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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地一声,章小凤抬手捂着了粉颊,她没有叫,也没有哭,一缕的鲜血顺着她那樱唇流了下来,章民山一跺脚转过了身去,他气,可是他也有一丝儿不忍,章小凤总是他一手带大的,虽说不是他自己亲生,却跟亲生女儿没什么两样,章小凤一向也很孝顺他,他的半生心血也都放在章小凤身上,章小凤聪明伶俐,心窍儿玲珑剔透,也善解人意,尽管这么大了,有时候也会投进他怀里撒娇,他心里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经章小凤这一撒娇也就全没了,这也是人之常情,章民山这一巴掌虽是打在了章小凤的脸上,却跟自己拿刀在心上剜了一下没什么两样,而且这一巴掌也把莽韩奎给打了出来。
他一步跨出来瞪着章民山道:“二哥!你这是干什么?不管怎么说,小凤还没承认呢!
等她承认了之后再打她也不迟啊!”
章民山的头发在夜风中飞扬,瘦瘦的身躯颤抖着,没理韩奎,连身子也没转过来。
韩奎这句话等于把一只手顶在了章小凤腰后头,聪明的章小凤哪还会承认。
只听霍天行冰冷说道:“小凤,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沈姑娘交给官家?
为什么又……”
章小凤捂着脸,摇头说道:“大爷!我没有,我冤枉……”
霍天行道:“凌姑娘跟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即使有怨有仇,凭她在江湖上的身分地位,她不会用这种手法来冤你,你还不承认错,还说冤枉?”
司徒逸也一步跨了出来,抗声道:“大哥!咱们几兄弟的门规很严,就是咱们几兄弟犯了错也是要受门规惩罚,可是咱们的门规公正清明,绝不能冤枉任何一个,我不是代小凤求情,我只希望咱们眼前能摆着明确的证据。”
凌红淡然一笑道:“司徒十侠,凌红有人证,可是因为凌红现在站在‘鹰王府’门里,这人证不足为凭,除此之外,凌红拿不出任何证据,几位有几位的门规,我这个外人不便再行置喙,也不便站在一边儿观看,就此告辞!”她冲霍天行几个施了一礼,转身如飞掠去。
霍天行急急道:“凌姑娘请留步,凌姑娘请留……”
凌红充耳不闻,一转眼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霍天行须发微张,一跺脚道:“行了,‘燕云十三侠’成了护短之辈了!”
韩奎道:“大哥,话不是这么说,自己的亲的热的谁不疼?无论什么事儿总有个证据……”转眼冲章小凤道:“丫头,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你说,你有没有干这事儿?”
章小凤自是不承认,她不但不承认还结结实实地反咬了凌红一口。
韩奎道:“大哥!你听听……”
霍天行道:“出卖沈姑娘的既不是傅天豪也不是你,那会是谁?是我不成!”
司徒逸道:“大哥!也许是另有别人!”
“对啊!”韩奎道:“也许是另有别人,让傅天豪跟咱们小凤同时背了黑锅。”
霍天行道:“知道沈姑娘住在‘泰安堂’药铺的,可没几个!”
司徒逸道:“大哥!也许是沈姑娘那天出来的时候让人瞧见了,二哥,四哥,小凤跟内城都很熟,所以‘五城巡捕营’只抓去了沈姑娘没敢动您跟三哥!”
韩奎一点头道:“嗯,老十说得有理!”
霍天行人是够正直的,可是只耳根子软了些,他经不起兄弟这个说,那个说的。
其实也难怪霍天行耳根子软,事实上的确没明确的证据摆在眼前证明章小凤出卖了沈姑娘,把兄弟几个看着章小凤长大的,章小凤是个怎么样的姑娘家,把兄弟几个还能不知道!
章小凤一向听话,没犯过错,而且对几位长辈都很孝顺,几个老一辈的没有不喜欢她的,红娘子不会冤枉人,难道说冲着红娘子这三个字儿就能信不过看着长大的凤丫头!而且在沈书玉没来之前,章小凤为营救沈在宽的事也出过不少力,献过不少智,在沈书玉来了后她也跟沈书玉亲热得不得了,在这种情形下,他把兄弟几个怎么能单凭红娘子一番话,便认定章小凤出卖了沈姑娘!
