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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沉沙谷-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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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执镖行牛耳的是镇远镖局,老镖头雷镇远绰号宝马银枪,成名已有四十多年,经历过多少风浪,除了在崂山大战伏波门下之战外,还没挂过一丝彩,武林中谁不钦仰,现下早已退休,做着太爷了。

  不料这天早上竟被人发觉,宝马银枪雷镇远一家十六口,竟在一夜中死得干干净净。

  只因雷老镖头早已绝意江湖,所以,住在城外的别庄里,每逢朔望,下辈子孙在外的,都要集中到这别在未探望他,而哪料到竟因此被一网打尽。

  这连警告都不事先提出的凶手是谁?他是——。

  蛇形令主!

  不错,正是那天下武林欲食其肉,寝其皮的公敌——蛇形令主!

  若非他狂妄地在雷家别庄大堂的墙壁上,用被害者的鲜血写上了“蛇形令主”四个大字,并插上了使武林谈虎色变的“蛇形令箭”,那么四川唐家就会蒙上不白之冤,因为这十六人全是被唐家所特有的暗器所杀,这暗器是“毒蜂蛛”,一种沾上一滴便使人致命的凶毒暗器。

  宝马银枪被害的消息,传的比雷电还迅速,不多天后,南北武林中人,都知道蛇形令主又干下了一件孽事。

  当然,在路上的青木道长也知悉了,他那轻易不起波澜的心海中浮起一种奇特的感觉。

  江湖中人相互仇杀,本是司空见惯的事,但这蛇形令主可做得太绝,因为他不动手则已,否则必是剑剑诛绝,绝不留下一丝后患。

  同时他所找的对象,几乎千篇一律地是年近古稀的老武师,他们多半早已退休,封刀归隐。这已被害的十四个前辈人物,虽有享名五十年以上的,但就青木道长看来,武功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没一个不是侠义中人,这也就是为何天下武林要代他们复仇的原因了。

  青木道长的内心非常痛苦,因为,他已失去了逐鹿天下的资格,他功力的恢复不算慢——常人若受了五雄这一掌,不死己是奇迹。

  但是,他只能拼力作战三五招,而先天气功更不能运用,他唯一可凭籍的是轻功,轻功虽不是致胜之唯一的条件,但至少可使他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三十六计,走为上着。

  而三天前,青木道长已领略到蛇形令主的功力,从他那可裂木石的枭笑声可知,蛇形令主已打通了任督二脉,也就是进入了武学的化境。

  在十多年前,青木大师自己又岂把区区蛇形令主放在眼内,但是负伤之后,丹田之气,已不能运行自如,任督二脉虽通,好像废旧的故道,又有何用处?

  青木大师的内心是矛盾的,也有老去英雄特有的悲凉。

  他并不服输,还跃跃欲试,想给蛇形令主这后起之秀一点教训。但他积数十年之经验可知,自己内伤委实太重。

  他也知道,自己的内伤并非不可治,只要当时不死,留得一口气在,总有方法可想的。

  十多年来不断的静心修养,已克服了第一道难关,真气尚可凝而不散,至少伤势是不会再恶化了,但他不耐烦于缓慢的恢复,他像折翅的大鹰,无时无刻不在渴望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

  他更知道,只要有灵药作引,自己的内伤便能恢复得突飞猛进,他的伤势有如陷在泥沼中的良驹,只要有借力之处,仍不难脱身,复驰骋于原野之上。

  他甚至还明白,能治内伤的灵药应如何去寻求,但名物早已有主,譬如伏波堡的龙涎香藏图,或陇西安家的千年灵芝草。

  而全真武功,天下独尊,青木道长更不愿夺人之所好,这种无我的境界,岂是少年豪侠们所能领会的。

  而青木大师又哪里知道,自己唯一的爱徒陆介竟也为了这些名药而奔波于途呢?他更不知道,伏波藏宝早落入五雄手中。

  他只是怀着空入宝山而回的心绪,致力于另一方面,那工作能使他忘却目前江湖中的纷纭。而使他的功力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以免陷入烦恼。

