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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大便慢声吟出刚才那副上联道:“宋,姜夔,眼中故旧青常在。”
姚畹声道:“宋,陆游,舌本醇酿苦莫分。”
四老皆大惊,原来是这么一句鬼话!
但姚畹立刻作结句道:“唐,许浑,林间扫石安棋局。”
“唐,唐彦谦,酒中弹剑发清歌。”
老四大笑道:“好一个酒中弹剑发清歌!”
老五玉面微红道:“服了!”
老大怪笑道:“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自以为鬼灵精,却栽在这娃子手上,你们看怎办?”
说着右眉一扬。
那老二却嘴角微动。
老四摸摸白须。
老五俊目半闭。
原来这四老相交已近百年,已到了意会神通的地步。
这都不过是片刻之事。姚畹倒不在乎四件额外的胜利品,她急于想知道陆大哥的下落。
她正待启口,不料四老心中既已一致,那老大便大笑道:“小娃子不嫌高攀的话,和我们拜个把子如何?”
姚畹大惊,但那四个老头却不由分说,搞土为香,一把拉了姚畹,跪到地上,只听得那老大口里念念有辞道:“玉皇大帝在上,阎王老子在下,我佛如来在西,地藏菩萨在东,今我等四人和小娃子结拜为异姓手足,今后双方如有对不住的地方,天厌之,地厌之。”
姚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但又被拉了磕了三个头。
礼毕,老大忽然道:“可惜老三不在,否则更好玩了。”
三老也霎时悲伤起来。
姚畹不由大奇,仔细一想,五雄中是短了一个。
不待她发问,老大忙一扬右眉道:“老三活了还不如死的好。”
老二嘴角微动道:“正是,依他那副性子,老是跟着人家跑,又不准他杀人,实在是残酷之极的刑罚。”说时,暗对老四挤了挤眼。
老四也会意道:“算他倒霉,谁叫那人是全真弟子。”
姚畹心中大急。
老五忙大声道:“全真派与我们有十年之约,老三真是自找苦吃,现在挑了梁子又摆不平。”
他们吹吹搭搭,姚畹可中了计。
原来这四老口头上虽服了输,但心里可有点嚼咕,也就利用姚畹心中的弱点,来个反攻。
他们可不知道“人屠”任厉真的已和陆介朝过相了。
那老四却不等姚畹开口,岔开话题道:“且慢替别人悲伤,我们自己的事情还没弄好。”
老大忙反问道:“又有什么不对?”
老四问道:“我们刚才不是重新结拜过了吗?”
老二不悦道:“难道是开玩笑不成?”
老四怪笑,指着白眉老者道:“那凭什么他还是老大?”
老大佯怒道:“我年纪最大。”
老四摇手道:“你和老五也不过差了一岁,当年我们结拜才十八岁多,差一岁当然算差得远。”
“但现在大家都在一百开外的年纪,一两年算什么?本来我们已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过一天算两个半天的,万一我比你们多活个把年,不就比你大了吗?”
老五大笑道:“我比你还着急,等我做老大可真得太久了,所以应该重来过。”
姚畹被他们这一闹,心情又不知不觉地松了下来,倒反给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哪知四老就存心整她,让她内心一上一下的不好受。
老大见有了转机,忙道:“算你有理,但怎生重算法?”
老二开口道:“我们既答应了娃子四件礼物,就由我们挑出四件天下名物,看谁先取到,谁就算老大,依次类降。”
老五忙接口道:“但老三呢?他可不知道咱们的决定呀!”
老大故意怪声道:“他有天下至宝可取。”
三人同声接道:“全真门下第一高手的首级!”
姚畹被逗得两眼含珠。
但老大忙又转口道:“你说那四件宝物为何?”
只听老四唱道:“辽东千年参,陇西灵芝草,南疆百蛊珠,北海龙皮套。”
姚畹是练武的人,岂不知这四件都是武林至宝,内心一种爱武而独得的喜悦,便油然而生,愁意也就变得淡薄了。
但老二却道:“且慢!”
老大说:“我知你的意思,不论年纪的大小,小妹妹也有机会做老大是不是?”
