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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沉沙谷-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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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三人起初像是各自站在一个最高的峰顶上,谁也不会相让,但是那没有关系,因为他们至少发现,有两点在三人中是相同的,那就是一颗寂寞的游子的心,和一腔烈火般的豪情壮志。

  酒喝完了,两只叫化野稚也成了一堆碎骨,柴火逐渐熄灭了下去,但是,友情的温暖融会了三个少年的心。

  韩若谷携着陆介的手,纵声高唱:“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陆介笑道:“难得咱们三人一见如故,今夕来个夜华山如何?”

  何摩鼓掌叫好,登时三人兴高采烈。

  韩苦谷道:“咱们三人相见恨晚,今夜就结为异姓骨肉,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陆介豪气地笑道:“正合我意。”

  何摩撮土为香,三个少年一起朝初升的月亮拜倒,何摩轻声念道:“今日吾三人韩若谷、陆介、何摩结为异姓兄弟,吾三人虽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此后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患难相共,灾祸同当,如有违誓背信,天诛地灭,皇天厚土,实所共鉴。”

  这三个少年,相识不过半日,立刻郑重其事地结拜成弟兄,韩若谷居长,陆介居中,何摩年纪最小。也许,这是他们的缘份,但是这一结拜,对于日后整个武林的影响是太大了,而陆介的一生,也因这一结拜而改变了样子。

  月光照在大地上,那一堆柴火逐渐熄灭了。

  春天,那该是欢乐的时辰。

  堤岸上的草绿了,野花开了,有几只小蝴蝶在飞来飞去。

  “得”,“得”,“得”……蹄声。

  三匹骏马奔了过来。

  马上的三位骑士,全是秀俊无比的少年,左面一个衣着褴褛的少年道:“大哥,你说那蛇形令箭究竟会是什么人的?”

  居中那脸色白皙的勒住了马,道:“何三弟,你神龙剑客名满武林,连你都认不出来,我和二弟怎会知道?”

  那少年道:“不过这令箭的主人端地称得上来去如风,心黑手辣,他在华阳不声不响地把白鹤派老武师萧文宗杀了,咱们赶到的时候,估量他最多走了一个时辰,哪知追到这里依然不见他的踪影。”

  那右面的骑士接道:“咱们昨晚瞧牲口受不住在客栈憩了一夜,只怕那厮又跑远了。”

  居中的道:“不管怎样,咱们非把这厮的真面目揭穿不可,陆二弟,何三弟,咱们赶。”

  这三个人,正是韩若谷、陆介和何摩,三个人的衣着仍是那老样子,只是陆介的腰间多了一柄长剑。

  烟尘过处,三骑如飞而去。

  日渐正中,陆介叫了一声:“嘿,我们得让牲口喝点水了。”

  三人齐跳下马来,左边一湾清溪流过,那三匹马儿欢嘶一声,一齐冲到河边喝水。

  清溪对面是一棵极其雄伟的古松,盘盘如盖,高耸入云,何摩坐在石头上,拾起一枝竹枝,在沙土上勾画起来,只见他寥寥数笔,已尽得那棵古松神态,枝干苍劲之态表现无遗,陆介和韩若谷赞道:“三弟端的多才多艺,就凭这笔好画,已是难见的大手笔了。”

  何摩笑道:“我这几笔无师无承的涂鸦之笔,也值得这般称赞吗?”

  陆介赞道:“我瞧你虽是几笔,但那棵高松的神态端的是无一不像,那一柱擎天的气概表露无遗。”

  何摩随手在“沙画”上写下“一柱擎天”四字。

  韩若谷道:“三弟的字也妙极。”

  陆介却是猛然一惊,他暗道:“那字迹,那字迹,怎么好生眼熟?……”

  得得得,三人又上了路。

  忽然,陆介大叫道:“瞧,那是什么?”

  何摩和韩若谷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远处树上挂着两件事物,远看去,倒像是两个人体哩。

  三人一齐扬鞭而前,策马向那大树奔去,奔到近前,果然是两个人体,看那模样像是已死去了。

  三人跑在树下,何摩轻身一跃,身形已从马鞍上飘将起来,他落到树上一看,只见两个人都已死去多时,左边是个花甲老人,右边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

  何摩把尸体解下,飞落地面,仔细一查看尸体,两尸上都是当胸一个血红的掌印!

