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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暗暗点头,但他并不站起,只用手指捻着竹枝,搭在干柴上向下摁去。叶枫这一招原本就是攻击下三路,黑衣人顺着他的劲力再加上三分,干柴立时贴在了地上,纹丝不动。叶枫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面红过耳,握住干柴使劲回夺。黑衣人哈哈一笑,松开劲力,叶枫手上一松,蹬蹬蹬向后退了好几步,方才拿桩站住。
叶枫连输两招,丝毫不以为意,盘膝坐下思索了片刻,复又跃起再斗。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一百多招,叶枫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挨上半分,那黑衣人出手有时极轻巧,有时却极沉重,看似全无章法,仿佛是一个全不会武功的汉子,但每次都凑巧化解了叶枫极繁复的招式。叶枫胜在年轻、血气壮盛,虽屡屡受挫,却是愈挫愈勇,越斗越觉得兴味盎然。有时将旧招略加变化,该当上削的改为下劈,原本直击中宫的变成侧身戳脚,有时随手加上几招新招,有时直接将对手的招式化为自己所用。但无论他怎么变招,都无法攻进黑衣人身前三尺之地。黑衣人见叶枫苦斗不退,新招又是层出不穷,也是大感有趣。中午时分,一个牢子送进来两碗糙米饭,一瓦罐清水。叶枫吃了两口,难以下咽,搁在一边,黑衣人却毫不嫌弃,吃了个兴会淋漓。叶枫耐着性子等他将米饭清水吃个底朝天,这才上前索斗,至晚间,两人已不知拆了多少招。一天之中,只开始时有几个小牢子过来探头探脑一番,到后来就再无人理会,叶枫微感奇怪,但其时正在酣斗之中,倒也并不在意。
晚饭时,叶枫饥渴难耐,只好将糙米饭勉强吃了半碗。此时窗外一钩斜月,渐向西沉,牢内沉黑如墨,两人只得罢斗。黑衣人虽未出全力,但年纪比叶枫大了许多,这时也已感到精力不济,于是自顾自的和衣而卧,不一会儿鼾声大作,已沉沉睡去。
叶枫睡意全无,在牢房地上踱来踱去,一边细思今天的这番拼斗。但思来想去,似乎不管怎么变化,都破不了黑衣人看似笨拙无用的几招。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心灰意冷,拿着干柴在空中胡乱挥舞,一会儿是一招“毒龙出海”,一会儿又是“摘斗移星”,中间又加进几招黑衣人使过的招式……一连耍了几十招。待他第三次使出“摘斗移星”时,忽地心念一动,拉开架式,将黑衣人与他拆解的第一招依样照式试演了几遍。这招他今天也使过几次,但却从未像现在这般令他惊疑不定。原来这招虽然只是简单的一点一领,但出手的方位、姿势,甚至劲力的大小,却与叶枫早已熟习的“摘斗移星”颇为相似。只是“摘斗移星”招数较为纷繁复杂,一招之中就有七、八般变化,还有数招后手用来配合这些变化。黑衣人那招却是极简单平实,但威力似乎大了不至一倍。叶枫又惊又喜,将这招反复试演了几遍,越练越觉得畅快无比,一直练到浑身大汗淋漓时方才罢手。
两个门派若有某一招或几招偶然形似并不鲜见,但各门派都有自己独门的内功心法和运功口诀,似这般连运力的法门、出手的方位都几乎如出一辙的却是绝无仅有。叶枫越想越疑惑,忍不住走到黑衣人身前,就想唤醒他来问个明白。
黑衣人面朝墙壁,脊背向外,睡意正浓。黑暗中,叶枫站在他身后,心里头蓦地冒出一个念头:“此刻我一棒打下去,他哪有还手之力?”随即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说道:“我叶枫岂是这等样人!”转身走向另一侧墙壁,靠墙倚壁,和衣坐下,望着窗孔外的疏星数点,不一会儿就觉眼皮沉重,渐渐地呼吸低沉,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叶枫似乎又回到了括苍山,和师妹陆青锋在象鼻洞、插剑岩等处玩耍嬉戏。师父原来并没有死,和师娘水清、二师兄时秦中在一旁微笑观看,并不言语。正玩到畅快之时,突然天地间变了颜色,陆青锋回过头来,脸上神情寒肃之极。叶枫正要上前询问,忽见陆青锋从腰间抽出柳叶刀,使一招“摘斗移星”,就朝叶枫劈来,才使了一半,却又变成黑衣人的招式,在一旁的师父等三人一齐鼓掌喝彩。叶枫吃了一惊,这一招的厉害自己已见识过多次,知道万万抵敌不住,慌忙取出兵刃招架,没想到手里只有一根干枯的木柴,匆忙间往上一架,陆青锋手起刀落,将枯柴劈为两截,刀锋顺势而下,眼看就要挨上自己的头颈,叶枫急得大叫:“师妹刀下留情!”……
“啊”的一声,叶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只见窗外冷月斜悬,牢内阴暗卑湿,才明白这些原来都只是一个梦魇。叶枫用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长吁了一口气,才发现睡在他对面的黑衣人也已惊醒,正用两道鹰隼般的目光逼视着他。黑暗之中,只见他眼缝中神光湛湛,越发令人胆寒。
沉寂片刻,黑衣人问道:“小子,你自练你的功,我睡我的觉,站在我身后做什么?”叶枫奇道:“原来你没有睡着?”黑衣人道:“卧榻之侧有人安枕,我怎敢睡着……”叶枫坦然道:“不错!我原是想趁你不备,结果你的性命,但比武不成便暗中偷袭,岂是我辈所为?”黑衣人面色稍霁,说道:“哼,鸭子死了嘴还硬,就算你暗中偷袭,又岂能伤得了我?你想想,我睡觉之时,两只手怎样?两只脚又怎样?”
