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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是的,他打了陛下,但是出于愤怒,一时血气上冲。您知道,当时暴民几乎把我们全杀了。”
“依照坦格利安家族订的规矩,对王族动手者,当处斩手之刑,”多恩的红毒蛇评论,“这侏儒是重新长出了一只小手来,还是你们铁卫怠慢职责?”
“提利昂大人也是王族成员,”巴隆爵士回答,“况且他当时贵为御前首相。”
“不对,”泰温大人纠正,“他是代首相,由我所指派。”
随后马林·特兰爵士对巴隆爵士的发言欣然做了补充,“他把陛下打倒在地,然后用脚踢,他说陛下毫发无伤地逃离暴民的叛乱乃是上天不公。”
提利昂开始明白姐姐的计划了,她先让一位被公认为诚实的人上庭作证,开一个令人信服的头,随后接连派出自己的走狗,最终把我描绘为残酷的梅葛、疯王伊耿和庸王伊耿的合体。
马林爵士接着讲述提利昂如何制止乔佛里惩罚珊莎·史塔克,“小恶魔要陛下记住伊耿·坦格利安的下场,当柏洛斯爵士挺身捍卫国王时,更遭到了死亡的威胁。”
柏洛斯·布劳恩爵士自己也上了场,讲得更为夸张。瑟曦虽想把他逐出御林铁卫,他仍旧唯太后马首是瞻。
提利昂实在无法忍耐,“说啊!告诉法官乔佛里做了什么!你敢不敢说?”
这名双下巴的肥胖男子瞪了他一眼,“我没有说错,他当时威胁我,要派身边的蛮子来杀我。”
“提利昂,”泰温大人朗声道,“不得打断证人发言,给你一次警告。”
提利昂咬牙切齿地闭上嘴巴。
下面作证的是三位凯特布莱克、奥斯尼和奥斯佛利,他们讲述了黑水河一战之前,提利昂和瑟曦晚宴时所作的威胁。
“他威胁太后陛下,”奥斯佛利爵士说,“他发誓对付她,”他哥哥奥斯尼继续道,“他说‘总有一天,当你自以为平安快活时,喜乐会在嘴里化成灰烬’。”没人提到爱拉雅雅。
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爵士打扮得十分光鲜,穿鳞甲和白袍的他,活脱脱一副大英雄模样,他作证说乔佛里国王早就知道舅舅的阴谋。“大人们,就在国王陛下为我披上白袍的那一天,”他告诉法官,“这英勇的孩子把我拉到一旁,告诉我说‘奥斯蒙好爵士,请你守护我,因为我舅舅迟早要图谋不轨,他打算代我为王呢’。”
真是无耻之极!“骗子!”他上前两步,金袍卫士见状连忙拖住他。
泰温大人皱眉道,“你要我们像对待土匪强盗一样将你手脚缚紧吗?”
提利昂稳定情绪,这是我犯的第二个错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侏儒,急躁起来你就毁了!“不用,大人们,恳请您们原谅,他的谎言激怒了我。”
“他的实话惹恼了你,”瑟曦说,“父亲,为大家的安全起见,我建议您将他捆起来。您也看到了,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是个侏儒,”奥柏伦亲王道,“若我连侏儒都怕,不如找桶红酒醉死。”
“是的,我们不用这么严厉,”泰温大人看看窗外,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明日再审。”
当天晚上,孤零零地躺在塔楼囚室,握起酒杯,看着空白的羊皮纸,提利昂再度想到妻子。并非珊莎,而是泰莎,我的妓女夫人。她的爱是假,我的情是真,但从这份情爱中,我得到了欢乐。甜蜜的谎言,苦涩的真相。他喝干杯中的酒,思念雪伊。深夜,当凯冯爵士来访时,他要叔叔去找瓦里斯。
“你相信太监会为你说话?”
“和他谈了才知道,若你愿意帮我,就找他来吧,叔叔。”
“行。”
第二天审判,首先出庭作证的是巴拉拔学士和法兰肯学士。他们解剖了乔佛里国王的身体,在咽喉中没有发现鸽子馅饼或其他食物。“大人们,国王陛下是给毒死的。”巴拉拔证实,法兰肯沉重地点点头。
派席尔大学士接着上场,他沉重地倚靠着一根扭曲的藤杖,边走边抖,长长的鸡脖子上只剩几点白须。他太过虚弱,因此法官们特别备下桌椅。派席尔把一堆小瓶罐放到桌上,津津有味地挨个介绍。
“这是灰蕈粉,”他颤声道,“用菌类制成。这三样分别是夜影之水、甜睡花和鬼舞草,这是瞎眼毒。这是寡妇之血,您们瞧,它因色泽而得名,毒性非凡,一旦被下药,大小便同时闭塞,不出数日将因毒素无法挥发而亡。这是附子草,这是石蜥毒,这个,就是里斯之泪,对它们,我都了若指掌。小恶魔提利昂·兰尼斯特曾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囚禁,并从我的房间里把它们统统抄走。”
“派席尔!”提利昂不顾父亲的警告,厉声质问道,“这些东西中有哪一样是能让人窒息而死的?”
