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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县神尼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只顾让客前行。
进得茅舍,更觉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在一间满堆书籍的屋子里,大家坐定之后,清昙神尼向渔礁翁说道:“者渔和这位肖小侠突然莅临邛崃山,想来必有重要事情相商,可否就请见告。”
渔礁翁呵呵笑道:“老尼依旧是当年脾气,我们千里而来,也不让我们缓一口气。”
肖小供望着渔礁翁微笑着,转而又向清昙神尼拱手说道:“晚辈系奉银髯叟之意,专程前来……”
肖小侠便将“苍虚秘笈”出世,引起武林中久不问世的几个老魔头都已蠢蠢欲动,名则为“苍虚秘笈”之争,实则无异掀起武林一次空前浩劫。
清昙神尼微笑点头说道:“小侠与老渔来意,老尼已经了解。
武林历劫,我们这些老一辈的理应再入江湖,稍尽绵力,以尽本分,不过……”
渔礁翁立即拦住话头,呵呵笑道:“老尼姑你不能椎辞啊!
当年巫山论剑,你这天下第一剑法威震群魔,如今群魔复出,老尼姑岂能不管?别说肖小兄弟专程受命而来,就是我老渔如此仆仆风尘,老尼姑岂能够推得一千二净。”
清昙神尼微笑地看着,小侠顿时起身拱手而言,恭谨地说道:“老前辈想是定有高见,晚辈恭聆。”
清昙神尼点点头,转面向渔礁翁正颜说道:“渔老不远千里来,老尼岂敢矫情,说来惭愧,邛崃山数十载,不敢轻言清修之说,老尼灵台未净,尘念未除,何止数次远下邛崃山……”
渔礁翁轻轻地“啊”了—声。
清昙神尼又接道:“肖小侠定然了然,悟非之来邛崃山,即为其中事实之一。”
正说着话,悟非托着两盏清香扑鼻的茶进来,轻轻放置以后,垂手便退。
清昙神尼唤住说道:“悟非在此稍坐,老尼有事也不妨一听。”
悟非略有诧异地看了清昙神尼—眼,低声应是,退到门口坐下。
清昙神尼接着说道:“老尼所以如此说明,是向渔老证实,者尼并非托清修之辞,矫情若是。”
渔礁翁倒没有想到清昙神尼果然认真如是的说明她的心意,一时倒是不好再以诙谐玩笑的口吻,来说话了。只好严肃起面容,坐在一旁。
清昙神尼忽然微微叹喟一声,说道:“不瞒渔老相告,自从巫山沦剑归来,数十年的时光,确是致力于性命双修,以求尔后能正道果。无如灵台未净,尘缘未了,数十年心得寥寥。如此心法未成,而成功一道也毫无精进。”
渔礁翁对于这位多年老同道,早年归隐,参修上乘之学,竟然有如此艰辛一段,不禁深深寄以同情。
清县神尼略一思忖,接着说道:“近几年来,老尼愤而下山,自忖内修不成,又何妨积点善德,三下邛崃山,远入中原,发觉武林隐忧渐露,而关键就在‘苍虚秘笈’上。”
肖小侠一听几乎要跳起来,连忙接着说道:“老前辈之意,如若‘苍虚秘笈’不出,这场武林浩劫尚不致来临。”
清昙神尼微笑摇头说道:“表面上看来如此,实则近年来道消魔长,群魔不甘久伏,即使‘苍虚秘笈’不出,迟早也难免有一场正邪之斗。”
肖小侠连忙拱手说道:“老前辈仁者无敌,当不忍坐视魔道猖獗,仗剑降魔,为武林造永福,为后辈树楷模,如此积德无边,功称极量,老前辈当不以晚辈冒昧陈言,而予斥责。”
肖小侠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言词恳切,意蕴中肯,渔礁翁在一旁只听得不住点头,接着说道:“老尼姑降魔剑法无敌天下,如能再出,群魔克星。”
清昙神尼合掌低喧佛号,说道:“武功一道,永无穷尽之时,当年巫山论剑,侥幸能占先,如今思之,犹有愧作。老尼近年来观察所得,群魔虽兴.毕竟邪不胜正,肖小侠以‘苍虚秘笈’所载之神功,当能以群魔慑服……”
肖小侠闻言猝然而惊,遽然而起,拱手待言,清昙神尼伸手作势,止住肖小侠,接着微笑而说道:“慑服诸恶,扫蔼群魔,也决非单靠武功一项,所可以竟其功。以力服人,何胜以德服人?
