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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龇着黄板牙笑道:“看见没有,蒲大爷就在我家里,这里只有我们一家汉人!”
木尺子双目通红,头发和胡子上满是露水,样子就像是个傻于一样!
小孩跳过去,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木尺子才惊觉道:“混蛋,你这是干什么?”
小孩龇牙笑道:“我还以为你傻了呢!原来还有口气!”
木尺子怒目看着他冷笑道:“小家伙,你再乱说话,我可要揍你了!”
小孩嘻嘻一笑道:“老爷子,你也别发脾气……”
吸了一下鼻涕,又接着:“您呀,是大人不见小人怪,走吧!”
说罢一跳一跳地向前跑去,这时由蒙古包那边,跑来几只黄狗,汪汪地乱叫,小孩一面打狗,一面回头笑道:“老爷子,你可快走,这狗可咬人!”
木尺子抱着上官羽的尸体,一步步走过去,小孩把他一直领到了一个大蒙古包前,几个老蒙古人,正摊开大皮袄,在附近晒太阳,见木尺子来,忙站起来,现出一种奇怪的样子。
小孩这时推开了羊皮黏的板门,大声道:“大爷,你看谁来啦!”
木尺子跟着进来,就见蒲天河正盘膝坐在草垫上,面有苦色。
他见木尺子抱着上官羽进来,不由一跳而起道:“怎么回事?她是……”
木尺子落下了两行老泪,慢慢把上官羽放下爽,长叹了一声道:“死了,她死了……”
“谁?是谁死了?”
蒲天河猛然扑过去,把上官羽抱起来,看了看,道:“上官羽……这是怎么回事?”
说时面上现出一片戚戚之色,又问道:“她姐姐……呢?”
木尺子坐下来,干咳了一声道:“咳……”
一个劲地摇着头,蒲天河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她怎么了,快说呀!”
木尺子忽然张开嘴,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帛手捶着地道:“死了……都死了,这都是我作的孽呀!”
蒲天河眸子张得极大,这一刹那脸色极白地道:“她的……尸体呢?”
“不知道呀……”木尺子哭道:“这是她说的!”
用手指了一下地上的上官羽,又哭道:“这姑娘为了放你过河,为春如水看出了破绽,下了毒手,可怜她在一路上还活着,想不到一下就死了!”
说时仰首向天,干号了两声,又用手捶地,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光哭有什么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木尺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泪道:“唉!唉!我给你说……我给你说!”
于是,他就把由上官羽口中所听的,以及自己所目睹一切详细道了一遍,蒲天河听得如同泥塑,面如黄蜡!
良久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声,道:“可怜……”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她姐妹都是为我而死的,我真是死了也无法报答她们了!”
言罢站起身来,步在门前,只是掉泪!
木尺子叹了一声,走过来拍了一下他肩头道:“事情也过去了,你也想开点,难受也没用,想法子先把这姑娘埋了吧!”
一旁那个小孩一听立时过来道:“我看这个姑娘许是死了吧,要棺材不要?找和尚念经可不知道行不行?”
木尺子甚喜道:“好,小哥就烦你去买个棺材去,和尚就不用找了!”
小孩跳了一下道:“好,这事我能干,你等一会儿吧,不过棺材是要好的,要差的?
是榆木的呢,还是红木的?”
木尺子叹道:“当然要好的,就红木的吧!”
小孩才跑着走了,蒲天河这时真是心如刀割,对于上官姐妹的死,他内心感到无比的愧疚!
望着姑娘的尸体,不禁使他缅怀起一些往事,他想到那一日赛马,这双姐妹那种活泼美丽的倩影,而如今,不过是数日之隔,她二人竟先后作古,人生是多么残酷无情啊!
耳边又响起上官琴的声音,那些发自内心的真情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锐利的钢针,深深地刺进他的内心。
想着想着,他身子连连战抖不已!
木尺子叹了一声道:“春如水也尝到了我的厉害,仇也算报过了!”
蒲天河一声不哼,自从这件事后,他对木尺子,已失去了原有的尊敬,因为他发觉他不过是一个贪得无厌见财心喜的人,这种人实在不配称他是师父,所以从现在起,他已是绝口不叫他“师父”了。
木尺子见他不吭声,就用眼睛四下看了看,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找你的钱是吧?”