“没有,所以我得出结论,你用的是更为恶毒的药品。当我少年时代在学城求学时,导师曾向我介绍过一味剧毒,就是扼死者。”
“这味剧毒并未被调查人员发现,对不对?”
“的确,大人,”派席尔朝他眨眨眼,“但这改变不了事实。诸神在上,我肯定你是以它来对付国王的万金之躯。”
提利昂的怒火压倒了理智,“乔佛里是个残暴的蠢蛋,但我没杀他!大人们,想要我的脑袋尽管来取!但我和自己亲外甥的死毫无瓜葛!”
“安静!”泰温大人说,“这是第三次,再出声,就把你嘴巴塞住绑起来。”
派席尔之后,证人的队伍无休无止、接踵上前。领主、夫人与骑士,贵族和下人,只要参加过婚宴,目睹乔佛里窒息而亡,面色黑得如多恩李子那一幕的人,纷纷提出证词。雷德温大人、赛提加大人和佛列蒙·布拉克斯爵士听见提利昂威胁国王;两名仆人、一个戏子、盖尔斯大人、霍柏·雷德温爵士和菲利普·福特爵士证明是他满上了婚宴的金杯;玛瑞魏斯夫人发誓当国王与王后协力切馅饼时,侏儒趁机将某种物品放进杯中;老伊斯蒙大人、小派克顿、库伊家族的葛勒昂、侍从莫洛斯·史林特与杰索·史林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小恶魔在国王垂死时如何消灭证据,将残酒倒在地板上。
我何时制造出这许多敌人?玛瑞魏斯夫人与我素无交往,她是产生了幻觉还是被对方所收买?幸好,库伊家族的葛勒昂兴致没上来,否则又得听一首七十七段的新歌。
当天夜里,晚餐后叔叔再来找他,表情显得疏远而冷淡,他也认定是我做的了。“你有证人吗?”凯冯爵士直率地问。
“有几个,首先是我老婆。”
叔叔摇摇头,“审判对你越来越不利了。”
“噢,是这样吗?我还比较乐观,”提利昂摸摸脸上的伤疤,“瓦里斯是怎么回事?”
“他不肯来,明天,他将作为控方证人出庭。”
妙极了,“原来如此,”他挪动身体,“有一点我很好奇,叔叔,你为人一向公正严明,这次凭什么认定是我做的?”
“你为什么要偷派席尔的毒药?有何打算?”凯冯爵士唐突地问,“况且玛瑞魏斯夫人看见……”
“……看见了个鬼!我什么都没做!但我该怎么证明?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我又能怎么办?”
“或许,你认罪的时候到了。”
透过红堡的厚石墙,提利昂听见外面坚定的雨声。“再说一遍,叔叔?你竟然规劝我认罪?”
“假如你肯在铁王座前坦承罪行,并表示悔悟,你父亲就可以网开一面,准你穿上黑衣。”
提利昂嗤之以鼻,“这是瑟曦对付艾德·史塔克的手段,我们都很清楚临冬城公爵的下场!”
“此事和你父亲无关。”
至少这是事实,“黑城堡专司收容暴徒、小偷和强奸犯,”提利昂道,“在我短短的造访期间,倒还没见过弑君者。你要我自承是个弑君弑亲的混球,然后由父亲大笔一挥,宣布赦免,接着裹几件毛衣把我扔去长城?”他粗鲁地大吼。
“这不是赦免的问题,”凯冯爵士严正声明,“我们家族已经够丢脸了。你的悔罪可以平息事端,所以你父亲才派我来提出建议。”
“替我好好谢谢他,叔叔,”提利昂说,“并告诉他,我没有悔罪的心情。”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转变心情。你姐姐非置你于死地不可,她还得到了提利尔大人的支持。”
“所以说,审判我的法官中有一位还没听我辩护,就定了我的罪?”不出所料,“你们到底还准不准我发言举证?”