  这工作便是,如何方能揭开十多年的大谜团——塞北之战的真相及青筝师弟的下落。

  因此,当蛇形令主正又一次地轰动了江湖的时候,他,青木道长,正在赶往沉沙谷的路上。

  北地民风淳朴,又在太平年头,老百姓没有不礼神拜佛的,因此,青木道长一袭布饱,两只芒鞋,倒也不虚匾乏,如此又走了几天,眼看就要到沉沙谷。

  这一日,青木大师正走近一个小镇,这地方因往来行商不少,市面还算繁荣。他见到前面人众甚多,便放慢脚步,装作一个寻常的云游道士。

  忽地背后一阵马蹄声,霎时便掠过身旁,原来是一匹乌云盖雪的大马,上面坐了一个尖瘦的汉子,想是赶路赶得急了,那尘灰直起,洒得青木道长一身都变了黄土色。

  青木道长微晒了一下,回想自己年轻时的那股傲气,可正比这汉子还厉害些。

  眼看那马儿已飞快地跑进了市镇,但马上的汉子可真古怪,仍放马直奔,也不管街上许多行人。

  青木道长目光何等锐利,一眼便看出玄虚,原来马上那人竟似被别人点了重穴,已自动弹不得。

  果然,那骏马在街上横冲直撞,早已揭得稀里糊涂,旁人一时都制它不住,这时,从街尾横路中走出一个老太婆牵了小孙女上街买些日用品,哪知道祸从天降。

  街坊中有认得她婆孙的,忙大喊道:“张大娘留神那疯马!”

  这老婆婆本就是耳钝,动作迟钝,听得众人如此喊道,便抬头一瞧,只见一头大马,放脚直冲过来,反吓得目瞪口呆,本立在当场。

  这小孙女才不过七八岁,红嫩嫩的小脸,人见人爱,她又哪知道命在旦夕,还用小手拍拍祖母嚷道:“奶奶看那大黑马!”

  同时,在街旁一家唤做“来升”的客寓里,跑出了十多个劲装的人,见状惊叫道:“少爷还不停马!”

  但马上那人又怎能听话,眼看重重的马蹄将践踏到这婆孙身上,胆小的路人早已把头回过去,而一干妇孺也有吓得哭了起来的。

  来升客寓的大门里,一声断喝,竟有一人从众人背后飞起,直扑那马。

  几乎在同时,众人又听到一声清啸,只觉两眼一花,一股轻烟似的人影,自镇口扑入。待得众人会意过来,竟是有高人舍身相救这婆孙俩,便连惊讶都来不及,那马儿早已被制住了。

  青木道长救人要紧,也顾不得众人在旁,已自施展出天下独步的全真武功,难怪大家只觉音到人到,惊骇莫名了。

  那马儿被两人一揪,硬生生地站立起身来,马上的那人哪坐得住,早就翻身落地,却还是策马的姿势。

  黑甸甸的马蹄,离那婆孙只差半个人的光景,真是险不容发,众人惊忙过后,再定睛一瞧,只剩那大汉一个人兀自揪住那匹大马,而这旋风般的人早就不见啦。

  原来青木道长也不料另有人会舍身相救,他见马上的人一落地,右脚顺势一勾,早把他穴道解了,而身形仍住前蹿,快若像雷,这些,乡地中人又哪能看得清楚?

  来升客寓中的一帮人这时也扑到了现场,那人穴道一解,便委软在地,众人一阵忙乱,才把他给救醒了过来。

  其中有机灵些的,知道刚才那大汉是个内家高手,要不然凭这奔马的千斤冲势,常人犹且避之不及,谁还敢去挡它去势?

  他们便想上去,套个交情,正在这时,客寓中有人叫道:“掌门来啦!”

  便走出了一个白胡子的老人,他一眼便看出端倪,便对这大汉一抱拳,打了个躬道:“原来是颜大侠高抬贵手,我萨某人代贱侄谢了。”

  这人竟是虬髯客颜傲,而他所救的却是神鹰萨天雕的萨文斌,萨文斌是名门之后,武功自是不弱,但不知这塞北之地,竟誉何人能把他封了重穴?此人出手之辣及身手之高,真是惊人。

  颜傲不改豪侠本色,长笑一声道:“萨老英雄言重了,我辈中人相互济急徐患,本是常事,又何足挂心?不过萨小侠伤势不轻,还是救人要紧。”

  萨、颜二人,三个月前在会川县围剿蛇形令主之战中,曾见过一面,双方都心仪已久,这次重逢,当然更为相得,这且不在话下。

  再说大众一伙儿进了来升客寓,萨天雕忙着指挥众人救伤,颜做因系外人,自不便参与,只得背着双手,信步走入萨天雕寄寓的屋子,只见窗外几棵斜柳,一丛竹林,倒颇能说得上个雅字。

  他无意中瞥见萨神鹰桌上有一张小纸笺,上面墨迹未干,淋漓尽致地书了三个大字:“沉沙谷。”

  他见了一怔,心想这地名倒是古怪,莫非是某些世外高人的寄居地,心中便暗暗留意。

  忽然神鹰萨天雕走进来道:“我那践侄的伤倒是不重,幸亏颜兄先解开了他的会元要穴。”

  说着一顿,双目精霍地注视着颜傲,半带怀疑的口气道:“噢!对了,颜兄可认得这是哪门的身法?”