况且以老尼观察肖小侠,只要秉心纯正,当能遇事吉祥。”
渔礁翁一见清昙神尼说了半天,仍然是毫无下山之意,不禁接道:“肖小弟即使武功盖世,但是独木难支,何况群魔个个都是了得。”
清昙神尼依然微笑不动,说道:“维护正义,消灭群魔,是武林之盛.老尼决不置身事外,三个月以后,老尼当命悟非远入中原,参与其事。”
此语一出,渔礁翁肖承远小侠,以及坐在门旁的悟非都遽然一惊,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都探身而起,齐声轻轻地一声阵“啊呀!”
清昙神尼也站起身来,摆手微笑说道:“悟非前来,为师有话跟你说。”
悟非缓缓站起身来,眼里充满着惊讶与疑惑。站到清昙神尼身前,呆然而立,望着清昙神尼。
清昙神尼指着茶几上的两杯香茶,说道:“按照你平日练功之势,再照准茶杯来发掌,掌力只发不收。”
渔礁翁和肖小侠却瞳然不知道清昙神尼突然叫悟非练功发掌,是何用心,站在一旁,愕然地望着梧非。
悟非似乎也摸不清楚恩师突然要自己发掌,是为何事?只好回过身去,面对着茶杯立即凝神一志,功行双臂,圈肘翻掌,缓缓地向茶杯推去。
手掌推出,既无掌风,又无劲道,几上的茶杯更是无异样。
悟非手掌推出一半,中途停住不动。
清县神尼此刻脸上挂着微笑,对渔礁翁和肖小侠看了一下,转面又向悟非说道:“撤掌。”
悟非闻言,立即双掌一收。
就在这双掌一收的瞬间,几上的茶杯“哗”地一声,萎然而化,茶流满地,两只茶杯,粉碎得竟没有一块蚕豆大的瓷片。
渔礁翁不禁叫出声来。
肖小侠也不禁脱口叫道:“这是‘无形掌’法。”
悟非此刻脸上顿时流露出兴奋、喜悦、辛酸……交织成一个无法形容的神情。
清昙神尼点头说道:“肖小侠眼光不错,这正是‘无形掌’。”
渔礁翁惊道:“久闻‘无形掌’已经失传数十年几近百年,老尼姑几时得此秘传?”
肖小侠转身向渔礁翁说道:“这是李姑娘……”
说到此处,霍然停住,眼看着悟非一身缁衣,剃光的头,哪里还叫得下“李姑娘”呢?顿时胀红了脸,呐呐不能成言。
清昙神尼低喧了一声佛号,说道:“缘之一字,勉强不得,‘无形掌’为武林失传之秘,悟非在五老峰所得,老尼不过从旁指点而已,悟非今日之功,已得八成,若以此行江湖,当不难傲视武林。虽则比起‘苍虚秘笈’的神功,要稍逊色,但是,他日肖小侠力斗群魔之时,尚不失为有力之一助。”
渔礁翁这时候才知道清昙神尼早就用心良苦,决不置身于此次事外。
肖小侠更是内衷感激,抱拳躬身说道:“老前辈古道热肠,晚辈铭佩无涯。”
清昙神尼正色说道:“肖小侠毋乃自谦,‘苍虚秘笈’神功,可望无敌于天下,悟非之受命代老尼前往,只是证明老尼决不明哲保身,而置身于事外。”
肖小侠不禁脸上一红,渔礁翁也呵呵笑道:“老尼姑还是当年老脾气,还计较着老渔这没摭拦的口么?”
清昙神尼低喧一声佛号,说道:“出家人妄动无名,罪过!
罪过!”转面又向悟非说道:“去到丹房取两颗‘冰心莲实’来。”接着又说道:“邛崃山惯例,不能久留嘉宾,老尼无礼,少不得要向二位道别。”
渔礁翁知道清昙神尼居处,从无外人擅入,自己以老同道的关系,蒙她接待,已经破例,自是不便久留。何况此行任务,总算没有空走。
当即起身向清昙神尼笑道:“老尼姑你不下逐客令,我老渔也要走丁。命里劳碌奔波,无法消受清福。”
清昙神尼也不挽留,此时正好悟非从后面丹房出来,用—个瓷盘子,托着两颗雪白晶莹的莲子。
清昙神尼笑道:“嘉宾莅临,无以为敬,邛崃山自产之‘冰心莲实’,奉赠一颗,尚望笑纳。”
肖小侠正待筮手辞谢,渔礁翁却伸手拿起一颗,丢进嘴里,笑呵呵地说道:“小师弟!吃了吧!老尼姑吝悭有名,今天旨送两颗‘冰心莲实’,说不定我老渔还是沾了你的光,你要是不吃,这份人情也是预定了的。”
渔礁翁如此一说笑,肖小侠倒是弄得尴尬,不知道伸手的好,还是不取的为是?
