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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次一出门,我身边的人就用那种极端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要是身边带着孩子那还要赶紧地抓个现场活典型教育孩子,说:“你看看,你要是不好好地念书,你也就是这个样子!你要是进了少管所那脑袋就是这个造型……”
你说我冤不冤啊?我那心里就真真地恨上了这光头的造型!
可能真是我恨光头造型恨出了点子名堂了,反正我念书念不好了可嗓子居然还不错,结果就那么三折腾两闹地居然还混进了一个乐队里面唱歌。
那年头在外面卖唱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容易就是说当年歌厅里面撑死了就是咏麟国荣外带王杰冠杰几个人的口水歌,连学友都还没怎么红,反正一晚上下来了离不了就是这几位的歌被点个三四遍了事。一直到后来出来了个叫什么传的孙子长得比我还丑,可声音高得差点儿叫我断气的,那才叫外头卖艺的兄弟姐妹们有了点子难度感。
难就难在了那张歌手证,也就是跑江湖卖唱的路引类型的玩意。
当年考个歌手证可是不比现在什么芙蓉水仙之类的不要脸就成,反正有喜欢捧臭脚的帮着闹腾,那一溜十来个文化局马列主义老太太一眼看下来,稍微唱得差劲或者是认豆芽菜认不全的全都没戏。
我估计我当时也是走了狗屎运了,或许是黑咕隆咚的场子里面老太太眼神不好,愣是把我那刚刚积蓄了两个星期的马桶盖发型黑炭脸看出了淳朴老实的味道,反正我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关了。
这跑江湖卖唱的小日子一开始,老娘剪的那马桶盖发型就不成了。而且去了理发店那师父还说了:“你这发型只能是等长长了再来修,而且还必须积累一定的长度才好下手。”
我当时就纳闷了,我老娘一学医的,怎么就能把个偷师的理发弄得人家专业发型师都没法子改了?
后来老娘的同事告诉我说,我老娘当年在换药室给人换药,外带缝合伤口都有自己独特的手法,一般人根本就模仿不来,而且就算是学也学不会。
闹半天,我这脑袋上也是我老娘的习惯手法职业病,就差没在我脑袋上留个版权专用或是俺家自留地只能种黄瓜不许栽胡萝卜的告示了……
老娘,俺服了你了!
那就留着长毛吧!几个乐队的哥们一看我留着长毛,立刻来了个统一标准配置,全都留开了长毛了……
然后,那真是有苦自己知啊!你看着电视上那些个长毛男端着个电贝斯抽风挺有感觉是吧?你试试一脑袋长毛三天不洗什么滋味,你就知道跑江湖卖唱他不容易啊!每天晚上练活儿到了十二点,然后抓紧时间排练新歌或者是几个兄弟竖着耳朵扒曲子。
那时候没现成的曲谱,只能是靠着自己听磁带一点点硬把各种乐器的谱子给扒拉出来。这一折腾差不多就是天色发亮了,稍微吃点子东西赶紧回去见见周公,等下午人还迷糊着呢赶紧地就要起来让嗓子清醒清醒,免得上场了丢人现眼。
就这时间安排,而且当年也不比现在满大街都是发廊什么的,就是几家国营理发店天天生意好到了极点,一排队就是几个钟头!我哪里有时间天天洗毛啊……
所以我那乐队里面几个长毛一个个端着乐器的时候都特投入,那长毛都能甩出了一卡特琳娜飓风过境的感觉。那是脑袋上面痒痒啊!还不能挠!尤其是我,总不能左手抓着麦克风伸嘴上吆喝右手伸脑袋上使劲挠吧?那叫人看了不得琢磨?这是人唱歌呢还是动物园跑出个猴来卖唱来了?估计也就是这长毛,给惹了祸事了。
我自己感觉着吧,我这人长相就能比山魈什么的强点,可也不知道是歌厅里面灯光不好呢还是怎么的。反正我那时候还算是有那么几个女饭丝,天天地买票进来坐我面前捧场,那眼神还一个赛一个地热烈,每天晚上散场了铁定是粘着要请我吃消夜的,要是没时间去那就买了消夜送过来……
第1颗 老子是这样当上兵的(2)
所以在这里我不得不对某个扒曲子的高手说一句了:“海鹰哥啊!你说你有老婆的人了你每天早点回去睡觉陪老婆不好么?你干嘛一天到晚地撺掇着那些个小女孩给我买消夜,还专门买你喜欢吃的什么狗肉啊羊肉之类的?我是到了后来自己也干了这类似的事情后才反应过来,海鹰哥你就是拿着我当幌子是吧?我那当年那么纯洁的心灵就是叫你个老油子给带坏了……”
其实我还是满佩服我老娘对某些事情的预见性的。我老娘说了,天下没不要钱的午餐。那也就是说,这不要钱的消夜是不好吃的啊!所以,当几个消夜撞到了一起的时候,我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一场羊肉与狗肉、烤鱼和火锅之间的战争。
这实话实说,我也不怕有女同胞骂我禽兽。反正当年还觉着自己挺美的啊……四个消夜为了我一个打架啊,还是操着啤酒瓶子高跟鞋对打的那种。这没点子魅力,能成么?可能么?
