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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清道:“这一切,皆是你那个爷爷下的手啊,他要用你的血气,润养经书,好去成全邓隐,到时候他借着你得血肉复活,我便杀不死他了!”他知道这些话要是过去跟岳宵说,岳宵是绝不会相信的,现在说,也是半信半疑,因此也只点到为止,“你娘拼了性命把那红丸从你体内取出来,现在你有吞了回去,我也是没有办法……”
岳宵疼痛难忍,哭道:“爹爹,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是五台教主,道门领袖,你肯定有法子的,求求你,救救我吧,以后儿子给你当牛做马……”
岳清叹息道:“就算你当牛做马,我也确实是没有办法救你的。”
岳宵痛不欲生,哀求半日,岳清都说没办法,到后来终于急了,沙哑着嗓子嚷道:“我娘都能豁出性命救我,你也豁出去一次啊!你还说是我爹爹……”
岳清久久不语,岳宵喊完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又小声哀求:“爹爹,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你,只是我实在难过得受不了了……爹爹,你若是实在救不得我,就杀了我吧,我不要剥皮练功啊,爹爹,求求你,儿子不恨你了,你对我很好,我娘也对我很好,你杀了我,咱们就谁也不欠谁的了……爹爹,快点,杀了我!”
岳清问他:“霄儿,你还想不想活?”
岳宵哭道:“我自然是想活的,只是我不要剥皮……呜呜……”
岳清道:“不剥皮,我没办法直接救你,但你还是有办法的。你娘已经修成他化自在天魔法身,当日被那红丸收去,成了经书上的魔神,也正是她拼命跟其他魔神相抗,苦苦地护着你,你才能活到现在,否则的话你早就已经爆体而亡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有了那么一点生机。”
098见他·忍大师
岳清跟岳宵说:“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全是自找,你母亲不惜拼掉性命,好容易将那东西拿出来,你又费尽心思给拿回去吞回肚里,也算是如你所愿了,如今可有后悔么?”
岳宵哭泣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相信爷爷会害我,可是我现在真的狠难过。”
岳清看他这个样子,叹气道:“当初未能保护好你,让你落到铁城山去,我也有责任……你那心灯在何处?”杨鲤从一旁把心灯递过来,岳清接灯在手,左手擎住,右手掐诀,向岳宵一抓,便有一个小人从岳宵的眉心出现,只有拇指大小,不过是个虚影,却是通体红遍,跟修炼血影神功之后现形时一般,并且身上缠绕着许多血丝,将他缚住,仿佛许多触手,向后拉扯。
那小人正是岳宵的元神,这时候痛苦地挣扎嚎哭,大叫爹爹救命,岳清将一口混元真气喷过去,将他裹住:“你要发心,从此跟魔道断了,它方挂碍不到你,否则的话,旁人再怎样努力都是无济于事,你要坚持住,千万不能迷失了神智。”他以混元精气将岳宵身上挂着的血丝一条条地磨断,那些血丝都仿佛长在他身体上,血肉相连一样,每磨掉一根,岳宵都忍不住痛苦地尖嚎起来。
直用了半个时辰,方才把所有的血丝磨断,岳宵元神之上血气越发浓厚,顺着悬空的双脚往下滴落血气,岳清左手掐诀一点,那心灯火焰之中分开一点裂缝,然后右手将岳宵送入其中。
灯焰涌起,岳宵小小的身子在里面疯狂哭号,手刨脚蹬,却无半点声音传出来。
岳清道:“凝神定志,不可散乱!”岳清盘膝坐在灯的前面,施法催动那光焰越发明亮起来,岳宵在其中如堕火焚地狱,被烧得浑身兹兹涌起缕缕青烟,顺着灯焰顶端飘出来,他在火里摇头挣扎,时而跪着向岳清磕头求救,岳清硬起心肠,继续用佛火锻炼,足足炼了三个时辰,岳清方才散了灯焰,把他元神摄出来,原本殷红滴血的元神,已经变得只剩下一层淡淡的朦胧红影,被混元真气包裹着,送还体内,岳宵神魂归位,却是连一点说话的能力都没有,直接昏睡过去。
众人问道:“小师弟状况如何了?”
