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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飞身上树,晃得前面有条数尺宽的小溪,两旁芳草萎萎,杂花盛开,景色颇是宜人。
在河对岸约二丈处,便是一大片竹林。
这时正有一个人扑奔那片林子,何摩看得仔细,那身黑衣,不是蛇形令主又谁?他忙大喝一声,有如春雷乍起地道:“贼子你走,神龙剑客在此!”
哪料随风而至的,竟是一声阴狠已极的冷笑。
何摩往那溪岸奔去,只见在对岸右首那面也奔来了一人,隔有五六丈之遥。
那人奔的甚是迅速,边道:“三弟,那贼子走到哪里去了?”
何摩知是陆介,心中大喜。
忽听林中一声暴喝,这雄伟的声音,他们是何等熟悉。何摩和陆介都大喜,异口同声地喊道:“韩大哥!快追蛇形令主!”
语声未歇,只听得蛇形令主那沙哑的声音大喝道:“去!”
接着是一阵猛烈无比的拳风声,中间夹着韩若谷一声闷喝,何摩和陆介大惊,知道是自己的喊声使韩大哥分了神,心中都是又急又懊悔。
又听得哗啦一声,韩若谷那瘦长的身子从林中连连闪跌而出,竟压断了好几枝碗口般的巨竹,他再退了四五步,方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陆介、何摩还顾什么蛇形令主,忙扑上去,只见韩若谷从地上慢慢起立道:“好险,好险!”
何摩见他胸衣上已被抓裂了一大块,白皙的肌肤都呈现在眼前,真是险不容缓。
二人见他伤势无疑,都松了口气,一时倒反无话可说。
韩若谷无言地看着两个义弟,陆介知道他心中十分惆然,忙大声道:“天佑正人,必灭此贼。”
周遭的空气受了激烈的鼓励,竟呜呜作响!
何摩茫然地注视着苍天。
韩若谷木然地立着,若有所思,也不遮掩胸衣上的破洞,良久,他嘴角上却浮起了一丝奇异的苦笑。
沉沙谷第十三章 侠肝义胆
第十三章 侠肝义胆
等到武当的道士们赶到时,天全教的觉羽早己逃之夭夭了。
当今武当掌教白柏真人,望着地上白芒真人的尸体。沉痛地喃喃道:“师兄!我们一别整整四十年,好不容易戒期已满,你却遽然先去,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咱们枉做一场兄弟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天全教的人要杀害与世无争四十年的白芒道人,那么,是误杀吗?
白柏真人挥手命弟子把白芒道人尸身收殓,他强抑住悲怀,缓缓转过身来,重新接见这新近名震江湖的结拜三兄弟。
韩若谷作了一揖道:“道长神风仙骨,韩某得而拜见,幸何如之。”
白相真人在韩若谷的脸上凝视了一会儿,答道:“韩小侠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移到陆介的脸上,他更仔细地打量着,隐息了十年的全真门,忽然出现了传人,这在武林中怕要算是近年来第一件大事了。
还有更重要的,陆介是道长的得意爱徒的亲哥哥。
最后,他的眼光落在剑闯天全总舵的青年名手何摩身上。何摩的年轻,使这位老道长在心中发出喟然浩叹,他们是老了,但是,令他欣慰的是,年轻的一代已经长成,他甚至可以从这些少年英俊下一代的身上,看到即将发射的万丈光芒。
忽然,他发现何摩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光采,正注视着自己的身后,于是他侧目后望,只见自己的爱徒陆小真正也望着何摩,他怔了一怔,从那相交的四目中,他看出一种异样的温馨,那种感觉对于这位老道长来说虽是有些陌生,但是饱经世故的他却能敏锐地体会出来,不知不觉间,他清瘦的面颊上浮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他暗暗道:“我第一眼就知小真不是玄门中人。”
分离的时候到了,韩若谷、陆介和何摩必须离开武当山了,而陆小真,却不得不留在山上。
小真依在陆介的身旁说:“大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
陆介享受着这天伦之乐,但是,当他想到自己身上的重担和烦恼时,他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心想:“和五雄的赌斗还没有过,我怎能断定我能保全性命下得了六盘山?”
