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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
张璇玑并不多言,静静的立在那里等待皇帝自己的决定。
天师道不善占卜,不问前途,只看功德修行。信国公府一府金光闪耀,显然是行善积德的人家。邱老太君又是天君托世,自然是帮上一把才好。
皇帝并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能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若皇帝愿意采纳那条建言,也一定是因为皇帝原本就信任李国公的缘故。
若是不愿意这么做,也就不会叫她来问上这一遍了。
第二日大朝,皇帝下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出乎意外的决定。
圣上手诏,夺情起复了在京中丁忧守孝的晋国公张诺、以及扶棺回乡的张宁、张致兄弟。
晋国公张诺在丁忧之前乃是大楚的平章政事,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宰相”,参政知事乃是“副相”,在平章政事丁忧时暂领中书门下。
如今已经两年没有了宰相,楚睿才算是真正接手了朝政,但拟旨裁断虽然是由皇帝决定,但最后执行还是要靠文武百官,这边推脱一点,那边争斗一下,往往事情做得不尽如人意。
若是太平时期,楚睿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效率低点也没什么。可如今正在战时,别的不说,粮草辎重、调兵遣将、赏罚决断,这一系列下来,能活活把楚睿累死,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处理的完的。
除了晋国公被夺情起复,另起用的两个大臣便是张宁、张致。
张宁被点了“幽州都护”,这并不是一个正职,燕州并无都护府,幽州的都护府也名存实亡,所以此职一般都是兼领,由幽州镇北将军或其他要臣一同负责辖境的边防和行政。
张宁如今正在丁忧,又不在京城,他的用人能力用来处理幽州和燕州纷乱的人事最为合适。他是世族出身,又了解燕幽两地的官员来历,有他相助李茂,对安抚世族,查明奸细有极大的作用。
张致是凉州都尉,乃是辅助镇西将军理事的武将,如今并不能回凉州复职,楚睿便让他暂领“幽州防御使”,协助张宁防御燕州,并随时准备出兵幽州。
张宁张致两兄弟明明都在燕州,却被皇帝点了幽州的官位暂时起用,皇帝意图收回幽州的心思一目了然。
李茂如今正在燕州,有他这个兵部尚书坐镇,兵部不会懈怠,肯定是要装备给装备,要辎重给辎重,要兵要将立刻遣去,张家两兄弟于其说起用了是为了防御涿县,不如说是皇帝为李茂准备的助手。
皇帝破天荒的起复了这几位丁忧之臣,可见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太好了。
世族们心中忧叹,又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立功机会。勋贵们更是摩拳擦掌,他们之中不少是以武勋起家,如今马放南山已久,恨不得立刻带兵北上,收复旧土才好。
晋国公府里。
“二叔,我爹被起复了。”张素衣拿着邸报进了张应的屋子,脸上全是忧色。“听说范阳城破了,涿县被围,情势极其危机。”
张应下1半1身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家中什么人按摩都没有用了,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张应知道这是最后必然会发生的结果,也坦然承受了这一点。
他就等着张素衣嫁出去,然后想个法子自杀了。
他躺在床上,让下人扶他坐起身,就这么靠着床柱子懒洋洋的读着张素衣带来的邸报,一点也不吃惊说道:
“啊,这里少数民族入侵那么少,现在才入侵,都算是可以的了。这是没遇见过五胡乱华,这才几万人啊,就把幽州给吞了……”
