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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那些棚子,怕是要倒不少,就是希望别出人命。”
“不是年前就张榜到处告示了嘛。我家屋子就是那几天修了顶的。怎么也要找点木头加固下顶啊。西城人家房子就算再破,屋顶总有吧?”
“难说,你看这狂风,有顶也给掀了……”
香烛店的汪大走到门口,见地上已经起了厚厚的一层白。那些都是冰渣。街上已经瞬间没有人了,原本人就不多的西市,人群全部都躲在了屋檐的下面。有几个位置不太好的,就拿东西护住头面,其他也顾不得了。
汪大的香烛铺子不大,但是挤进十几个人还是可以的,汪大一边招呼两边的行人进他店里躲避,一边赶紧叫店里伙计快准备热水。
这冰渣子贴在人脖子里,能冻出病来!
西城里大部分都是贫户所住的区域,有许多是在西市讨生活的,也有外地来的流户藏在这里的。
冰雹来的时候,首先掀翻的是西城众多房屋的屋顶。这些房子大部分是茅草搭建屋顶,然后用木条固定的。也有许多是棚屋。西城不比东城,用砖石瓦木建造的房屋很少,这些街坊平日里最担心的是火灾,每个街坊入口都有两个大缸,里面盛满了水,防止起火。
所以说有雹灾的时候,这些人只是将屋顶弄的更结实点。可原本就不是很稳固的屋顶,再结实又能结实到哪里去呢?
由于冰雹这种天气很不常见,京城里许多人家都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样的。还有些人乐观的估计冰雹就是下的大一点的雪子。见识过冰雹的人自然之道它的厉害,可京城不比北方,天气要暖和的多,他们估计这冰雹也不会太大,反倒安慰周围的人放宽心。
所以等鸡蛋那么大的冰雹因为重力加速度的原因落在地上的时候,灾祸就发生了。
即使就是雪点子,夹着雨倾下的时候依然打得人脸生疼,更别说小如绿豆,大如鸡卵的坚硬冰雹了。
一时间,西城无数贫户的屋顶被砸出了一个个窟窿,有些老人来不及移动的,直接就被砸到在地。
明明是大过年,还在迎着灶神,可是灶神没有迎到,先迎到了冰雹。这些被冰雹袭击到措手不及的人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哆嗦着往头顶上随便搭个什么东西,就往快要倒掉的屋子外面跑。
房顶被掀翻,冰雹砸塌了房子,紧接着狂风暴雨一齐而来。寒冬中的雨雪将暴露在屋外的人们欺凌的体无完肤。他们衣衫湿尽,只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寻找着在雹灾里还尚存着的房屋躲避。
天空中电闪雷鸣,雨雪交加,冰雹带来的天灾*还在不停的延续着……
一位父亲抱着被冰雹砸伤了腿的女儿,从快要塌掉的房子里冲了出来。他刚暗自庆幸,一扭身回顾,自己的妻子却没有跑出来。
男人瞪大了眼睛,将女儿放在邻居家的房檐下,又回身到倒掉的房子边去挖。
在身边一圈,尽是狼藉,房屋倒塌无数,到处都是叫喊声和屋子被风吹拂摇晃而发出的声音。冰雹砸伤了不少人,大声叫着救命的也有不少。
然而,即使在这嘈杂的环境里,男人依然能听到倒掉的屋内妻子那害怕的尖叫声。他一边挖着,一边咒骂着老天爷。女孩无力的躺在地上,祈祷着娘亲无事,父亲能够平安的救回母亲。
男人的头脸被无数绿豆般大小的冰雹砸着,只觉得面部千疮百孔,已经浑然失去了知觉,可是他只能低着头继续挖着,他已经家破,决不可再人亡了。
猛然间,他的身后一阵巨响,紧接着是女儿一声没有叫出来的呜咽。男人不敢置信地回过头,那邻居的房梁也塌了。
前面是被压在自己房梁下的妻子,后面是腿部受伤被房梁砸中的女儿,男人一声嚎叫,对着天空放声哭骂。
“贼老天!你怎么不连我也一起埋了!”