  只因武林中,只要能解某门的身法,大多都知道这是源自何派,可是颜傲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之感,他不失为精明的人,仔细一想前因后果,便知道萨天雕是不明就里,不由顿足笑道:“萨兄错爱了,我颜傲若能效劳,自然不敢隐瞒,不过代萨贤侄解要穴的,可不是区区,而是另有其人。”

  萨神鹰也曾听得他门下弟子说过,有一个疾如轻风的人,也曾舍身相助,知道是自己多心,错怪了颜傲,以为他故意帮凶手隐瞒,便歉然笑道:“老弟不要多心,只因我一时心急,思虑欠周,其实践侄这码子事,也和老弟有关呢。”

  颜傲不明所以地说:“敢问其详。”

  萨天雕大步走到书桌前,拍起颜傲适才所见的那张纸条道:“老弟可知道这地方?”

  颜傲爽朗地摇了摇头。

  萨天雕手抚长须道:“这是我塞外顶险恶的去处,诚如其名,沙流积于绝谷之中,真说得上‘鹅毛不浮,飞鸟不渡’这八个大字。”

  颜傲道:“哦!萨老英雄也认为如此,那自然是险绝天下的了。”

  萨夫雕叹了一口气,背着双手,在室中慢慢地踱着道:“家兄十多年前,参加了塞北一战,听说令师叔白鹤道长也曾参与,俱都生死不明。这件事,老弟一定清楚得很,十多年来,大家也没弄出点眉目。”

  颜傲听他说是这事,心中便想到自己的师叔,更联想到介绍他投师的姑父,也就是惨被蛇形令主杀害的铁烟翁张青,内心便不禁凄然。萨天雕也曾耳闻他的惨遭变故,忙岔开话题道:“前日,我门下弟子无意中发现了这塞北大战的一丝线索,却累我这犬侄有此一劫。”

  颜傲到底不是儿女心膛,听得这武林绝迷的塞北大战,竟被金砂门下给抄出了底,好奇之心大起,便问道:“噢!难道是尊兄的遗物不成?”

  萨天雕摇头道:“那也不是,我四弟子在那沉沙谷边一株千年古树上发觉枝叶浓密之处,竟有绝顶的内家高手,用手在树皮上刻了几个大字,端的是入木三分。老弟,你道是谁的手笔?”

  虬髯客颜傲哪能猜得出这个哑谜?当年与会的高手,武林中传说纷纷,少说也有二十来个,固然其中功力不能达此的或有,但这等刻木成书的本领,对大部分与会高手都不算难事,譬如,他深信自己的师叔便能为此。

  因此,他只有报之以苦笑。

  萨天雕顿了一顿道:“老弟和昆仑掌教‘天外一秀’南琨大侠见过面吗?”

  颜傲惊道:“难道是南老大南璇的手笔?”

  萨天雕点点头道:“不错,那正是‘八步赶蝉’四个大字!”

  颜傲心中已摸出八分情节,便笑道:“你那弟子便把这树皮揭了回来,你就派尊侄送给南老二去鉴定笔迹,可对不对?”

  萨天雕连连顿足叹道:“我那犬侄因事关家兄,便自告奋勇要去见南老二,我也太疏忽,平时又看在家兄面上,督促得也不严,因此便栽了个跟头,唉!真是气人!”

  颜傲知道他因侄子被伤,老脸挂不过去,便畅声道:“萨老英雄也不必气短,我看这事八成是南老大的手笔,待蛇形令主的事一了断,我们务必要把它弄个水落石出!”

  萨天雕凝视着这个后起的豪侠,他想:是我老了吗?为什么这些年轻人的气势个个都是如此了得,那蛇形令主、崆峒神剑、韩若谷、安二公子……还有眼前的颜傲!

  于是,他泫然了,这是英雄悲老的泪!

  他口中喃喃地念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颜傲被那幽闷的声音所吸引住了,于是,一刹那间,他仿佛已能领会到些许悲痛老怀的心情,因为,他也领受到更年轻人的推力!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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