于是他抚摸着小真的头发,缓缓地道:“百花齐放,百鸟啼春的时候,我会再来的。”
他们辞别了武当掌教,也辞别了雄伟的武当山。
“解剑岩”上送行的武当弟子,已成了一个个小黑点,他们的眼前似乎还飘浮着小真挥手的倩影。
那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山下行人熙攘,他们三人蹈蹈而行,普天之下,此时此刻,像他们这样三人同行着的不知有多少人,但是他们恐怕是最强的一组了。
表面上,他们北行的目的在追踪天全教主的足迹,事实上,陆介心中切望着能藉此行碰上自己的恩师,他要把自己当前的窘状告诉恩师,听取他的指示。
于是,过了大别山,他们到了紫陵。
天渐渐黑了,他们爬上了一块大岩石。
韩若谷道:“咱们就睡在这儿吧!这块石头平得像石床一样。”
何摩笑道:“只是露天有点不好。”
韩若谷道:“管它哩,难道还怕老虎来把你拖了去?”
陆介坐在石上,韩若谷靠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何摩却站在石上,远处的云霞由红变紫,由紫变黑,终于看不见了。
当头上有两枝松枝盘虬着垂了下来,倒像是两只剑子在相斗,陆介凝视了一会儿,这些日子来所经历的打斗场面一一涌上心头,他想到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和蛇形令主拼斗时的神威凛凛,不禁脱口问道:“喂,大哥,一剑双夺震神州姓查的究竟是出自何派啊?”
韩若谷不假思索地答道:“姓查的是破竹剑客徐熙彭的弟子……”
陆介惊叫道:“破竹剑客?”
何摩却猛咦了一声道:“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韩若谷吃了一惊,道:“我……我和他交过手!”
陆介道:“咦,你什么时候和查汝安交过手?”
韩若谷笑道:“在甘肃,我和他碰过一掌。”
何摩道:“只碰一掌你就认出他是破竹剑客门下?”
韩若谷嗯了一声,却站起身来岔开道:“你们瞧——”
他双手一开一合,右手双指代剑,威猛无比地疾刺而下,带着一阵呜呜劲风。
陆介识得这招,正是查汝安的招式,他还未开口,韩若谷已笑道:“试想这等招式,除了破竹剑客,天下还有谁能教得出?”
何摩道:“久闻破竹剑客剑法威猛无双,难怪查汝安那么厉害。”
韩若谷坐下身来,口中胡乱哼了不知名的调子,开口道:“三弟,你去找点泉水来吧。”
何摩皱了皱眉头道:“想得倒不坏,昨天是我打的水,今天该你和陆介二哥啦。”
韩若谷把眼光示意陆介去打,陆介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以目示韩若谷去打。
何摩见两人推赖,便笑道:“好,咱们划拳决定,总没话说了吧!”
划拳结果,陆介输了,他抓了抓头站起来道:“算我倒霉,水缸呢?”
何摩从背囊中取出一只瓶钵,陆介接过道:“你们在这里憩憩,我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哩。”
何摩道:“我瞧这山势,大约不远处就该有泉水的。”
陆介挥了挥手,很快地从石岩上飞纵而去,那石岩虽然甚是险峻,但是陆介却如在平地上飞奔一样轻松敏捷。
跑了好几里路,却始终找不着水源,陆介跳上一棵高树,从地形上判断,他觉得东面一定该有山泉,于是,他向东跑去。
绕过一个山头,忽然他听到轰隆轰隆的水声,于是他加紧脚步向前,果然不久,眼前出现一片瀑布,水如银练一般地向下倾泻,便是站在数丈之外的陆介,也觉得脸上被水珠沾湿着。
那瀑布水势甚急,不能走近打水,于是,陆介向下望了望,只见那瀑布直泻下去,也不知有几十丈深,下面却是好一片碧绿湖水,他绕到瀑布之友,沿着山石纵跃而下。
瞬时来到那大湖边,那湖水绿得出奇,就如透明的翡翠一般。
忽然,陆介发现一个人,从远处走过湖去,也不见那人作势提气,身形竟如一张枯叶一般隐隐飘在水面上,缓步而行。
那分明是最上乘的“登萍渡水”功夫,这等上乘轻功愈慢愈是困难,像这人这般大步安闲地在湖波上不当一回事地踱着,可使陆介大大惊骇了。
“这人是谁?”