张素衣见自家叔叔又开始发癔症了,连忙让下人退下。这些下人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发癔症时胡言乱语,有些时候抄家灭族的话都敢随便说。他敢说,这些下人还不敢听,一听小姐吩咐下去,连忙撤出房外。
张素衣像是个傻子一样看着自家二叔躺在床上说什么“八王之乱”、又说什么“衣冠南渡”,没一会儿,又开始说起什么“蒙古横扫欧亚”,直听得头晕脑胀,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二叔,你说的口干不干?我给你泡杯茶喝。”
“算了吧,你说那刷锅水?给我倒杯清水来。”说的口干舌燥的张应心情大好,还有心思调侃这里的“茶汤”一番。
张素衣见二叔总算是不胡说了,赶紧给他倒了杯水,堵住了他浑说的嘴。
“我说啊,这反贼作乱反倒是好事。前人有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大楚一天到晚内斗斗的不可开交,对国运并非好事。反贼作乱,有那么多内应跳出来,这就说明皇帝的威慑力还没到四方臣服的地步。但凡君威强盛,四海臣服,要么靠仁,要么靠武,没靠阴谋诡计能成的。这皇帝忒小气,经经事,说不定眼光能看长远些。”
张应自然知道勋贵和世族斗成了什么样子,朝廷里中立派过的极其艰难,往往都不在什么要职。虽然还没发展到“党争”的地步,可这并非好事。
打仗好啊,打仗重新分配势力,皇帝可以再次把军权握在手里,世族要保证国泰民安才能继续土地兼并,呕心沥血也要好好辅佐皇帝。勋贵想要掌兵,还是得讨好皇帝。
这皇帝此时若是有脑子,就该不拘一格起用各方人才才对。
幽州地广人稀,产生动乱的危害绝没有西胡入侵中原来的大。张应虽然不是文科男,但玩过无数游戏,各种游戏背景的历史也是看了无数,对大楚的未来并不担心。
“大楚兵强马壮,皇帝又没失道,除非此时中原又有人造反,几面受敌,要不然就是再来几次洪水大旱地震什么的,否则北方那些人最多就是趁现在北方不备被打懵了占占便宜,没多久就会好起来的。”张应一张口就是失道、造反、天灾,还好张素衣不是平常的姑娘,若是其他的闺秀小姐,怕不是尖叫着捂住了张应的嘴,就是吓得奔出去不敢再听了。
“二叔,你还是这么……口无遮拦。”张素衣揉着裙角,“就不能说些正经的吗?”
“说些正经的?”张应挠了挠下巴,“你是说打胜仗的办法吗?”
“若是想要在平原和胡人征战,最好也是用骑兵。北方诸族善骑射,这是汉人不可速成的。不过有一物叫做扳指……”
“这个信国公府前几年就做出来了,陛下御赐其名为‘射玦’,现在军中人人配备,专门是控弦之用……”张素衣虽不知二叔坐在家里怎么知道射玦的,但还是好意提醒。
我擦!
这李硕动作也太快了吧,连扳指都弄出来了!
“我想想。现在范阳城破,内外不通,若是传讯,可以用一种可以升天的灯笼。此灯名为……”
“孔明灯。”张素衣接了话。
“是,你也读过三国演义,应当知道。正是那三国时期的诸葛孔明用来夜间传讯的。此灯以竹篾为骨……”张应洋洋自得的卖弄文采。
我小时候做过孔明灯哟!
“这灯前几年信国公府就拿出来祈福用了。后来听说李国公在汾州遇险,就是用的这孔明灯传信城中的。咦,竟没有人和二叔说过吗?”张素衣话一说完就觉得不好。
二叔残废多年,连府门都没出去过,更别说出去看灯了。
旁人为了不让他难过,自然也不会将府外的新鲜事告诉他,免得引起他轻生之意。
张应听说连孔明灯都做出来了,整个人都石化了。
也是,人家李硕可是打仗的出身,弄出些方便自己的玩意儿也算正常。
只是为何是死了才传出来呢?
是了,这人如此谨慎,一定是怕当年太过出风头引起皇帝猜忌。如今他家子孙需要声望,肯定做了安排让后人拿出来博取名声了。
这人好心性,好决断!
这才是穿越者们的榜样啊!
不扰乱历史,不胡乱改革,也不沽名钓誉,更没有谋图皇位。
现代人居然会打仗!会领军!会背一整本三国演义。
前辈,请收下小的膝盖!
和您潇洒的一生比起来,小的就是个倒霉蛋啊!
“其实对付异族,还有一物最为奇效。”张应看着自家侄女,犹豫再三,这才慢吞吞的说道:“此物名为火药,又叫火丸。”
张应总觉得自己在冷兵器时代弄出火药来有些丧心病狂,所以张了嘴以后,便不想再说了。
张素衣听了一半,却见自家二叔不接着往下说了,托着腮问他:“然后呢?火药是做什么的?治病的吗?”