☆、第64章 如何救灾
张玄天色一变就出去报警;只是京兆府在外城;钦天监在宫城里,宫城内不得骑马;张玄是用跑的跑到了内城。他找了内城一处官宦人家,用钦天监的牌子朝门房借了马;然后骑马往外城狂奔的。
谁料张玄骑马刚过东市,冰雹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动物对天气最为敏感,那马狂躁不已;他竟驾驭不得,只得下马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把马拴在那处;继续往城中前进。
京兆府正在外城的正中位置。
他沿着屋檐前进;没有屋檐的地方,就抄起半路上捡来的一块板子顶着头狂奔。他虽是道士,却没有如其他师兄那样学习什么武艺,更不会什么轻身功夫,没有一会儿,便被砸的浑身透湿,身形狼狈。
待他跑到京兆府的时候,门口的差役见到他披头散发的直冲京兆府的大门,差点没用哨棒把他赶出去。
好在他今日当值,还穿着钦天监的官服,身上也有灵台郎的牌子,这才进得了京兆府。
京兆府里,府尹并不在府,只有两个少尹在。由于天气突变,司功、司仓、司户等属官急匆匆来去,他们年前就接到通报可能有雹,早已做好准备,只等上官一声令下,就要率着所辖部门应对救援。
正因他们忧心天气,很快就注意到了浑身湿透,明显是从外面来的张玄。待问得他正是此次预报天气的那位张道士,连忙询问诸如冰雹会下多久,这种大小的冰雹会带来的危害等等问题。
张玄正是要来说明雹灾危害的,他们所行方向一致,张玄便一边回应着京兆府属官们的回答,一边往少尹所在的堂班里走。
那两个少尹也在担心京畿区域受灾的情况,哪里能在屋子里坐得住,已经站在屋檐下开始商议如何上奏请求救灾的问题,此时看到哗啦啦七八个官员向他们走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其中一位少尹露出喜色:
“各位来的正好,我们二人正要召集各位商议雹灾之事。咦……这位是?”
张玄上前躬了躬身。他是个七品小官,这两位少尹品级比他高,都是他的上官。
“我是钦天监五官灵台郎张玄,原本是来示警的。谁料半途中冰雹就落了下来,这示警倒晚了一步……”
两位少尹都听过他的名头,便点点头示意他再说。
张玄直起身,接着说道:“冰雹过后通常还有大雨,雨中夹雪,最是伤人。冰雹砸坏屋顶,屋内之人便会受冻,伤寒也会流行开来,此时正在年中,医馆纷纷歇业,还望京兆府派人通知京城内各大医馆药馆提早开业,救治伤者……”
“我这几日一直在城中到处奔走,东城与内城房屋坚固,虽然冰雹来势汹汹,但对东城与内城的人家造不成太大危害。只是西城房屋结构不牢,多有棚户,狂风夹杂冰雹,怕是多有房屋受损,若躲避不及,房屋倒塌,畜死人伤,还有可能被倒塌的房子埋住……”
他说的正是京兆府里司户正在担心的事情。他掌管京城内外户籍,自是了解西城的情况。西城里有不少流民,清查丁户时便跑,待风声过后再回来,是以居无定所,此次受灾,怕是这些人最先倒霉。
张玄见司户向少尹汇报,已经在张榜之时就提前和西城的几个大户打过了招呼,若有雹灾,开门收人,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是开门收人容易,可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却是个问题。流民容易生乱,一旦他们衣食无着,反倒会铤而走险。这些大户即使再想行善,也要为自家的安全考虑。
张玄只是钦天监一个负责天文星象的小官,只能在天气和危害程度上给予建议,却不能真的决定什么事情。眼见着几位官员商议的激烈,不由得心急如焚道:“可否先把这些事情按下,先让差吏们去西城看看情况?还有找大夫先开馆救人之事……”
两位少尹面面相觑,一旁的差吏听着也紧张不已。
现在这冰雹下的这般大,又夹杂雷电,老天可不长眼睛,出去说不定是要死人的。他们做这小吏,不过是为了混碗饭吃,若是冰雹过后出去救援,他们自然是没有二话,可是现在下着雹,又有雷雨,他们可怜了别人,要有个万一,谁来可怜他们的妻儿?