  他抬起眼来望着陆介,陆介摇了摇头,他沉声道:“是漠南金砂门的血印掌!”

  韩若谷啊了一声道:“对,血印掌!”

  陆介道:“这两人是谁?”

  何摩摇了摇头,在那老者身上摸摸,“叮”一声,一件东西滚落地上。

  陆介一把拾起,却是一根短短的旱烟袋。

  何摩一看,叫道:“是铁烟翁张青!”

  韩若谷道:“那么,另外的一个青年,怕是他的门人之辈的了。”

  何摩点头道:“铁烟翁一身武功相当了得啊,不知怎么和金砂门的人结了梁子——咦!”

  陆介随声一看,只见那大树根上骇然插着一只蛇形令箭!

  何摩叫道:“咱们又栽了。”

  陆介道:“不对,不对,如果这两人是蛇形令箭的主儿下的手,难道他是血印掌的传人?那次在华阳萧文宗老武师的身上,咱们发现分明是内家小天星掌力震碎内脏的,血印掌可是纯外门的路子,难道这蛇形令箭的主儿不止一个人?”

  韩若谷道:“这尸体死了多久?”

  何摩摸了摸道:“昨夜里死的!”

  韩若谷道:“咱们往前追!”

  霎时黄沙滚滚,三骑全速而奔。

  陆介一面紧策着马,一面大声问道:“三弟,你江湖见闻最广,你可听过最近武林中有什么内外兼修的高手?”

  何摩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太清楚。”

  马蹄翻飞着,两边的树木飞快地向后倒退,滚滚烟尘中。三马已奔入了山区。

  太阳也西偏了。

  蓦然,何摩大叫一声:“呀!奇了,奇了!”

  韩若谷紧接问道:“三弟,什么奇了?”

  何摩在马臀上拍了一掌,大叫道:“那铁烟翁身上绑的绳索你们记得吗?”

  陆介道:“嗯,我记得,那麻绳好生古怪,是用白色和红色的麻绳搓成的,方才我也瞧着奇怪……”

  何摩叫道:“正是,方才我瞧着好生眼熟,现在我可想起来啦,那种麻绳我以前见过一次。”

  陆介急道:“你在什么地方瞧过?”

  何摩道:“我在陇南天全教的总舵中见过——不会错的!”

  “天全教?”

  天全教是近年崛起武林的一个神秘组织,教主是谁没有一个人知道,但是教中全是武功高明之士,是以,短短两年就成了武林第一大教,神龙剑客何摩单剑连挑天全教四大堂主,成了一年来武林第一大事,而何摩的声名也因此一战而大震武林!

  韩若谷咳了一声道:“难道那蛇形令箭的主儿是天全教的?”

  何摩道:“我瞧多半是如此。”

  他们在马上谈着,其时,马儿已奔入山区中央,前面现出三条岔路来。

  何摩道:“咱们各走一条,好歹要把这神秘的蛇形令箭的秘密揭开来。”

  韩若谷的声音有一些急促:“咱们是谁走那一条?”

  何摩道:“随便。我走左面的——我瞧这三条路在前面多半能汇合。”

  韩若谷脱口道:“不会汇合。”

  何摩奇道:“何以见得?”

  陆介已插口道:“不管它,我走中间这一条。”

  韩若谷叫道:“那么,咱们走!”

  他白皙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表情。

  陆介扬鞭策马从中间一条路奔了进去。

  那路愈来愈狭,也愈来愈崎岖,那马儿呼呼不停喘着气,仍然勉强往上爬着。

  蓦然,那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羊肠小道到了这里;再没有可走的地方了,前面横着一座秃秃的山崖。

  陆介知道,骑马是无法走的了,他轻身跳了下来,拍了拍马背道:“你随便迢迢吧。”

  唰的一声已跃上了秃崖,这崖上景色大异,只见两边都是密密的树林,金黄的夕阳照在树上,泛着一片迷蒙而辉煌的色彩,令人感到难言的迷惆,也令人觉着一丝微妙的惆怅……

  晚霞照在树林上,红的更加红,紫的更加紫丁。

  天空有一朵浮云,随着晚风倘佯着,最后聚集在山谷里,不再出来。

  迟归的鸟儿也投入了林巢。

  陆介在山径上奔着……

  他看了看天,轻声叹了一口气:“云元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但是异乡的游子啊,何处是你的家呢?”

