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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剑就觉手腕一窒,灵仙飞纵般的一剑登时被这股大吼镇住,竟然连一寸也不能再刺进!
这号称佛门第一禅功的狮子吼,竟然有如斯威力!独孤剑吃惊未已,大颠又是一声狂吼震,秋水剑竟被硬生生地抵了回来。他心念电转,剑势一退,然后倏然又刺了出去。他这一刺,却并不刺到底,剑芒与大颠的狮吼之劲一接,便立即掣回,又是一剑刺出。剑意绵绵密密,相互连接在一起,瞬息之间,刺出了三十余剑!
剑势连绵,逼得大颠狮子吼一声接一声吼出,如此威猛的狮子吼本极耗内力,大颠又是两地作战,顿时脸上的金光稍显黯淡,杖影轰飞中,竟被降龙压了下去。
大颠心中怒气勃生,他先涂了金盏曼荼罗花毒,再合六人的小乘般若之力,竟然还无法破降龙跟独孤剑的合击,还称什么师叔?他一声长啸,登时激发了金刚罗汉阵的第一重大乘般若之力。
少林寺的十八罗汉阵乃是护寺之宝,威力自然非凡。以威能之大小,罗汉阵共分为三重,第一重就如方才大颠所施展的那样,多人之力层层叠加,聚于一人身上,使人功力倍增,唤做小乘般若之境。第二重施展出来,则每一人都身具同样威能,譬如三人同施,则三人都身具三人相合之力,换作大乘菩提之境。第三重乃是罗汉阵中最精微奥妙的极诣,便是小乘般若之境与大乘菩提之境的叠加,每人身具同样威能后再加诸一人之身,以大威能大慈悲降魔护法,换作涅槃空劫之境。三重威力层层递加,到最后的涅槃空劫之境,十八人威力叠加,更再翻了十八倍,宛如功力陡增了三百二十四倍,天下还有何人能抗?只不过威力越大,反噬之力就越强,小乘般若之境不过是身体虚弱多时,到大乘菩提之境则功力大减,若施展出涅槃空劫之境,则施功之人全身功力尽散,护法而归法,便是涅槃之大境界。
顿时金光宛如流质一般狂溢而出,大颠及周围的六位师弟身上都绽放出绝大的光芒,震耳欲聋的梵唱声中,他们一齐探掌而出。七支手掌,七股丰沛无比的力量,七道凡尘中寂灭过的轮回,一齐被这大慈大悲的神佛,布散到降龙与独孤剑的面前。
独孤剑的心倏然一紧,他知道这一招的威力,所以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后发制人,什么精微奥妙,全力一剑刺出!
降龙狂喝一声,禅杖卷地砸了出去。他心中猛生的征兆让他不敢硬抗这七支金光灿烂的手掌,只好生硬变招,击向罗汉阵的下盘。
大颠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留他们一条性命。”
刚猛威能的劲力稍转柔和,但仍旧不是降龙与独孤剑所能承受的。光芒耀眼中,禅杖与秋水剑同时脱手,两人各各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
大颠踏上一步,金光大增,罩住了两人。
伍清薇心下忧急,大喝道:“休要伤他们!”
长剑一摆,一剑向大颠刺了过去。大颠虽然取胜,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欢喜之容,举手一封,将伍清薇的长剑挡住。猛然眼前一片混乱,桌子椅子被降龙横扫起来,向众罗汉击去。独孤剑一把拉住伍清薇,大叫道:“快走!”
三人一齐跃出窗口,大颠冷冷道:“哪里走?”率领着十八罗汉,金云般卷了出去。猛地面前红光大炽,一团烈火迎面冲了过来。
那火种乃是归隐子闲来无事,采红儿身上先天真火炼成,奉为保命逃生至宝,随时携带左右。那天喝得高兴,才给了独孤剑几粒。火麒麟乃上古异兽,其真火自然迥不同于普通的火焰,全然不怕大颠掌风,直卷上众罗汉僧袍,烧了起来。大颠大惊,急忙一个千斤坠将身子顿住,师兄师弟们一阵扑打,方才将火焰熄灭。窗外一声长嘶传来,独孤剑等人早就跑没了影子。
钟子义锐声道:“就这点本事?打起来挺好看的,却一点用都不中,抢不回舍利,都是废物!”
大颠脸上一阵金云闪过,怒目瞪着钟子义。他本是性如烈火之人,哪里受得了这等闲气,何况少林天下至尊,又何时将洞庭水寨放在眼里?忍不住就要发作。
王嵩急忙拉住他,陪笑道:“就算暂时让他们跑了,又能跑到哪里去?太子且容下官一天,必定将舍利追回!”