然后,那天我正在台上面哼哼国荣的侧面,还顺带着朝着几个消夜扔三两多重一个的勾搭眼神呢,下面四个消夜就打起来了,当场一瓶子就砸飞出去,狠狠砸一男人面前。
我当时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反应能力啊!
那男人面前就是一杯子茶水,可我知道那是歌厅里面唯一一种价钱和质量相匹配的茶,那也就是说这男人很懂得享受,而且绝对是那种一分钱花销一分货享受的主儿,绝对不拿钱烧包的行家。
那么黑漆漆的环境里面,那么嘈杂的音乐声,那男人的脸都没朝打架的方向看,可那男人愣是一抬手就抓住了那酒瓶子,轻轻地放桌子上了。眼看着酒瓶子一飞再加上几个女孩子掐架,那台下可就热闹咯。
起哄架秧子的、喝倒彩叫好的,还有那几个缺德的顺势趁乱揩油的……那整个歌厅里瞬间就成了菜市场,就差个卖马扎、板凳、瓜子、花生的了……
反正,那天歌厅是给搅和黄了。一群人冲歌厅老板那儿要退票,其中刚好还有两个文化局暗访的,就想看看歌厅里有没有什么出格的节目。
这下子好,整个看见个全武行。你要说观众打起来关歌厅什么事?是!的确是不关歌厅什么事情。可那四个消夜打着打着叫我名字啊……
得了!歌手证是现场就砸了!那时候歌厅管得紧,不像是现在这裸体舞蹈草台班子满世界钻空子的!你要是没走合法途径,你就是学友想上去赚两块钱盒饭钱,歌厅老板都不敢冒这个险。发现一次没歌手证的上去卖唱,这场子就等着关门整顿吧!
反正,我当时就觉着这天塌地陷了!就我这二两文化,外带着一身臭肉的,找个比卖唱轻松的工作我容易么?难不成我回家找我们家老爷子去学机械行业去?
我们家老爷子劳模都得了无数个了,电视台采访我们家老爷子都成了常事,虽然他就是躲着不见人。
别人看着我们家老爷子挺牛叉当个劳模很神气是吧?可我当儿子的我不知道老爷子那劳模拿什么换来的?
湖南省机修行业里面,我们家老爷子名声是大大地有了。可那几乎就是我们家老爷子拿命累出来的!我遭不了那份罪!
所以我就说那黑咕隆咚的接瓶子玩的那男人不地道!那家伙南京人,家里自己开了个什么破鸭绒加工厂,好像这家伙就是做生意做烦了才不当少东家出去当兵。
生意是不做了,可这生意上的精明、观察事情的眼神,这家伙是绝对留下了。那就是个贼精!
我这儿还想着怎么去找那文化局几个老大说说好话呢,这边这家伙几乎是一个箭步蹿我面前,一副破锣嗓子喊得山响:“乐意当兵去不?”我抬头看看那家伙:“你谁啊?”
通红一张军官证就杵到了我眼前,中尉,姓……我真是想把你那姓写出来知道不?你这家伙的姓真是没姓错了!整个就是一……
算了算了,好歹你也是我上司,你现在还在里面熬着呢,我也就不触你霉头了,免得你带人来找我麻烦!得了,也不能便宜你个家伙了!就叫你虾米了!还是大号的被火烤糊了的那种!
虾米当时笑得那叫个奸商本色:“当兵去不?文艺兵,去部队唱一年免费送你去西安音乐学院深造!”