“你根本没有证人!”叔叔尖刻地提醒他,“提利昂,假如你是罪犯,去长城无疑算放你一马;就算你无辜……我明白,北方正在打仗,但你待在那边,也比留在君临安全。老百姓们坚信是你作的恶,假如你蠢到在市井出没,顷刻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你似乎很关心我。”
“你是我哥哥的儿子。”
“你应该提醒他这一点。”
“你以为假如你不是他和乔安娜的儿子,他会容忍你穿上黑衣吗?泰温一直对你很严厉,我都看在眼里,但他的性格也是给逼出来的。你的祖父待人宽厚温和,因此被封臣们轻蔑,甚至有人公开反对他。外地领主借了我们的钱,从来不想归还,在宫里,他们嘲笑咱家是无牙的狮子,就连他的女管家也从事偷窃。想想看,一个妓女般的女子,居然敢拿你祖母的珠宝!重振兰尼斯特家族的重担落到了泰温肩上,他二十岁那年,又负起统治全国的重担。二十年啊!二十年如一日,他尽心竭力,到头来却只换回疯王的嫉妒。没有荣誉,只有背后的冷箭和侮辱,但他依然为七大王国带来了和平、富裕和正义。没错,他才是真正做到了公正严明,你应该相信他。”
提利昂惊讶地眨眨眼,凯冯爵士是个单纯、坚定、感情内敛的人,从没用这般的狂热讲过话。“你爱他。”
“他是我哥哥。”
“我……我会想想你的话。”
“好好想想吧,而且要快。”
他想了整夜,清晨时仍未下定决心。仆人端来麦片粥和蜂蜜,但他思及认罪,嘴里就只剩胆汁的味道。直到我死的那一天,都会背着弑亲者的骂名,不,直到一千年一万年之后,我的名字都将被唾弃,我就是那歌谣中在婚宴上谋杀亲外甥的邪恶侏儒。想到这里,他满腔怒火,扬手将粥连碗带勺一起掷出去,重重地砸在墙上。亚当·马尔布兰爵士进门时有些好奇,但识趣地闭上了嘴。
“瓦里斯大人,”司仪宣布,“情报总管。”
八爪蜘蛛刻意打扮,脸上扑满了粉,闻起来有股玫瑰香水的味道,一边说一边搓手。他要把我送入深渊,提利昂听着太监悲天悯人的话语心里想。瓦里斯提到小恶魔如何阴谋将猎狗和乔佛里分开,如何与波隆谈论立托曼为王的好处。假中带真赛过谎言,更绝的是,八爪蜘蛛样样事都有文件为凭,张张羊皮纸上写满了各种注释、细节、日期和谈话。由于文件太多,他讲了整整一天,效果谓为彰显。他证明提利昂确曾深夜闯入派席尔大学士的住所,拿走国师的种种药品和毒剂;他证明提利昂确曾在晚宴对瑟曦太后发出威胁,实际上,除了不能直接证明提利昂下毒,其他的情节都是一清二楚了,奥柏伦亲王忍不住问,既然他人不在场,又是如何了解这一切的呢?太监咯咯笑道,“小小鸟儿说的呗,它们天生便是要四处刺探,把情报告诉我,好由我转达给诸位大人。”
小小鸟儿,提利昂阴郁地想,来君临的第一天,我就该宰了他。真该死,你这混球,居然那么信任他。
“你还有证人吗?”瓦里斯离开王座厅后,泰温大人询问女儿。
“差不多了,”瑟曦道,“但下次审判时,我请求带上最后一位证人,那将是决定性的证据。”
“可以。”泰温大人说。
噢,妙极了,提利昂狂乱地想,这场闹剧竟然还要继续,倒不如现在就砍头算了!
这天晚上,当他坐在窗边饮酒时,门外传来声响。凯冯爵士又来找我忏悔了,他心想,不料进门的却不是叔叔。
提利昂起身朝奥柏伦亲王夸张地一鞠躬,“法官可以拜访嫌犯吗?”
“亲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便是这么对守卫说的。”红毒蛇大喇喇地坐下。
“你这样做会冒犯我父亲。”
“泰温·兰尼斯特的心情在我的考量名单上排不到前列,你喝的可是多恩红酒?”
“青亭岛的。”
奥柏伦扮个鬼脸,“掺颜料的水,是你下的毒吗?”
“不是,是你下的吗?”
亲王哈哈大笑,“天下侏儒莫非都跟你一般伶牙利齿?小心哦,没准哪天给人剁下来。”
“谢谢,这话我听过很多遍了。我时常想自己动手,免得它再给我惹麻烦。”
“深有同感,好吧,不管怎样,我也渴了,就尝点雷德温大人的果汁吧。”
“好。”提利昂为对方满上一杯。
亲王吮了一口,在嘴里漱漱,最后方才咽下去。“勉勉强强,明天我送你几瓶够劲的多恩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