这是他几个绝没想到章小凤是为了一个情字,把沈书玉当成了情敌,对傅天豪也因爱成恨,这种事是突发的,事先没有一点迹象,而且也是发生在沈书玉来了之后!
口 口 口
凌红回到“鹰王府”,这时候“鹰王府”里一点灯火都没有,清冷的月色下,整座的“鹰王府”银白一片,“鹰王府”够大,够深沉,这当儿也够静的。
凌红不愿意惊动人,放轻脚步正要往她住的那座小楼走,蓦地一个淡淡的话声传了过来:
“回来了?”
话声不大,可是在这当儿足够吓人一跳的,凌红倏然停步循声望去,卧波小桥边那朱栏碧瓦的八角小亭走出来个人,是“鹰王”胜奎,他背着手,缓步走了过来。
凌红心里不痛快,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你还没睡?”
胜奎走到了近处,轻淡一笑道:“你还没回来,我怎么放得下心?”
凌红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谁还能把我拐走不成,再说我又是你‘鹰王府’的人,哪个又轻易敢动我?”
胜奎笑吟吟地道:“别人我倒不担心,我只担心那条龙。”
这句话要在往日,凌红听进耳朵里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可是在如今她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听来就不是味儿了。
她一双眉梢儿扬了扬道:“大漠龙让你们用火器打伤了,一条命只剩了半条,还能兴多大的风,作多大的浪?”
鹰王胜奎目光一凝道:“红姐,我可没手里拿着火器对付他。”
凌红道:“那跟火器是拿在你手里有什么两样?”
胜奎道:“‘五城巡捕营’职责所在,你不能怪他们,我也不便出手阻拦,凭良心说,我没亲自出马对付他,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凌红倏然一笑,笑得有点冷:“你应该说很给我面子,我谢谢你。”
胜奎皱了眉,看了看凌红道:“红姐!今儿晚上是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我又没得罪你,干嘛一进门就跟我过不去呀!”
凌红道:“跟你过不去,我哪来那么大胆子?”她拧身就要走。
胜奎一把拉住了她,皱着眉,苦着脸道:“红姐!我守在这儿等了你大半夜,纵没有功劳也有个苦劳,你忍心吗?”
听了这句话,凌红心软了,她投动,沉默了一下道:“跟我到亭子里坐坐去?”
她转身往小亭走去,胜奎一只手抓着她的粉臂没放,跟着她进了小亭。
亭子里坐定,胜奎道:“没找着他吗?”
凌红当然知道胜奎这个“他”指的是谁,她本想告诉胜奎见着“大漠龙”,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把话变了,摇摇头道:“没有!‘北京城’这么大个地方,上哪儿找他去,谈何容易。”
胜奎沉默了一下道:“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找上善铭!”
凌红道:“‘五城巡捕营’抓走了沈姑娘,他不找善铭找谁?‘五城巡捕营’要是不动沈姑娘,我敢说他绝不会找善铭。”
胜奎摇摇头,笑道:“这就要看站在什么立场说话了,善铭是‘九门提督’,维护京畿治安是他的职责,他既然知道沈在宽的女儿在哪儿,他当然要抓,他做的对,他不抓才不对,对于傅天豪,在红姐眼里他是为救人,迫不得已,在我看他却是造反谋叛的大罪一条。”
凌红道:“你我的立场不同。”
胜奎道:“我认为红姐应该慢慢的学着迁就我!”
凌红摇了摇头,道:“我也想学,可是恐怕我学不会!”
胜奎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世上没有学不会的东西,只在一个人是否有决心。”
凌红道:“我要是没有决心,我也不会到你这儿来了。”
肚奎道:“可是我认为红姐始终放任自己。”
凌红没说话,过了半晌才点头道:“也许你说对了,我认为什么都能变,可是无论怎么变,我总是个汉人!”