“素衣,此物我告诉你做法,但你要向我保证,除非汉人到了十分艰难的时候,否则不准传出去。要传出去,也不能你亲传,你可以告诉你婆家信国公府,让他们自己研究。”张应眯着眼,逼着侄女保证。
张素衣听自家叔叔疯疯癫癫的话听得太多了,完全不以为意,点点头保证了一番。
反正就和那没做出来的什么琉璃镜子,做出来还没胰子好用的肥皂一样,又是胡乱折腾人的东西。
“从前,有一群炼丹的术士想要炼制长生不老之药,却在炼制仙丹的过程中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张应开始从火药的起源说起。
张素衣听说和道家有关,立刻收起不以为然的态度,端正了身子听二叔接着往下说。
“用硫磺、硝石,研成粉末,再加皂角子一起烧炼,便可制成火药。或用硝石、硫磺及马兜铃一起烧炼,可成火丸。火药可放入陶罐之中,在陶罐里放入铁蒺藜,再以引线点燃,用器械投于敌阵之中……”
“火药的配方是……”
“火丸的配方是……”
张素衣听得目瞪口呆,几不能语。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和您潇洒的一生比起来,小的就是个倒霉蛋啊!
顾卿:你想试试五十六岁的身子七十六的脸,尿崩高血压还加中风吗?对了,家里还有一堆孙子。
第208章 病情加剧
晋国公被起复;确实对朝政起了巨大的作用。
远的不说;至少皇帝的担子一下减轻了不少,朝政下达的速度几乎是以前的三倍。
楚睿甚至在思考;为何自己一直想要大权总揽了。大权总揽在太平盛世固然是好事,可是一旦出现灾祸或者战争;皇帝怕是要活活累死,也无人敢用。
如今自然是太平盛世,可难保他的儿子、孙子也会一直都处在太平盛世。到底是应该继续维持“平衡”之道;还是中央集权全部将权利收归皇帝所有;这成了楚睿最近脑子里不停盘桓的一个问题。
若是张应在;一定会嘲笑楚睿的犹豫不定。以目前的生产力和制度;中央完全集权才是扯淡。万一遇见一个昏聩的子孙;极度集权的情况下结果就是整个国家都被玩坏。
只可惜张应是个“疯子”;就算他出现在楚睿面前,也只有被乱棍打死的份。
张诺回朝,皇帝特许他穿丧服上朝,这是极大的恩赐,也表明了皇帝的某种态度。
官员官服中的丧服,一般是下属为上官服丧,或者是臣子为死去的君王服丧所穿。张诺如今还在孝期,理应麻衣素冠,为父亲斩衰三年。但臣子上朝,不得衣冠不整,不得不合时宜,皇帝允许张诺穿丧服上朝,一来尊重了他对父亲的孝心,二来也是一种示好,表示皇帝如今对世族派的信任。
幽州陷落,虽然打了大楚一个耳光,也未尝不是一种警示。
一直以来,幽州苦寒,又是边关偏僻之地,朝廷并未十分重视,加之幽州百姓数量稀少,赋税也很难收上,升迁困难,向来是犯了错的官吏或者要被贬斥的官吏才被委派到那里。这种心存怨气的官吏能对大楚有多少忠心,全靠这些官员的私德了。
幽州边关虽然陈兵二十万,但这么多年没有打过大仗,在边关驻扎的兵丁到底作战能力如何,在这一次的外族入侵中就可以看的出来。
遇事慌乱、内外不通、贪生怕死、大意轻敌,几乎到了楚睿手里的评价就没几个好的。
袁羲老矣,连定北军都已经定不住北边了,燕州的军队能管什么用,楚睿给他们打个问号。
从五月起,边关和京城来往的战报就从没停歇过。驿路上来往的行人已经习惯了身插小旗或者穿着一身大红色劲装的驿站官员疾驰而去,只留下黄尘滚滚,让人心中无限担忧。
无论什么时候,老百姓都是不希望打仗的。
幽州之乱延续了近一年,京城的老百姓们只能从官员的邸报和街头巷尾说书先生的嘴里听到一些进程。
什么涿县被燕州张家率着全县上下守住,围着涿县的反贼先是两万,而后变成三万、四万,连攻城武器都上了。涿县的青壮全部上了城头,健妇和少年也都烧水烧油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