岳清道:“还算有救,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下去,福祸无门,唯人自招,你们定要牢记于心,千万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杨鲤长出一口气,又跪下请罪:“昆仑派三位师弟已经知道他们师门覆没的事了,我急追到崆峒山那边,劝说不听,动起手来,惊动了乌崖境的两位老前辈,出手帮我将他们捉住,带回五台山,现在还软禁在黑龙宫,小师弟这里又除了这样的事,弟子方当上掌教,就接连出现纰漏,实在是不能胜任,还请师父另择……”
“你以为五台派的掌教,是那么容易说换就换的么?”岳清打断他的话,“你如今是掌教,可以指定下一位继承人,难道你现在就要传位给石儿么?出现纰漏,一方面是你能力不足,另一方面也是他们各自的命数,总结经验教训,下次不要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便算是你有心了,修行一途,难关重重,灾祸不断,若是遇到挫折便要退缩,那就只能做个凡人了!”
杨鲤被他训得满面通红,又磕头道歉,岳清便让他回五台山去主持大局,把沙神童子留在身边,跟他一起在峨眉山上做客。
第二日,岳宵苏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仿佛被碾压过一般,嗓子里好像含着炭,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躺在榻上,只觉得无助又委屈,难过得泪流不止,默念了一会爷爷保佑,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目眩神驰,又有那种魔气鼓胀,摧裂肌肤的趋势,下的赶紧停下来,又念爹爹保佑,刚念了两遍,爹爹就来了。
岳清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瞳孔,拿过山泉,化开一颗丹药,把他抱起来用调羹喂他一点点喝了,那药水喷香无比,顺着喉管进入腹中,仿若干裂的土地乍得甘霖,舒爽无比,等全喝完了,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只把小嘴一扁,叫了声:“爹爹。”
岳清给他擦了擦眼泪,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路都是自己走的,正路岔路也都是自己选择的,旁人都是助缘,我们能够引导你,给你指出哪一条对,哪一条错,听与不听,走与不走,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岳宵抽泣着点头:“我知道,都是我自己的错。”
“你觉得你错了么?”
岳宵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爷爷不该骗我,他也不会害我。”
“他算你哪门子的爷爷?他不过是想要用你来对付我罢了,这些话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说了反倒要烦我。只是有一样要说,这世界上,只有爹娘是真正一心为你着想,不会害你的,甚至你娘为了你,连性命都舍去了,你前世到底怎么样,你没有恢复记忆,都是别人说什么,你听什么,实际上不能感同身受,且不说它,只说你这一世,你回来这些天,爹娘对你如何,你也不会没有一点感觉?”
“爹娘对我很好。”
岳清笑道:“你能感受到我们对你的好,那就还好,还算有救。”
岳宵问道:“爹爹,你能救我吗?”
岳清道:“我不能救你,只能告诉你如何自救,你记着,不要去依靠任何人,所有的人,包括父母儿女在内,都不过是茫茫轮回中的过客罢了,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你现在被那血神经融入肉身,便是我拼着陨落,也无法再把你们分离开了,所能做的,就是每逢月圆之夜,将你元神离体,进入心灯之中,借住此宝炼化侵染你元神上的魔气,虽然很痛苦,期间痛苦,堪比大地狱,但这也是我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至于要想彻底祛除你身上的魔气,非得你自己发大誓愿,下大恒心,彻底跟魔教脱离关系,再等你姐姐拿了七宝金幢回来,由她帮你,借住两件佛门至宝的力量,豁出六甲子苦功,方能将血神经再度炼化离体。”
岳宵听了这番话,心里头顿时凉了半截,低下头,只是哭。
岳清道:“我知道你放不下铁城山,爹爹不会强迫你,你可以自己去选择。”
岳清让司徒平和亲家姊妹过来照顾岳宵,他还有好些事情要做,魔教已经走出红莲法界,灭掉了昆仑派,这证明铁城山老魔的仪式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始献祭了,他给各派掌门飞剑传书,像他们分析目前的形势,并且点名,要主动出击,灭亡西昆仑魔宫,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再不出手,就只能等铁城山老魔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大家都被困在各自的山门里面,一面看着外面众生万灵,尽皆沦于魔爪,一面等着护山阵法被攻破,然后命丧于群魔手上。
