过去的速度很快,他哪里避得开?
匕首捅进胸腹去的那一刹,向前进只看到他弓腰往后一缩,两手死死地捧抓住了他的握刀的手,向着他这边用力,想要减轻匕首刺进去的力度。他看到他满面血污的脸上布满惊恐绝望而又痛苦的表情,那张与我们相同的脸扭曲了,眼神里流露出无比的哀求的光,死死地盯着他。
向前进用力往前刺,敌人用力往后推。
一刺,一推,一刺,一推。
看着敌军脸上痛苦的表情和眼里流露出来的哀求之光,向前进害怕了。现在匕首往前再用力刺不进,往后缩也不行了。
两人又僵持住了,四只手死命握在了一起。慢慢地均衡之势又起了变化,这一次是向前进占据了主动。二人面对面站着,四手紧握,一进一退,一退一进,像劝酒一般。敌军脸上痛苦的扭曲来得恐怖,眼里的死光来得盛,向前进真的害怕了,拼了全力,嘿一声,死命用力将手从他的手里抽脱出来,退了两步。
敌军无比痛苦地捂着胸口,慢慢地用一只脚往后面草丛里移动,慢慢地委顿着倒了下去。
这个时候,向前进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也是无比的惊恐,变得目瞪口呆。这种杀人的方式太残忍了,他自己都接受不了,害怕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敌军倒在那里继续呻吟喘息着,只有出的气,少有入的气。
“我操你妈……”
向前进突然大声哭喊起来,转身向着地上,操枪在手,向着那敌人疯狂地扫射过去。
一切都结束了。
无声的死亡的决斗已经结束,在远处隆隆的炮声中,此地暂时平静了下来。他喘息一阵,扔下了敌人的枪,拿了自己的武器在手,捡起地上草丛中的弹药,又继续向着密林那边搜索着走过去。
从密林里冲出来送死的敌军尸体都找到了,一共是四具,血肉模糊。
他从一具尸体旁发现了一把细长镂空的狙击枪,捡起来,看了看,还很好,堪称完美无缺,一点没炸坏。这种枪支他摸过,但没有实弹射击过。侦察兵们有用这种枪的,他也看见他们射击过,带望远镜瞄准的,火力强,射得远,精确度又高。一个侦察兵中的狙击手还教给他如何判读测距数线,虚弧线跟底线是测距用的,以170米为标准身高,虚弧线跟底实线正好将人卡住的虚弧线上刻度数乘以100就是距离,两百米左右用最上面的倒V形准星,下面的倒V形准星具体该用哪一个瞄准则是按照每增加两百米左右距离从上往下数。现在居然得到这种他很羡慕的武器,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他将突击步枪背在了肩上,将那夺命利剑拿在了手里,摸了又摸。试着向对面山顶上瞄了瞄,看得很远,他用手到望远镜那里去调了一下,举起来又再往远处瞄,真是个好东西!这不用说了。只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弹药。管它的,跟死人要得了。
现在有了这个东西,远距离观测就好多了,也可以远距离开火,一般的敌人发现不了自己,更打不中自己。他觉得很高兴,胆量又壮了一些,觉得自己一直都很有运气。从山谷里摸索上来,到现在他已经翻过了一条岭。他记得大致方向,是要到左边高地去参战,那么应该一直是斜斜地往上去。枪声在那个地方依然响得很热烈,没有冷清下来。时间过去那么久了,看来敌我双方都打得很顽强。
在密林中大约走了半小时,这一面斜坡很陡,但再也没有了敌人。走着走着,他发现了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了一个高地。他兴奋起来,就要到了,他想。
等到他加大脚步赶上去才发现,这里还很低矮,更高的山头多着呢。但显然,这个高地不是他要去的地方。高地上没有战火,战火在远处更高的山上纷飞。
但这个高地上有激战过后的痕迹,看得见的地方到处是弹坑、尸体、残肢、断枪……我方牺牲的人也不少。
敌人一定还有残存的,他敢肯定。看样子友邻部队是没来得及巩固地表阵地,清除坑道,一鼓作气攻克下来后,就又匆匆忙忙地往前推进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辛辛苦苦,历经生死才到了这里,那就再扩大战果,多搞死他几个人,总不能空手而回,白来一趟!从这里看过去,高地的树林中隐约能看到几间小草屋和环绕高地的战壕。
他估计这可能是敌军的某处警戒阵地,现在又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