木尺子忽然一笑道:“辛苦你了,你把它搁在哪里啦?”
蒲天河转过身子,用力拉开了羊皮帘子,立时现出了装宝物的两个大箱子。
木尺子大喜,似乎立时就减轻了痛苦,蓦地扑过去,怪声笑道:“哈哈……就是这两个箱子!”
一面说一面打开了箱盖,两手哗啦啦弄着珠宝,那样子简直是贪心极了!
蒲天河冷眼看着,冷冷地道:“你看看可少不少?”
木尺子翻动了一下道:“不少,不少,就是这么多!”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很好,那么,今天就交给你,以后你自己保管,再丢了可是你的事,我是不管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小蒲,你是怎么啦?好啦,你拿口袋来,要多少自己装!”
蒲天河冷冷笑道:“你老人家看错了……你以为我这么出生人死,是为了这几个钱?”
木尺子一呆,遂笑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不过,这是我一点小意思。孩子,你年纪还轻,哪里知道金钱的可贵,有了钱……哈哈,要啥有啥,没有钱要啥没有啥!”
蒲天河坐下来摇摇头道:“我不要。”
木尺子怔了一下,道:“你真不要假不要?”
蒲天河冷笑道:“此事不要再说了,我这么做,也算是报答你昔日对我的好处了。
我等埋了这姑娘以后,就要告辞了!”
“告辞?”木尺子张大眼睛道:“你要走?上哪去呀,”
“恕不奉告!”
木尺子摸了一下头,忽然想起来道:“小蒲,还有那四海珠,你可拿回来了?”
蒲天河点点头道:“也拿回来了。”
木尺子一笑道:“好极了,快给我看。”
蒲天河冷然道:“对不起,这四颗珠子可不能给你!”
木尺子一呆,遂哈哈笑道,“好小子,怪不得你不要别的了,原来想独吞这四颗珠子呀!”
蒲天河摇头冷笑道:“你又猜错了,实话告诉你吧,这四颗珠子乃是华山碧竹庵当年镇山之宝,多指师太师徒,为此四海珠还差一点送了命,我曾亲口答应这四颗珠子得到后,给她们送上山去!”
木尺子一瞪眼道:“放屁,四海珠来自天竺,又怎会是她们碧竹庵的镇山之宝?这东西绝不能给她!”
蒲天河看着他苦笑道:“你老独占此两箱巨宝,已可称豪一世,何苦如此贪心不足,这四颗珠子确是华山故物,我曾看见老尼持有的法碟,这四海珠是她们的一点不错!”
木尺子呆了呆,嘿嘿笑道:“不管怎么说,四海珠是不能给她们的!”
蒲天河哼道:“莫非送我也不行么?我随你出生入死,这四颗珠子给我想不为过之吧?”
木尺子张大了嘴,哈哈一笑道:“给你自是不同了,可是你是不会要的呀!”
蒲天河冷笑道:“这一次我要了!”
木尺子怒目凸睛道:“你再转手送回华山,给那个老尼姑?”
蒲天河一笑道:“那是我的事了。”
木尺子不由大怒,可是转念一想,哈哈笑道:“好吧,好吧!就算送给你也是一样!”
蒲天河见他答应了,心中略放,由于方才争执,更可看清了他的为人,心中更加轻视他!
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孩带着人抬来了棺材,蒲天河和木尺子把上官羽小心翼翼地装进去,木尺子问蒲天河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埋人?”
蒲天河想了想道:“后面有片青草地,除了这个地方,可就没好地方了!我看这女人就埋在这里吧!”
说完拿出钱给棺材商人,又赏了小孩一点,那小孩高兴得不得了,就叫着要去看坟地!
木尺子就向蒲天河道:“我累得很,你跟着他们去吧!”
蒲天河想了想,点点头,当时由两个棺材工人抬着棺材,拿着锄头,小孩在头前带路,一行人直向后面青草地里行去。
费了半天事,才找好了地方,蒲天河督促着工人挖了坑,看着把棺木埋下去,这时烈日似火,几个人简直热得受不了。
一切就绪之后,蒲天河又赏了些钱,叫工人走了,才同小孩回去。
不想才来到村子里,就见几个蒙古人在指指点点,乱成一片,小孩过去问了,跑着过来道:“那位老爷子走了!”