反正虾米当时肯定不是只说了这一句话,我也不止和虾米聊了这么简单的几句。要是都写出来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耽误大家时间也浪费我打字的精力。
最终我是被虾米忽悠上道了!而且当时虾米身边还有个巨孙子的家伙,那家伙跳现代舞的,还是个地区级别的学雷锋标兵,也是被虾米忽悠上道的。这家伙就是后话了,咱们后面再说。
总之,家里是本着赞成的态度叫我当兵去的。我们家老爷子和老娘都是传统观念很重的人,这在外面卖唱的事情,家里人,尤其是老爷子是从骨子里面反对的!
于是,背包一打,走人!目的地——新疆的某个部队的某个文工团!
值得说一句的就是,当时我和那巨孙子的家伙是被特许不剃头的,其他的新兵都是剃头后才上车的,我们两个长毛怪在人群中很抢眼,所以当时我那光头的外号还没叫响。
还有个事情。我当时都二十一了,算是特招。要不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穿上军装了,那也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第4颗 一起扛过枪的兄弟最铁(1)
本来不想在这里多唠叨我从个社会混混刚刚进入军营的感觉的,我觉得那没太大意思。只要是个人,换了个纪律性极强的陌生环境都会紧张,都会害怕,都会有点子不适应,于是不是到处找人扯淡,就是闭嘴装思想者的雕塑形象。
几乎就是这个鸟毛样子了,没太多的出入。
可再想想,既然都开始扯淡了那就扯个彻底透彻。反正这年头流行自曝隐私,没准我这么一曝,我这扯淡的书还能多几个人看看呢?
就说说第一天晚上闹的那事吧!晚上,早早地就熄灯睡觉了。房间里面谁都没多说话而且第一天大家都不熟也就早早地上床想心事了。我当时就是一个感觉——热!
你们想想那地炉子里面都是新疆大块无烟煤,那火力绝对地旺盛。一个大铁皮桶子一桶水二十分钟能烧干了,炉盘都能烧成雪亮的红色。
整个房间里面就跟暖房似的,外面寒风呼啸,可房子里面真就是春天般的温暖。于是就拉开了被子敞着睡了。到了半夜,不行了。活活地冻醒了!
烧过地炉子的都知道,睡觉前要在那地炉子里面用细细的煤末子压上厚厚一层,中间再用个钢筋捅个小窟窿,炉子上面再坐上一桶水。
那样的话不仅房间里面温度高,而且到了晚上水蒸气慢慢地散发出来,让人呼吸顺畅,绝对不会口干舌燥,比中央空调都好使。天亮了满满一桶子热水,刚好就是一家人洗脸刷牙需要的用量温度。
可第一次烧那地炉子谁还知道有个叫压火的勾当?这不是,大半夜的炉子就快灭了。
新疆那地方的冬天啊!房子里没炉子别说是从热被窝里面钻出来,就是把脚丫子伸被子外面去,三分钟就能活活把人冻醒过来!
我估摸着一房子二十个人都已经冻醒了,可谁都不想离开被子就看着谁先熬不住了起来添煤块了。这时候就听见房门响了一下,黑漆漆地进来个人,手里还端着一小筐煤块,悄没声地就走到了炉子旁边轻轻勾开了炉盘朝炉子里加煤。借着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我看清楚了,是旷明。
外面冷得够呛了,可旷明身上就是一件衬衣——就是部队里面配发的那种,身上还披了个棉大衣,明显地就是刚刚从床上起来去外面煤堆子上取了煤块给我们送来的。
当时就觉着心里格崩一下子,就觉得这兄弟义气!刚刚穿了那身绿马甲,心里还真没什么老兵爱新兵,什么班长疼手下的兵这概念,就是觉着旷明这哥哥义气!
我也没吭声,就是看着旷明裹着大衣站在炉子旁边,等那炉火重新有了旺盛的红色了,这才恋恋不舍地裹紧了大衣朝外走。
还没等旷明出去,指导员推门朝房子里看了看,悄悄地就问旷明:“没冻着这些个小子吧?”旷明就摇头:“不会!所有新兵房子里面都升火加煤了,绝对不会冻着他们的!”
指导员就点头:“熬过了今天晚上,明天就有煤了!”旷明也点头:“指导员你先睡去吧,我们跟这儿盯着不会有事的!”两人就这么悄悄地说着话悄悄地关上门,悄悄地走了……
我们那基地是八十年代以前半废弃的一个基地,道班的人用过,放羊的维吾尔族老乡用过、可能那些个靠骆驼倒腾点巴基斯坦披肩印度神油的走私骆驼帮也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