昆仑派,乃是洪荒时候就传下里的道门,当年三清圣人都曾经在这里修道,尤其是玉虚宫更是玉清元始天尊的道场,可谓是源远流长,几千年间,都作为是天下道门祖庭,玄门之中的领军门派。这回竟然被魔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直接把天下道门全都给打懵了,就算他们再不愿意面对魔教,把脑袋扎进沙堆里做鸵鸟,这回也是不得不做出选择了,要不然的话,下一个被灭掉的就可能是他们自己了,再加上各派弟子自上次元江之后回去,说起岳清的话,俱都改了主意。
所以,这次接到岳清的飞剑传书之后,各派掌门长老纷纷赶来峨眉山相见,恒山派金针圣母、红花姥姥、九龙真人、玄天姥姥,华山派猿长老,泰山派方瑛、元皓,嵩山派石仙王夫妇,纯阳派明夷子、可一子、水云子、凌虚子、宁一子,崂山派吴立、司太虚,茅山派柳步玄、柳步虚,武当派半边老尼、灵灵子,青城派伏魔真人姜庶,雪山派凌浑、崔五姑,太阴教麻玄、姬繁,崆峒派天残、地缺。又有散修乙休、韩仙子,妙真观姜雪君皆来集会。
齐灵云也放出飞剑传书去请人,连山教岳韫那一支跟玄龟岛易周等人都只承认峨眉派南宗,齐灵云依照礼数全都送到,但俱都未来,唯有白龙庵的素因大师、玉清大师,带着齐霞儿回来,而令人十分出乎意料的是,芬陀大师和小寒山神尼忍大师竟然先后赶到,这一下,就连岳清都感到十分意外。
芬陀大师的霸气比昔日更甚:“伏魔护法,护诸众生,乃是佛门弟子义不容辞之事,当日没有跟那破头和尚分出胜负,这回我新炼成了三宗佛门至宝,正好再去跟他一决高下!”
而忍大师则是直接来找岳清,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沙神童子,沙神童子白了她一眼,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忍大师不理他,径直向岳清道:“贫尼得知令郎深受魔害,能否……让我见他一见?”
099梵网·十二因缘
忍大师提出来要见岳霄,岳清乍听之下有些意外,不过随后也就想清楚了其中缘由,因她跟岳霄的前世谢山,过去世中曾结下夫妻之缘,而且她虽然偏激,但是作为佛门高人,想来也不会跟魔教中的人勾结到一处,况且在降魔方面,佛门手段更多,让她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法子能够帮助岳霄,因此便答应了,亲自带她来见岳霄。
经过前几日一番折腾,岳霄元气大伤,神色萎靡,消停了不少,尤其是隐隐感觉“爷爷”在利用自己,要害自己之后,更是感觉十分的无助,只觉得全世界上再没有可以依靠相信之人,每日都只躲在右元仙府的客房里不肯出来,沙神童子来逗他,他也不理,这会见到岳清又带人来,心中越发忐忑,瑟瑟地躲在岳清身后,不敢看那个古怪的尼姑。
忍大师看见岳霄,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事实上在前世的时候,她破了“铁门槛”之情关,对谢山就已经再无其他旖旎之念,甚至能够亲自帮助他和叶缤修炼那绝尊者的《灭魔宝箓》,然而到底未能将“情关”彻底勘破,否则的话,也就不会有“情关”和“破情关”了,就跟圣姑做死关战胜天魔一样,始终勘不破魔的本质,自然也就无法真正战胜“魔”了。
今日见到昔日的爱人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回想起过去世那个英俊潇洒,性情温厚,玉树临风的少年道士,不禁感慨万千,念了几句“轮回!轮回!”伸手招呼岳霄:“你过来,让我好生看一看,一别数年,你竟然就成了这般模样。”
岳霄只觉得这个尼姑神情充满了古怪,虽然看上去很慈祥,但潜意识觉得她会伤害到自己,见她冲自己笑,顿时把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紧紧抱住岳清的大腿,仰起头,可怜巴巴地央求:“爹爹,你抱抱我。”
岳清俯身把他抱起来:“你别害怕,这是你前世的故人,不会伤害你的。”
忍大师眼中波光闪闪,双手合十,伤感万分地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连连摇头。
岳清请她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了,岳霄已经被恐惧充满身心,搂着岳清的脖子,尽可能低把身体缩进去,不敢看忍大师,他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要害自己,唯有这位爹爹会保护自己,就像那位只相处了半天的娘亲一样。
岳清拍了拍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