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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问道:“这条路线是怎么回事?”
豹子说:“这是我上次追踪‘仓鼠’的路线图。”
我指着红色标记的终点问:“怎么到这里停了?”
“‘仓鼠’逃进了秦岭腹地,我没有再深入地追踪下去。”豹子在地图上挪了挪手指,“因为再往前一些,这里,就是秦岭绝壁。”
对于秦岭绝壁,我也只是有一个概念上的印象,并不熟悉它真正的方位。听豹子这么一说,我猛然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说,‘仓鼠’这家伙逃进了秦岭绝壁?!”
“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豹子此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谁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如果“仓鼠”真的逃进了秦岭绝壁,那么我们也得跟着进去。领袖说了,此次任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过为了一个“仓鼠”,把这么多人的命搭进去,值得么?这个“仓鼠”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只是一个组织的叛逃者吗?这些问题在我脑子里思来想去的,稀里糊涂地跟着大家下了草鞋岭,朝着山林深处进发。豹子说,再走一段路就会有一个废弃的护林站,天色已晚,我们今天就在那里过夜。
所谓的护林站,只不过是两间简陋的小木屋而已。里面桌椅板凳都有,还有两张床铺。不过因为久处山中,天气潮湿,那被褥上已经长了一层白毛,桌椅板凳上也生了不知道第几茬的蘑菇,看样子已经是一个被废弃了很久的地方。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还有几只松鼠惊慌地逃窜出去。
这里就是今晚的落脚之地。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夜晚很快就降临了。豹子在护林站前面的空旷地点了一堆篝火,大家围着坐下,拿出火腿肠和压缩饼干一类的食物充当晚餐。山里的夜晚十分寂静,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传来。我们五个也没人说话,除了食物的咀嚼声,就是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豹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属酒壶,仰头喝了两口,随后抛给了我:“来,研究生,喝点!”
我接过酒壶,闻了闻,度数不低。我皱眉道:“怎么还带着这玩意儿?”
“山里冷,喝点,晚上好御寒。”豹子笑道,“不过你晚上要是准备搂着崔梦睡,就不用这个了。”
我脸上猛地一阵燥热。崔梦却像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地往篝火里投着柴火。我仰起脖子猛灌了一口,皱着眉头将酒壶递给了大鹏:“给,这酒好辣。”
大家喝了几口酒,话也就多了起来,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说到这山里的时候,豹子说:“跟你们说吧,这老林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气氛本来就挺阴森恐怖的,几个人的影子被篝火拉得时大时小,再加上山风从后脑勺上那么一吹,我感觉头发根都竖了起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可别瞎说。”
豹子乐了:“你们研究生不全是学唯物主义的吗,怎么还害怕这个?”
我争辩道:“哪里怕了。我才不怕……我就是问问。”
豹子拍拍一直不离身的八一式自动步枪,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大伙带家伙进山了吧,防的就是这个。”
崔梦皱眉道:“豹子,你说的不干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你就得问问老林了。”豹子侧头看着老林,“长沙最出名的土夫子,南方门派的继承人,纵横两广西蜀中原东北深山老林无可阻挡,最后一票却在秦岭翻了船,连招子都被夺了一个,从此以后竟然再也不敢踏足山林,于是金盆洗手,干起了小本买卖。”豹子拿回酒壶,喝了一口酒,有些嘲讽似的说,“到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能把一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吓成这样?”
老林的表情在篝火的映照下阴晴不定,他直直地看着火苗,沉默了几秒钟后,忽然站了起来说:“我吃饱了,我先进去歇息了。”
待老林走后,崔梦埋怨豹子道:“人是你叫来的,还是你朋友,怎么喝了点酒,就这么揭人家伤疤?”
豹子又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说:“我这是在激他。他虽然勉强同意跟着咱们进山了,但心里还是放不下。说实话,这山里到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也只是听说,只有老林亲眼见过。我问过他许多次,他都守口如瓶。我也是心急啊。”
大鹏道:“你说的土夫子,莫不成就是盗墓贼?”
豹子点点头:“那是行话,你这么说太庸俗。”
我惊道:“真的假的啊,还真有干这个的啊。”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不信靠近他身边闻闻,看有没有一股子死人味。”豹子谑笑地看着我,盯得我心里直发毛。他又喝了两大口酒,崔梦按住他的手腕说:“别喝了,也不看看什么环境。”
“放心吧,今晚这里不会出事的,我们还没真正进入秦岭呢。等到明天,情况就不一样了。所以就让我今天把酒喝光吧。”豹子仰头把烈酒喝了个精光,有了些醉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回去睡了。
大鹏和崔梦都回去休息了,篝火旁边就剩下了我自己。虽然赶了一天的路,但我丝毫没有困意,呆坐了一会儿,篝火也熄灭了,只剩下了几点残存的火渣。我仰起头,漫天的繁星就压在苍穹之上,呈一种奇妙的规律排列着。一阵清冷的山风吹了过来,我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我正发愣的时候,肩膀上冷不丁地被拍了一下。我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回头看去,竟然是崔梦。
“差点被你给吓死。”我心有余悸地说。
“睡不着,出来走走,怎么你也睡不着?”她说着,挨着我坐了下来,“我看你刚才发愣,想什么呢?”
我说:“没什么,就是随便瞎想。”
她沉默了一下说:“今天进山看地图的时候,你是不是对这次任务产生了动摇?”
没想到竟然被她看出来了,我立刻争辩道:“没有,我没有动摇。只是忽然间觉得,为了一个背叛组织的人,牺牲掉我们这些人,到底值不值得。”
“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长青。”她垂下眼帘看着我,长长的睫毛在晃动着,“连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我们的命就那么重要吗?”