姚畹正想推辞,不料老二道:“我早就有料及此。”
老五大笑道:“你那番心意我还看不出,也好,就成全她吧!”
老大被他们这一点穿,也大悟道:“我们本叹武功没有传人,现在各人都拿出自己最拿手的出来,咱们估计小妹妹练功要多久,她也以学成的时间与我们相赌,若是她在限定时间之内学会了,就算她赢,如何?”
众人计议已定。
姚畹才有暇插嘴道:“我要求的条件是:第一,须找出陆哥哥的行踪,而且要保护他一年。
第二,伏波堡的失物应物归原主。
第三,武林三英的事情请出面代陆哥哥了结。”
四老相视一笑,姚畹是个大姑娘,知道他们笑她口口声声陆哥哥的,不由脸上登时飞红起来。
老四拍胸道:“这三样倒也不难,那第四件却是什么?”
姚畹低头道:“还没有决定。”
四老又相视一笑,仿佛已看穿了她的心事。
老大道:“放心,今后谁敢欺负你,我们倒爬给你看!”
老四忙解围道:“废话少说,我们四个怎生分配法。”
老大说:“我往陇西。”
老二道:“我奔辽北。”
老五笑道:“我上南疆。”
老四也笑道:“我只得去北海了。”
四人各从身上掏出一本书来,想来是各自武学的心得,各吩咐了姚畹一些要诀,便道一声:“半年为期,重会于此地。”各自下山去了。
这时,正值烈日高照,但在高山上,却清风时来,而近处的山头,仍半掩在云雾之中。
畹儿迷惑了,从清晨至正午,不过是几个时辰,但却是她所经历过最奇异的一段时间。
以魔教五雄的声望,为何要对她特加青睐呢?
她摸着怀中的书本,怔怔地望着群山。
但有一点是可确定的,便是陆哥哥会因此而增加了几个朋友。一年之内,天下只怕无人能伤他一毛。
忽然,畹儿记起来了,她的哥哥姚百森又胞到哪里去了呢?
远处的浮云,乍看像个男人的背影,那是哥哥吧!但定睛一看,却是陆哥哥,他那宽伟的双肩,是多么的引人呀!
畹儿乏力地躺在“迎客松”下想,陆哥哥会知道我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吗?
高潮过后,必是令人窒息的平静。
这时,黄山上,到处只有松林被风的涛声……
沉沙谷第七章 蛇形令主
第七章 蛇形令主
春风吹绿了草坪,红白的野花点缀在嫩翠的丛茵中,枝尖儿上小鸟轻脆地唱着。
陆介和何摩怀着异样的心情下了黄山。
何摩摘了一片竹叶,用手指搓了磋,放在唇边用劲一吹,“呜”地尖响了一声。
陆介听得那声尖响,浑身忽然猛震了一下,他偏着头望了望天,啊,那声音好熟悉啊……
于是,他记起了,在“福禄客栈”里,他靠在柜台边心不在焉地吹着这竹卷儿,眼睛正暗中注视着那可爱的小姑娘,只那一眼,他的心便不属于自己了。
畹儿,你在哪里啊?……
他在心深处轻呼着。
他曾豪壮地对自己说过:“我绝不再想念姚姑娘。”但是,这些日子来,良宵美梦,寂然孤思,他无时无刻不在随着那心版上的情影的一颦一嗔而烦恼!
何摩有些奇怪地望着他,但是他没有说话,因为陆介的脸上流露着一种悠然而迷蒙的神色,那模样儿真像要把人的思维带到无穷遥远的梦境。
于是,何摩像是略有所悟地微笑了一下,他摔掉手中的竹叶,轻声而笑。
陆介惊震了一下,回味何摩的笑声,不禁赧然干笑了一下。
“二哥,咱们这就去陇西?”
陆介点了点头。
何摩咬了一咬嘴唇,他的大眼睛转了两圈,然后忽然问道:“二哥,你说韩大哥这人怎样?”
陆介怔了一怔,脱口道:“韩大哥一身武功精奇无比,着实是了不得的少年英雄。”
何摩低着的脸上双眉猛然一扬,但是他只悄然地道:“是吗?”