  小径两旁全都是合抱以上的大树,巨大的根盘据在地上,像千百只臂膊牢牢地抱住地面,陆介带着羡慕的心情望着它们,喃喃地道:“你们至少是有根的啊……”

  晚风带着成熟的芬芳送来,陆介把腰间的长剑取下,反插在背上,让那黄色的穆丝在肩上拂动着。

  这个年轻的高手,一点也不知道,一个天大的危机已距他愈来愈近了!

  小径斜斜地弯转,一转过去,眼前升起一片迷蒙的大雾。

  陆介一点也没有觉得这片雾气的离奇,他的身形如行云流水一般飘进了雾中。

  四周的景象骤然像是失去了实在性,虚无飘渺地晃动着……

  陆介只道是大雾中应有的情景,他一面用敏锐的听觉帮助大雾中视力所受的影响,一面以上乘的轻功向前奔跃着。

  渐渐,他的身形越来越快了,就如一道模糊的影子一般,飞快地在大雾中闪过。他的心中仿佛闪过一丝不妥的预感,于是他只想快一点走完这一大片大雾蒙蒙的林子。

  突然之间,他发出了一声轻越的啸声,他身形猛然一停,那原有的惊世骇俗的速度所造成的冲力使他的上驱猛然往前一俯——

  但是他一口真气突地下沉,一只脚尖牢牢支在原地,身子像一个陀螺一般迅速地旋转起来。

  转到第五圈上,他才算把势子缓下,定下身来!

  他低头看了看,脚尖距悬崖的边缘仅仅只有两寸!

  “真危险,我差一点就冲下绝壁了……”

  他暗自庆幸地挥了挥额上的冷汗!

  他凝目向前望,雾茫茫中依稀可辨对岸高峻的山影,他暗自忖道:“原来这是一个断崖,若是旁人到了这里,自然只有回头走,但是,我却不难纵过去哩。”

  正因为他想到这一点,他就想到那种神出鬼没的“蛇形令主”必然也能渡过此崖,于是他非纵过去看看不成了。

  他暗忖着:“这断崖宽约十丈,中央那凸出的孤岩正是大好落脚之地。”

  于是他暗吸满一口真气,双足微微一抖,身形已腾空飞出。

  这种不必借势,不必纵跳的轻身功夫,正是全真武学的特色!陆介的身躯潇洒地飞出五丈,缓缓落下,断谷处由下向上的山风吹得他的衣衫振振飘起……

  “哎呀!”那是令人魂飞的惊叫,是陆介的声音哩……

  白色的雾,愈来愈浓,一团团像海涛般在山岩峨崖之间汹涌着……

  在这种时候,就能看出全真的精妙和陆介机变的敏捷了。

  当他脚尖落向那矗立谷中的孤岩时,那雾中的孤岩忽然像幻影一般失去了踪迹,陆介登时一脚踏空,重心陡失——

  只见他强抑住惊慌之情,双足如闪电一般在空中一荡,就借着这一荡之力,身形竟如一张薄纸一般向横处飘出数尺。

  他借着这一下翻腾,猛然换气,那本应急速下落的势子竟然变为旋转之势,倒像是一只巨鹰盘旋着缓缓下降一般!

  这一手轻功唤着“枯蒲残荷”,完全仗着一口真气,硬硬把下落之势化为旋转之势,是以下落之速大减,但是一口其气不可持久,一经换气,立刻就得直栽而下。

  陆介身躯看来平稳异常地下降,实则他心中愈来愈急,只因他那一口真气逐渐告竭,而下面仍然是一片茫茫,深不见底。

  他用深厚的内力,强自闭住那口真气,支持着下坠的身形……

  但是,这样焉能久持?

  蓦然,陆介极端痛苦地吐出了一口真气,霎时,他的身子急速地下落……”

  大风把他的衣衫鼓得像个翼人,那下坠的势子愈来愈快。

  他向下看了一眼,忽然眼前像是出现了一堆堆嶙嶙白骨,那骷髅头,支离破碎……

  他下意识地忖道:“哼,又是些幻景,这雾好生古怪——。”

  这回他看实在了,因为他已能看到地面,确实是的,一堆堆的白骨!

  “我立刻就要加入那一堆堆的阵容了。”

  在这生死之间的一瞬,他居然自嘲起来。

  这接近地面一刹那,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咋舌,陆介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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