他暗自问着。
渐渐那人走近一些,虽然仍是背对着陆介的,但是,陆介已看出那人一袭青布道饱,头上一个道髻。
他的眼眶逐渐润湿了,他的心剧烈地狂跳着,他一手捏着另一手的手腕,喃喃呼道:“师父,师父,是你……”
他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望着那道人潇洒地在水面上滑行,激动得泪水流了下来,他轻轻提气一跃身,也落向湖中,就在他双足鞋底即将碰上水面的那一刹那,只见他双臂猛然向上一振,霎时整个身子像是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立在水面上!
他振荡了一下身躯,在湖面上飞步前纵,距离道人尚有十步之遥的时候,道人忽然冷冷地道:“是什么人?”
陆介想给他一个惊喜,口中不答,身形陡然向前一荡,那道人并不回头,脚下轻轻一斜,竟在水面上如疾矢一般滑出二丈,他双脚微微一错,身躯在水面上溜然一转,已是面对陆介。
只见他一袭青袍随着那一转身飞扬而起,在空中撒开来有如张大扇。
陆介轻叫道:“师父,师父……”
青木道长白髯长飘,无法自禁地呼道:“介儿,是你!”
陆介睁着泪眼,痴痴望着别离经年的师父,他的双脚一上一下地微荡着,这样,他借着那上下起伏的微波,可以靠速度而能飘立不沉。
青木道长的双目中也射出无比强烈的感情,本来,对于一个毕生修行的道长来说,那些凡俗的七情六欲是应该早就远离身心的,但是,对干青木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他生就一腔热血,那个尸沉“沉沙谷”底的青筝羽士就曾发觉,青木道长压根儿就不该是一个玄门中人!
从一个超人在突然之间失去了一身武功,那种心情,可想而知,他望着陆介一天一天地长成,就像望着另一个自己一天天地接近辉煌,他渴望陆介的成功,远比他希望自身生命的延长还要强烈,就如世上每一个父亲渴望自己儿子的成功一般。
陆介让兴奋的泪水尽情地流下来,他不再需要矜持,矜持在亲人的面前变成不必要的了。他颤抖地道:“师父,你恢复了,你完全恢复了……”
青木好像没有听见,他伸手向湖左的山石指了一指,借着脚下一个微波的掀起,身躯陡然向左一斜,就如一只海燕一般斜出,贴在波面上美妙无比地直滑出数文,身形忽然缓缓腾空而起,落在山石之上。
在他双足离水之时,他鞋底和波面之间似乎有一层吸力,当他腾空一起,掀起一大片白色浪花,倒像从湖底穿出来的一般。
陆介忍不住大叫道:“莲台虚渡,师父,莲台虚渡!”
话声方落,他也飞上了大山石,青木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孩子,那可还差得远……”
陆介愕然道:“什么?师父,你能施出莲台虚渡的功夫,那必然是痊愈了啊!”
青木伸手握住了陆介的手,就像父亲对孩子一样地亲热,他微笑着道:“不错,师父的轻功是完全恢复了,但是其他的——仍是完全不成……”
陆介叫道:“我不明白……”
青木挥手道:“那就是说,我闭塞住的八大主脉,只疏通了二条。”
陆介脸上露出极端失望的神情来,但是霎时之间,他立刻让欢笑回到他的脸上,他低声道:“那么至少,师父恢复痊愈是希望极大的了。”
青木明白这孩子的好心,他暗暗长叹了一声,心想:“十多年来的苦修,才打通了二脉,痊愈?等到痊愈的时候,我的骨头都化成泥了啊!”
但是,他表面上只安详地微笑了一下道:“是的,孩子,师父从来没有绝望的话……”
陆介望着师父,不知下面该说什么,青木在一方山岩上缓缓地道:“介儿,你认得那伏波堡主的妹子……”
陆介吃了一大惊,他叫道:“姚畹?”
青木道长道:“不错,前几天我碰着了她……”
陆介心中一阵狂跳,他尽量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却又情不自禁渴望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事,于是他呐呐地望着青木道长。
青木道长缓缓道:“当时我正运功,忽然走窍,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