蒲天河一愣道:“哪个老爷子?”
小孩道:“哎呀,就是你的那个朋友呀,听说他偷了人家两个骆驼,带着箱子,一个人走了。”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走了好!”
忽然一想不妙,忙跑回去,在屋子里找了半天,跺足道:“坏了!”
小孩翻着眼睛道:“丢了什么吧?”
蒲天河点点头道:“他把我一个小箱子也带走了!”
小孩怔了一下道:“我一看这老家伙就知道不是好东西,这可怎么办呢?怪……他有这么多钱,干什么还偷你的小箱子呀?”
蒲天河也不理他,想了想,就冷笑道:“小孩,问问他们看,他往哪个地方去了,还烦你给我弄匹马来行不行?”
小孩翻着眼道:“马怕弄不着,这里只有两匹老马,还留着耕地呢,驼驼还有,不过也得用钱买!”
蒲天河摸了摸身上,钱还不少,就点点头道:“好吧,要多少?”
小孩随口开了个价,蒲天河如数照付,小孩拿着钱笑嘻嘻的走了。过了一会儿,真弄了个骆驼来。
蒲天河见骆驼背上水囊食物都有,还有一个羊皮筒子,也不知是什么,小孩告诉他说:“这也是吃的东西,是青棵粉和粟米粉,混奶子茶,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大爷,你快追下去吧!那老贼,是往南面去了,大概是往‘达木三帖’去了!”
蒲天河摇头道:“别乱说话,他不是贼,那东西原是他的,不过我要向他要过我的东西就是了。”
说罢又赏了小孩一些钱,拍拍他的头,正要跳上骆驼,那骆驼却叫着跳开了,小孩道:“我来!”
说着一跳过去,一只手抓着骆驼一只耳朵,另一只手抓着骆驼脖子上的皮,那只骆驼被迫跪了下来,小孩道:“快上,快上!”
蒲天河就骑上去,小孩放开手,骆驼才站起来,他嘱咐蒲天河道:“这东西性子野,白天不能叫它歇,一歇它可就不走了,晚上睡觉要记住把它前腿拴上,要不然它就跑了。”
蒲天河道了声谢,就照小孩手指处行去。
走了一程,心里不禁有些灰心,暗想:“我追下去有什么用?就算追上了,木老头莫非还会把珠子给我不成?他和我曾有口头师徒之谊,我还能跟他翻脸不成?一旦翻了脸,讲打我更不是他的对手,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他心内对于上官姐妹的去世,那层悲伤尚没有除去,眼前却又面临了如此一个棘手的问题,真令人懊丧!
他本想就此而去,不再去追回那四海珠了,可是自己亲口承诺多指师太及其弟子杨采苹,岂能空口无信?
骑在骆驼上思之再三,似乎已经没有多想的余地了,只有一条路,继续追下去,追到了木尺子,无论是明抢暗偷,也要把“四海珠”弄回来。
时过午后,艳阳高悬,骑在骆驼上,奇热难耐。
本地人行走沙漠,多是用数十尺长的一条白布,把整个的头脸包扎起来,仅仅露出目前一线,以供视物。蒲天河没有这种习惯,只戴上一顶大帽子,蒙上一层布纱,可是这样根本没有办法防御吹袭而来的沙子。
他整个身子,由于汗和沙子的混合,黏在一起,说不出的麻痒,真恨不能立时找一池清水;洗它一个痛快才好。
在沙漠里行走,日出日落都似乎显得特别快,不久天边又现出琦丽的彩霞,一群大雁低低地飞掠过来,排成一个大大的“人”字形。
蒲天河勒住了骆驼,抬头看了看,大地一片浩瀚,人在这种情况下,真是渺小,渺小到了极点。
蒲天河长吁了一声,真有些气馁了,那匹老骆驼嘴里淌着口涎,满嘴喷着唾沫,人兽都有些倦了。
他听从那小孩的话,一个劲地狠走,想不到却陷在了沙漠深处,放眼望过去,尽是黄沙,真不知什么地方有水草,可以打尖休息。
忽然他想起了方才那群大雁飞行的方向,据常理推测,大雁栖落之处,必是水草芦沼地方,在如此一片沙漠地方,那木尺子必是在有水草的地方落居了。
想到此也只好勉强打起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