清昙神尼似乎根本就不理会渔礁翁的说笑,只是对肖小侠说道:“冰心莲实虽然不是珍品,却也是稀罕难得一见之物,对于驱热避毒,养神益气,极有帮助,肖小侠不必拘礼。”
肖小侠这才称谢取来服下。
渔礁翁早已走出门外,叫道:“快走吧!日已偏顶,少时出得邛崃,还有一大段无人的荒凉山道,赶不上宿地,又要餐风露宿了。”
肖小侠也立刻向清昙神尼告辞。
清昙神尼走到门口,便停住不前,合掌当胸说道:“悟非代老尼送客出山。”
渔礁翁早就走出多远,肖小侠还在躬身辞谢时,清县神尼已经闭眼垂眉,端立在门内,宝相庄严,状若入定。
此时悟非已经站在肖小侠身旁,肖小侠一躬落地,转身向悟非说道:“有劳李……小师太,在下不安。”
悟非若有所动地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立即转身一掠而出,穿过修竹,越过神杉,追赶上渔礁翁。
肖小侠也随在后面,展开身形,直向来时峰顶奔去。
三个人一路土都默然不作一声,各自飘风闪电,流星赶月,疾朝峰顶而上.将到峰顶之际,渔礁翁忽然一收身形,向悟非说道:“不劳小师太远送,代我老渔向令师致意。三个月以后,小师太远下中原,当能在洞宫山黑凤帮总坛相会。”
肖小侠此时再也忍不住,向悟非拱手说道:“李姑娘!容在下放肆,略抒一言.蓝姑娘入川,曾道及金陵钟山之麓夺宝经过,五老峰上奇遇情形,在下有生之日,当铭刻于心。唯望姑娘贝叶峡经,得证正果,在下乃能灭内愆。”
悟非想不到肖小侠会如此说了这些话来,当时心里一震,千种情绪,骤袭心头。不禁想道:“当年如果能得到伊人一句好话,死也心甘,如今……”
低头一看一袭淄衣.顿时心冷,不自主地退后一步,合十当胸,说道:“当年之事,不提也罢。肖施主如遇到蓝妹妹时,请代为致侯。贫尼就此告别了。”
这一句“贫尼”,差一点是声泪俱下,顿时一掖灰衣,忽转腾身,奔下山峰而去。
肖小侠伫立而望,不觉良久,怅然喟叹一声。
渔礁翁突然也叹声说道:“此女好像是江湖上传言的散花仙子,如今能跳出红尘,觉昨非而今是,难得!难碍。”
肖小侠忽然想起方才的一幕,这位老师兄也看得清清楚楚,不禁赧然说道:“小弟尊敬她能苦海回头,才略表谢意,老师兄不以小弟冒昧与失礼吧!”
渔礁翁说道:“做人但问存心正大,一切但求心实,小师弟秉心光明有何失礼与冒昧之处?‘情’字一道,只要能够止乎礼,男女之间,除去情爱,又何尝不能有友爱之存在?”
肖小侠万没有想到渔礁翁会说出如此严正堂皇,而又别具慧心的高见。
渔礁翁又接着一阵笑呵呵,朗声说道:“老渔这点大胆狂论,行之武林尚可,方诸城廊乡村,老渔难逃碎剐之罪。”
肖小侠此时倒是感慨万端地说道:“老师兄超人之见,小弟敬佩无地。为人但问存心.且情爱与友爱,只要存心可对天日,则断然有别,何患人言……”
渔礁翁呵呵大笑说道:“好了!好了!我们一老一少站在这旷野峰峦,畅谈男女,天下之荒唐,莫甚于此,日已近黄昏,赶路要紧。”
肖小侠略一回味方才的话,自己几时如此狂放,畅论情字?
也不觉的一笑不言。
两人正得展开身形,奔回原路.忽然肖小侠低声说道:“老师兄,你看前面有人来了。”
渔礁翁留神一看,果然数十丈外,有两条人影在树林中闪动,虽然彼此相隔过远,看不清楚来人是何等人物,但是从那闪动的身形看来,两人是身负极高武功的高手.肖小侠顿时掩住身形,向渔礁翁问道:“老师兄!邛崃山境向不准闲人进入吗?”
渔礁翁也掩住身形说道:“清昙老尼姑有此怪癖,以她天下第一剑的名头,闲杂人等,无事确不愿闯入邛崃。不过来人距此尚远,不算擅入山境。”
肖小侠说道:“来人身形极快,分明是武林高手,莫非是黑凤帮又有帮手追踪而来.”
渔礁翁还没有来得及答话,肖小侠已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