叶枫不明所以,低头细细回想。当时月华如水,隐隐约约仍可瞧见黑衣人的样子,叶枫一面回想一面说道:“嗯……你的一只脚平直,紧贴地面,另一只脚略弯,足尖向内,似乎是擒拿手中的一招,那是……那是……”
“那是兔子搏鹰式!”黑衣人说道,“那时你如稍有异动,此刻性命早已不在了!哈哈,很好,很好!”
听到这里,叶枫心中顿时狂跳不至,现在再回想当时的情形也不过是一念之差,万没料到刚才自己已在鬼门关上走了一个来回。
这时天已渐渐破晓,牢房中两人的样貌也慢慢清晰起来。黑衣人在进入官衙之前就已将蒙面黑布除去,只见他双手骨节十分粗大,颏下有须,虽然容貌清癯,霜鬓已华,但眸子中似有英华隐隐,看得出年轻时形相必定十分英伟。
黑衣人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窗孔前,仰头望着窗外朝暾初上,白雾弥漫,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叶枫:“她……还好吗?”叶枫疑道:“谁?”黑衣人说道:“你师父死后,你师娘她……很伤心吧。”叶枫听他提到师娘,连忙从地上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正色道:“有劳挂怀,师父去世之后,师娘终日以泪洗面,不过托赖身子尚且安健。”黑衣人叹了口气,说道:“唉,生寄死归,本应不足介怀,她怎么还如此想不开?”
叶枫心想:“看起来他倒像是师父师娘的故人,既如此,我叫他一声前辈倒也不妨。”拱手道:“前辈,我还有一事不明。”黑衣人转过身来,对叶枫的问话宛若不闻,自顾自地说道:“我这招叫‘乘机抓住’,是‘柴刀刀法’的第三招。你练了半夜全无进展,叫人看着好不气闷!嗯,出招时腰胯不够灵动,右手摆放得太前,这哪里是动手过招,倒像是自己把一条臂膀送到敌人剑锋底下,自行切断一般!”说着右手虚握,将这招慢慢演示了一遍。虽然招数不多,但他使来招招凝重,却不觉窒滞,轻重进退,有如云卷云舒,渊停岳峙,俨然透出一股大宗师的气度。
叶枫在一旁屏息凝气,圆睁双目,细细观看,只觉得一招一式俱是法度森严,只看得他心痒难耐,脸上流露出欢喜无限的神情。
黑衣人一招使完,抱元守一,气度凝重,缓缓说道:“现在我说这一招的运功口诀,一共只有十六个字,却是字字珠玑。小子,你要好生记忆,我今天心情不错,也只说一次,下次再等我心情大好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嗯,这十六个字是:上渡紫宫……”
“且慢!”叶枫打断了黑衣人的话头,说道:“前辈,我是括苍派弟子,与前辈又是素昧平生。晚辈家门不幸,幼遭孤露,流落江湖,幸得师父师娘施恩收录门墙,深恩厚德,无敢或忘。前辈的高招,晚辈不敢领受!”