胜奎道:“红姐……”
“别勉强我,胜奎。”凌红截口说道:“你不应该勉强我,你有你的立场,绝不会改变你的立场,是不?这就跟我从不勉强你迁就我一样。”
胜奎苦笑说道:“红姐!是你要嫁给我,不是我嫁给你啊!你们不是有句俗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
凌红道:“话是不错,可是我现在还没嫁。”
胜奎道:“可是你终归是要嫁的,你现在不慢慢学着迁就我点儿,那怎么行?将来又怎么办呢?”
凌红摇头说道:“我没办法,胜奎!我曾经督促自己,可是我失败了,刚才我说过,我什么都能改变,只是无论怎么变,我总是个汉人。”
胜奎刚要说话,凌红一整脸色又道:“胜奎!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儿跟你谈谈,希望你我都能心平气和,这是无可避免的,一定会碰上的,与其将来彼此都痛苦,不如现在就谋个解决的办法。”
胜奎道:“你是要跟我淡……”
凌红道:“你我的立场冲突,这件事以前我也曾考虑过,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自从我到你这儿之后,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使我渐渐发现咱们两人之间时刻有着冲突,现在这样,将来也不可能避免,坏的是你我都无法往后退一步去迁就对方,这样下去无论对你对我都是一种痛苦,而且这种痛苦会越来越深,我说的是实情实话,也是我的亲身体验你不必讳言什么,相信你也一定有所体验!”
胜奎脸色有点变了,他道:“那么,红姐的意思是?”
凌红道:“你我都应该多考虑,不要造成一辈子的痛苦。”
胜奎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有!”凌红道:“除非一方能够迁就对方,可是我自问我没有办法迁就你。”
胜奎沉默了一下道:“我深爱红姐,为红姐我可以舍弃我的爵位,可是要我改变我的立场,我自问也做不到!”
凌红道:“我能体谅你,希望你也能体谅我!”
胜奎倏然一笑,笑得勉强,道:“红姐!胜奎不是不能体谅人的人。”
凌红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我心里比你更难受。”
胜奎笑笑,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红姐不是俗脂庸粉,胜奎也不是人间贱丈夫,咱们都明白任何事都不能勉强,红姐刚才说的都是实情,你我谁也无法改变自己的立场,坏的是,你我谁也无法后退一步迁就对方,两人时刻都有冲突,要是勉强结合了,将来那种痛苦是无可避免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痛苦一辈子,不如在谈笑间作一个圆满的解决,一对有情的男女其最终目的固然求的是结合,但不能结合并不一定就是痛苦悲惨的大不幸,就拿你我来说吧!咱们还是很好的朋友,是不?”
凌红静静听毕,缓缓说道:“谢谢,胜奎,你能体谅,我心里还好受点儿!”
胜奎道:“红姐也不必过于往心里放,这件事你我都看得很清楚,是你我自知无法结合,没有谁勉强咱们!”
凌红道:“你或许能看得开,我却没办法像你那么拿放自如,也因为我是个女人家!不过你不用担心,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胜奎道:“红姐的豪情不让须眉,理应如此!”
凌红站了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去收拾收拾……”
胜奎跟着站起道:“收拾收拾?红姐要干什么?”
凌红道:“我打算今夜就离开这儿。”
“胡闹!”胜奎道:“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怎么?在我这儿住不下去了?”
凌红摇摇道:“我不想再看见你,看见你我心里会难受!”
胜奎哈哈一笑道:“红姐不是世俗儿女,怎么说出这种话来,我都能看得开,红姐何如洒脱一点。”
凌红摇摇头道:“我说过,也许我是个女人家,要洒脱那得过一阵子!”
胜奎道:“红姐既然执意要走,我不便阻拦,可是要走明天一早走,现在我断不能让红姐走!”
凌红迟疑了一下道:“好吧!我就在你这儿再打扰一晚。”
顿了顿,又道:“胜奎!临走之前我有件事儿要托付你。”
胜奎道:“什么事儿?红姐只管吩咐,只要我做得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红道:“请善待二晃!”
胜奎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儿呢?红姐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他。”
凌红道:“谢谢你,胜奎,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她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