钟子义被大颠盯得极不舒服,冷冷道:“不必了!传金先生来,我一定要拿到舍利!”
王嵩眉头皱了皱,他此来洞庭,已将水寨上上下下打听了个八九不离十,洞庭水寨奉钟子义为首,但实际的首领却是杨幺,此外便是黄诚、黄佐、周伦、杨钦等人。可从未听说过金先生这般人物。听钟子义对此人如此倚重,看来金先生在水寨中的地位非同凡响,怎么自己从未听说过?王嵩心思飞快转着,他知道自己此来责任重大,一点小小失误都容不得。当务之急,除了尽快夺回舍利,便是要调查清楚这位金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独孤剑与降龙心中都是有些后怕。若不是大颠临时慈悲,罗汉阵威力稍敛,转入小乘般若境界,两人恐怕就会被立毙当场。伍清薇心下忧急,道:“我们要不要歇一歇?”
独孤剑放眼望去,洞庭水寨中旌旗招展,显见大军正在召集。
独孤剑道:“不能歇了,我们得赶紧走,要不就来不及了!”
三人奋起身形,向水寨外窜去。三人与龙八同来,杨幺曾亲自出迎,都是水寨士兵亲眼所见,此时虽见三人身形匆遽,也没敢多问。独孤剑暗暗告诫两人,逃虽然要快,但神情却万万不可慌张,最好似是炫耀武功,故意比拼一般。眨眼之间,三人奔近了水寨大门。
猛听背后有人高声叫道:“截住他们!”
独孤剑大惊,身子凌空跃起,剑光点点,向守寨门的守卫当头罩下。那守卫听到高呼,心才一惊,冷森森的剑光已然扑面而来。守卫吓得心胆俱裂,猛一缩头之际,独孤剑连人带剑已扑了过去。他剑光霍霍,将周围的水寨士兵尽皆逼开,大叫道:“你们快走!”
那高叫声划出一线锐响,转瞬逼了过来:“你们一个都走不了,黄诚特来讨教!”
风声狂啸,两柄磨盘一般的大铁锤轰击而下,劲气冲荡,将独孤剑、降龙与伍清薇一齐罩住。三人气息都是一窒,这两只大锤直如贯满天地之威一般,舞动中风云幻生,充斥四极。
降龙大喝声中,法杖盘舞而出,才与那大锤相接,便觉胸中气息一窒,踉踉跄跄地退开了。他心中不服气,大声道:“若不是我受伤在前,退的就是你!”
黄诚哈哈大笑道:“若有机会,咱们一定好好拼一次。但现在,你们先束手就擒吧!”
他得势不饶人,双锤直追着两人袭来。降龙心中气恼,忍不住暴喝连连,但兀自被黄诚逼得连连后退。
独孤剑大叫道:“慢些!”
降龙素服独孤剑的急智,闻声内力暗收,轰嗵一声大响,两人身形被击得退飞而出。独孤剑一把扯住伍清薇,三人借着黄诚双锤的劲力,一退便是十余丈,正好落在来时的小船上。
独孤剑一剑斩断船缆,降龙大笑道:“好计策!”疯魔杖挥舞开,就宛似一柄大桨,划得那船飞一般滑了出去。
黄诚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独孤剑突地道:“不好!”
伍清薇也明白过来了,叫道:“他这是故意将我们逼开,好全力搜捕龙八!这人看似豪爽,心计却如此之毒!”
独孤剑道:“降龙,我们划回去,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降龙大叫道:“此事好办,我掉个头就是!”
他双手回旋,疯魔杖招式逆转,那船飞进之势陡然逆转,贴水飞回。
黄诚大笑道:“去的容易,回来却难!看箭!”
水寨大墙内立即升起一排弓箭手,黄诚一声令下,箭矢暴雨般射出,降龙大叫声中,顾不得划船,将疯魔杖舞成一团黑影,抵挡箭矢。那些弓箭手都是强弓硬弩,久为习练,羽箭与杖身相击,竟硬生生地将小船射得越来越远。降龙怒啸声不绝,却也无可奈何。
水寨正中是钟子义的太子楼,楼高十三丈,只见楼顶上站着两个人,一人便是水寨首领钟子义,他微笑道:“金先生此计实在大妙,剪除了龙八左膀右臂,再捕捉时就容易多了。”
那被称作金先生的人年方弱冠,做儒生打扮,虽然手中无折扇,也不如王嵩那般故作萧然,但眉宇之中固有份清气,倒比王嵩还觉出尘。
洞庭烟雨似乎都挡不住他那浩然的目光,将独孤剑三人的一举一动尽皆笼罩在眼中。他闻声道:“太子谬赞了。只教我在,管让太子得到传功舍利。”
钟子义欢喜道:“只要此事得成,我便封金先生为护国军师,荣崇更在杨幺之上!”