黑衣人脸现诧色,怔怔地望着叶枫,说道:“小子,你知不知道,二十年来,这十二招刀法横行江湖,无人敢撄其锋。**上的大奸巨憝、邪魔外崇,只要听到‘柴刀刀法’的名号,真正当得上‘望风而逃’这四个字。老夫生平从未收过一个弟子,不知有多少簪缨门弟、王室巨富,将金山银山堆在我面前,只求传授一招而不可得。今天我极难得畅快一次,又因为一桩缘故,想把这套刀法传下去,只为了不辜负前辈高人创招的艰辛。过了今天,就算你在我面前磕上一千个响头,我也不会再有这等雅兴。”
叶枫天生性子执拗异常,黑衣人越是这样说,他反而越是摇头,倒不全是因为门户之见的缘故。
黑衣人纵横江湖十余载,从未见过这等固执的年轻人,这反倒是激起了他的豪情胜概,冷笑道:“既如此,我只好将前因后果说与你听,然后再苦苦哀求你来学我这几招三脚猫的刀法吧!”叶枫连称不敢,伫立静听。
'本章注释'
'注1'宋人多有自讳其名者,宋代庄绰所撰《鸡肋编》中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又有典乐徐申知常州,押纲使臣被盗,具状申乞收捕,不为施行。此人不知,至于再三,竟寝不报。始悟以犯名之故,遂往见之云:‘某累申被贼,而不依申行遣,当申提刑,申转运,申廉访,申帅司,申省部,申御史台,申朝廷,身死即休也!’坐客笑不能忍。……”('宋'庄绰、张端义撰,李保民校点:《鸡肋编贵耳集》。上海:上海世纪出版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50页)本书借用了这个故事,特此说明。
第四章 传刀
更新时间2013…11…19 9:04:59 字数:6209
黑衣人坐回地上,又从怀中掏出那块紫檀木板,摩挲许久,方才开口说道:“你们括苍派的刀法原本就是由‘柴刀刀法’中变化而来,招式繁复,威力却远不及,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叶枫噢了一声,心道:“原来如此!”黑衣人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老夫姓林,记得老家门口有一棵梧桐树,夭矫高挺,枝叶茂密,我小时候常在树下顽耍,因此长大后便自名孤桐。二十多年前,我与你师父陆改樵、师娘水清一同拜入大侠金臂童门下,同门学艺……”
叶枫吃了一惊,说道:“原来你是我的……”
那黑衣老者林孤桐说道:“不错,你师父是我师兄,我排行老二,是你师叔。我们的师父金臂童乃当代大侠,只因与兄弟反目,这才破教出门,收了我们三个不成材的弟子为徒,以娱晚景。师父他老人家有两大神功,一是一十二路柴刀刀法,第二就是它。”林孤桐用手拍了拍紫檀木板,继续说道,“师父说过,木纹经——唉,那时还叫木纹经,好端端的被师兄改叫什么玄修功,实是不伦不类之至——木纹经平和中正又博大精深,乃是世上一项极高深的内功,只是我们隐居深谷,不预世事,所以那时候知道的人倒还不多。
“师妹水清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因得罪了当朝权相,全家老小无一幸免。我师父与她父亲有旧,一天夜里冒死前往营救,哪知官府早有防备,我师父虎落槛阱,拼尽全力,受了几处重伤,只救出师妹一人。我们师兄妹三人自少年时便在一起,师妹一天天长大,越发聪明颖异,仿佛江南秀气,都钟毓在她一人身上。我对师妹极为钟情,几次三番向师父求恳,要他将师妹许配与我,可师父总是推说我们学艺未成,年鬓尚轻,始终不允。自那以后,我更加勤练武功,妄想有一天能与师妹同门结缡。师父的三个弟子中,师妹力弱,学不来那刚猛厚重的柴刀刀法,师父只得拣一些轻翔灵动的小巧招式教她。师兄资质普通,练来练去总是难臻一流之境,便将心思放在如何奉承师父上。三人中,倒是我的悟性最高,练功又勤,数年间,就已将十二路柴刀刀法融会贯通。师父十分欢喜,为了考较我的武功,就派我出谷,着实诛杀了几个**上的巨寇,闯下了好大的名声。
“我回谷之时,正是那一年的端阳节。师妹手巧,每逢年节,或是师父生辰,都要将我们居住的蓬壶居装扮一新。那一天晚上,谷中灯火如昼,花气熏人,我们聚在一处吃粽子、讲笑话,好不热闹。师父兴致极高,一连饮了十几碗酒,还告诉我们,七天后,待拜过火神,他就正式将木纹经传授于我,等我练功有成,就为我和小师妹主婚。那天晚上,和之后的几天,我意得愿遂,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才好,就连日影水光,都含风趣,宛如是在梦中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