“依郎官看,这冰雹还要下多久?”司功见上官神情为难,便借口道:“若是下的时间不长,可等雹灾结束后再行救援。我们此前没有经历过这等灾情,差吏们没有经验,现在出去,怕是起不到作用,还要多送几条人命。”
张玄听这话的意思,是不准备这时派差吏出去,而是等雹灾过后再来安排灾民安置的问题,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这雹灾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冰雹过后的暴雨和狂风则会绵延许久。此时不对灾民妥善安置,只怕风寒都会要了人命啊!”
“可是……”
“按他说的去做!各班皂隶和差役都给我去各城巡查。司户派人去医馆寻大夫,带去西城先救人。”京兆府尹和张玄一般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的走了进来。“我从内城赶来,尚且有无数行人被砸成重伤,更何况西城!”
“大人,外面有雹,救援不易,况且先前有过布置……”
“先前没有预料这冰雹会这般大。”京兆府尹脱去湿衣,“让差吏们自己小心,路遇伤者,直接送往最近的人家先安置。此次若是救灾有功,本官上奏请赏,人人得益。可若救灾不力,京城里出了什么岔子,大家别指望圣上能网开一面……”
京兆府尹如此一说,张玄大喜过望,纳头便拜。他来这里,本就是担心各部互相推诿,救援不力,京兆府里差吏众多,又熟悉京城内外事务,最适合救援。
先前他在某县预测到地动时,已经见识过了官员讨论不休互相推诿后拖延灾情的后果。
好在这京兆府的府尹是个一心为民的,又有决断,真是京城百姓之福!
话说京兆府的差吏按各部人头受上官指挥,纷纷出去探查灾情,顾卿在家里看着外面的天气,心里也是担忧不已。
北方大雪,无数人受灾,先前道路不通,又遇年关,皇帝下令清扫出道路,又派出官员在当地直接开仓赈灾,这才让京城里没有涌入大量灾民。
可是如今狂风夹杂冰雹,顷刻后又下了暴雨,这其中的危害,竟半点也不比雪灾小。
她想等冰雹过后派家人带着衣物粮食出去救人,又怕和许多小说里写的那样,皇帝忌讳权贵施恩与民,倒给国公府惹来祸端。
她有心找个人问问,可身边都是丫头婆子,这种事怕是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正在想着是不是索性放宽心等着皇帝去处理,李锐几个披着一身蓑笠,从游廊另一侧绕来了持云院。
顾卿在屋子里听到李锐几个在屋外说话的声音时,还以为自己多了个幻听的毛病。
这么大风,又有雹,他们几个不在擎苍院呆着,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
“孙儿们刚刚迎完灶神,担心祖母,在屋里实在是坐不住,便过来看看。”李锐见持云院里安然有序,松了口气。
李铭没见过冰雹,觉得新鲜,就站在门口往外张望,下人们担心的要命,那身子挡着小主子,生怕他被冰雹砸伤。
李钧在家乡经历过一次冰雹,知道这冰雹过后的危害,所以面有忧色,进了屋子后行过礼就在一旁立着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园子里前一阵才加固过,几个主子的院子更是检查再检查,若我们的屋子都被砸坏了,那其他人家就更别过了。”顾卿听着屋顶上传来的“啪嗒啪嗒”的撞击声,心里的不安更重了。“你们来的时候,地上可滑?”
“我是从游廊上穿过来的,地上是有不少冰雹落下的霜结,滑不滑倒是不知。料想人走在上面,应该有所不便吧。”李锐兄弟几个没有从室外穿过,而是沿着前院连接后院的游廊过来的,他们身边又有许多下人护卫着,并没有受一点罪。除了觉得这冰雹下的好大,风也太过暴烈了些,倒没有其他的感想。
“这冰雹下的这么凶猛,又伴有狂风,我觉得有许多人家的房子要倒。”顾卿叹了口气,“若是地滑,除了被冰雹砸伤的人以外,估计还要有不少人摔伤。”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天灾这种事,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李锐见顾卿欲言又止,奇怪地问道:“奶奶是想和孙儿们吩咐什么吗?”
顾卿看了眼李锐,终于还是把心中想法问出口。
“这过年期间受的灾,怕是有许多人家年都过不好。这又是狂风又是冰雹的,穷苦人家没地方躲避,一夜过去,我怕有人要被冻死……”顾卿心里担忧,语气也不免沉重。“我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可不可以做。”
“奶奶是想施衣赠药吗?”李锐一听就知道顾卿想要做什么。“这是好事,有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