金先生淡淡道:“多谢太子。”钟子义尖声大笑,他自然听不出来,金先生根本没将这个军师之衔放在眼里。
他的目光,甚至全然不受这洞庭烟雨的羁绊。
第三十一章 百丈楼船
猛然一声炮响,自君山方向驶来两艘大船。那船纵有十几丈长,宽可四五丈,高约三四丈,就宛如两座小山矗在水中。大船两侧各有八个巨大的车轮,飞快地旋转着,激水成浪,其势如飞,直向洞庭水寨撞了过来。船身上包了厚厚的铁皮,船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官兵,船头迎风挥舞着一只大纛,上绣火红的“王”字。
独孤剑大喜,对降龙道:“看来是官兵来剿匪了,咱们混在其中,等一会战到火热,就可重回水寨,再慢慢去找龙八大哥去。”
降龙道:“你的主意总错不了,咱们就这么办!”
当下两人奋力划桨,向大船冲了过去。突地船舷边水声大响,一人从水下直跃了起来,水淋淋地落在了船上。独孤剑大吃一惊,一剑刺出。那人大声道:“独孤兄弟,是我!”
独孤剑认得是龙八的声音,急忙收剑。
龙八笑道:“我见黄诚追出,便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因此悄悄潜入水中,攀住了船舷。黄诚自以为将我们分开,好施展瓮中捉鳖之计,全力来搜捕我,哪知却正好让我逃掉。咱们不必再去理会大船,赶紧逃出去,千万不要让舍利落在钟子义的手上!”
降龙忍不住赞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这条龙可没有你这条龙这么多花花肠子。”
龙八一抹眼前的水迹,打量着那两只硕大之极的巨船,道:“王燮也不知如何造了这两只巨船,看来是想与洞庭水寨拼一死活了。我们正好趁着他们交战之时逃走。”
龙八豪然一笑,冲着岸上抱拳道:“多谢黄兄弟网开一面,异日咱们再图再会了!”
黄诚见到他,不由得一愕,暴跳如雷,掣着两柄巨锤就待涉水来追。洞庭烟波何等宏阔?龙八与降龙大笑声中,小船激飞而出。
钟子义脸色大变,怒叫道:“都怪你,什么狗屁计策,这不,反为龙八所用。一会打起仗来,谁还知道他们在哪里?”
金先生丝毫不以为意,道:“他们跑不了的。他想趁战乱逃走,咱们就以战围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乱虽更易逃走,却也更不容易逃走,存乎一心,就看如何应用了!”
他抓起面前案上的杏黄旗,放在钟子义的手中,道:“起兵。”
钟子义看着那两艘无比巨大的楼舰,心中有些畏惧,犹豫道:“这船一个足有咱们最大的船的八个大,我看撞也能将水寨撞碎。咱们不如赶紧逃走吧,一会怕不被它撞死!”
金先生微笑道:“太子不必怕,听我的,管教舍利与这两艘大船全都成我囊中之物。”
钟子义大喜,道:“那么我就出兵了!”
他抓起杏黄旗,犹豫了一下,道:“不急,先等杨幺跟官兵拼一阵子,死伤的差不多了我再出手。虽然我是寨中首领,但兄弟们都听杨幺的不听我的,以为我不知道么?我要先看他的笑话,然后再出手!”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笑的脖子都缩进了颈腔中,声音更尖更锐。
金先生微笑着,眼中却有一丝嘲讽。他悠悠道:“太子想要将杨幺一军,在下自然明白,但时机稍纵即逝,等杨幺吃亏之后,舍利只怕也就跑了。”
钟子义一愕,急忙道:“那可万万不可!”他急忙举起杏黄旗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布兵,犹豫了良久,将旗交到金先生手中,道:“还是你来指挥吧。”
金先生微微一笑,也不推辞,接过杏黄旗,挥舞起来。这杏黄旗乃是洞庭水寨水军的总号令,随着旗帜挥舞,队队水军从大寨中鱼贯而出,向巨船包抄了过去。金先生胸中大有丘壑,一挥一舞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