陆介可没有注意到,他大声嘘了一口气道:“咱们这就星夜赶赴陇南,瞧瞧天全教和蛇形令主究竟有什么关系。”
何摩道:“二哥,你说你的武功比大哥如何?”
陆介认真地想了一想,漫声道:“这个我也不敢断言,韩大哥的功力似乎深藏不露,到底有多深我可无法得知,不过上次他空手接华山凌霜姥姥的一杖看来,那委实是深不可测。”
何摩道:“但是,二哥,你一定能胜过他的。”
陆介奇道:“何以见得?”
何摩似乎透着一般神秘地道:“因为——二哥你有无坚不摧的先天气功!”
陆介阿一声道:“你说先天气功吗,那我还差得远哩。”
何摩紧接着道:“所以说,如果你想练到十成功力,至少还得好些时间吧?”
陆介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
何摩抬起头来盯视着陆介道:“在你练成之后,你将是世上第一高手,但是二哥,在你未成以前,你必是武林中最危险的人物——我的意思是说,至少有一个以上的人在妒嫉你的武功,无时无刻不在设法要除去你!”
陆介本性极不多疑,一下子还没有听出何摩话中有因,他只感激地道:“三弟,多谢你提醒我,我身负师门和自身的恩怨,自然会加倍小心——嘘,咱们别再谈,有人来啦。”
得,得,得,不远处传来阵阵啼声。
何摩轻皱了皱眉,望了望陆介那英俊而忠厚的面孔,不禁在心底里轻叹了一声。
他暗道:“陆大哥是武林未来的擎天巨柱啊,然而却是那么忠厚,只怕那些阴谋诡计会……”
得,得啼响,一骑迎面而来,打陆介身旁飞驰而过,扬起漫天尘土。
陆介和何摩已到了皖豫交界的山区。
阳光有点炎夏的味道,更加上大风吹卷着尘沙,山岭上成了灰尘茫茫的一片。
何摩挥起百结褛褴的袖子,揩了一揩额上的灰沙。
陆介笑道:“三弟,可要休息一会儿?”
何摩大声道:“不,咱们快赶!”
陆介微笑了一下,一长身形,身躯捷逾脱兔地飞奔而前。
在这时候,在陆介、何摩前面的山坡边,一个垂死的中年人正四肢并用地在一寸寸地挣扎着。
鲜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沁出,但是这算不得什么,因为在他俯着的胸腹间,比这多十倍的鲜血在流着,他翻了翻充满血丝的眼珠。
“只要……只要要爬上坡顶……就有希望让……让人发现……天啊……好漫长啊……”
从他蠕动的地方距离坡顶也不过一丈多远,但是对这垂死的人说来,已令他大大丧失了挣扎的勇气。
干是他放松了四肢,静静贴伏在地上,听着自己愈来愈慢的心跳,闻着自己鲜血的腥膻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呼”,“呼”。
他惊讶地睁开了眼,努力止住喘息,倾听了一会儿——那是武林中人疾行时的风声!
于是,他像是重新灌注了勇气,蠕动着僵硬的四肢,一寸一寸地往上爬……
终于,他用完了最后一点力气,他也到达了山坡的顶尖,但是他的力量枯寂了,再也稳不住身躯,只听得他痛苦万端地呻吟了一声,哗啦啦又滚了下去,压着那一条殷红的血迹滚了下去
陆介和何摩施轻功飞驰着,迎面的灰沙使两人都紧闭了嘴,于是,四周静极了,除了风声。
“呀!你瞧……”陆介大叫一声,同时猛一加劲,身形如脱弦之矢陡然加速向前。
问摩赶忙一看,只见前面山坡上一个人体飞快地滚将下来,眼看就得摔个粉身碎骨,而陆介距那坡底至少还有十丈之遥。
只听得陆介发出一声清啸,身形陡然离地飞起,双臂一荡,一掠而过十丈!
呼一声,陆介正好接住了滚落下来的人,然而最令何摩惊震不已的,乃是陆介方才那一手不可思议的轻功。
他摇了摇头,不禁把陆介真正的功力又重新估价了一番,但是,他竟似无法找出一个界限来——
全真武功本就如茫茫汪洋,深不可测啊!
接着令两人震惊的是,陆介怀中的人竟是血迹遍身的垂死者。
陆介把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