我闻着她的短发飘来的淡淡香气,看着她脸庞柔和的线条,忍不住喃喃说道:“有时候有些东西比命还重要。”
“是什么?”她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有些撒娇地问我。
我急忙抬头去看天上的星星,装作沉思的样子说:“你看,那么多的星星,都是主创程序创造的吗?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工程啊。”
“是的,是很庞大。”崔梦也抬着头说,“但这一切都是幻象,都不是真实的。”
我问:“那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没人知道。”崔梦摇了摇头,“希望有一天,我能亲眼看到真实世界的模样。我和你,一起。”
我们两个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看着满天的繁星。崔梦慢慢地把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了她。
这辈子,不管怎么样,我都值了。我静静地想。
第二天清早,秦岭山上弥漫了一层大雾,仿佛还在滚动,把阳光都给挡住了。豹子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已经没有了昨夜的轻佻。他盯着大雾道:“这天气有些反常。从这里开始,各位要万分小心了。”
老林也眯着眼睛看那大雾,幽幽地道:“这是蛇滚雾,可能会闹幺蛾子,不过我们小心便好。”
我问道:“蛇滚雾是什么?”
“你看那雾气,像不像一条大蛇在里面滚动?”老林指着那大雾说,“当地老百姓都传说,那是要化成龙的蛇精在里面吞云吐雾。所以那个地方,也叫作玉蟒岭。”
我不由咋舌道:“乖乖,哪有那么大的蛇?”
“百姓传说,不足为信。”老林严肃地说,“但天气反常,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所以就像豹子说的,我们要万分小心了。”
豹子笑着捶了他一拳:“你个老家伙。”
他们俩毕竟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看到两人并无嫌隙,我心里也轻松不少。整理好行装,我们便向秦岭深处进发,目标便是“玉蟒岭”。用豹子的话来说,从现在开始,我们才真正地进入了秦岭腹地。
随着我们的深入,山中的植被也在慢慢地起着变化。从山外俯视的话,植被五颜六色,色彩绚烂,十分漂亮,沿途的树木多是温带落叶阔叶林,品种多样,有山毛榉、槭树、椴树、桦树等,但越往里走,越发现树木的品种呈现单一状,尽是些不知名的高大树木直插天际,也不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在树根下,经常会看到一些色彩鲜艳的蘑菇,亭亭玉立的。不用说,这肯定都是有毒的。
树林里寂静无比,除了鞋子踩在落叶上的“嘎吱”声就没有别的了。我受不了这安静,觉得静得可怕,便没话找话地问起了老林:“老林哥,你说的要化成龙的大蟒蛇,是真的假的啊?”
“别太计较这个,假作真时真亦假。”老林开始跟我打马虎眼。我却不依不饶,非要他讲出个一二三来。豹子在一边道:“老林,你也活这么大年纪了,走过的桥比他见过的路都多,就随便说点什么,满足一下年轻人的学习心嘛。”
老林沉思了一下:“好吧,我就讲一个事情,让你了解一下蛇是怎么化成龙的。在这之前,先要弄明白,其实蛇龙本是同源,用现代科学家的话来说,它们都是爬行动物……”老林就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腹地,给我们讲起一段故事来。
在晚清的时候,湖南有一个风水先生,叫“不过五”。为什么叫不过五呢?因为无论他给人看相算命,还是指点风水,从来不超过五句话,并且灵验异常,在家乡一代颇有名气。
不过五自幼便拜得名师,对于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之术颇为精通,尤擅长风水点穴。凡是大户人家下葬,没有不用重金聘请不过五给看个风水宝地的。说来也怪,凡是经过不过五给指点的棺穴,其家族都人丁兴旺、家财广进。不过五逐渐老了,时日无多,旁人都在想,他一辈子给人点穴看风水,让人大富大贵,那他又会给自己寻一个什么样的宝穴下葬呢?
不过五在弥留之际,将儿子叫到床前,嘱托道:“我死后将我埋在院子后面的小南坡,不要棺材,光着身子入葬,头朝上,不封不树。”
儿子还想问什么,可不过五说完了这五句话,就不再言语了,摆摆手,示意儿子照做就是了。没多久,不过五就驾鹤西游了,他儿子就遵照他的遗愿,偷偷地把不过五埋在了小南坡。
为何要偷偷地埋呢?因为小南坡是一处偏僻的荒地,多有野狐孤狼出没,根本算不上一处风水宝地,连穷人家都不屑于下葬于此。不过五临终却给自己挑了这么个地方,他儿子害怕传出去丢人。再说不用棺材,不穿寿衣,还光着身子下葬,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他儿子还是按照不过五的遗嘱,老老实实地将他葬了。不过他实在不忍心让老爹光着身子入土,就在下葬之前给他的身子裹了一层绸缎。
不过五就这么埋了,不封不树,连个墓碑也没有。过了没多长时间,乡民暴乱,攻到了这里,领头的首领便将不过五的儿子给抓了,逼他说出不过五的埋葬地。这位首领本想着掘了不过五的墓,捞些陪葬的金银财宝,没想到不仅没有金银财宝,而且挖出来的东西让所有人都傻了眼——绸缎里不知包裹的什么东西,硕大异常,把绸缎都给撑开了。有胆大的把缎子割开,看到里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蜷成一团,腥臭扑鼻,身上还长着鳞片,像是一条大蟒。不过这大蟒头上却长了两只若隐若现的角,前腹上还有两只未成形的爪子。那首领看得心慌,一把火给烧了。后来乡民都说,这是不过五给自己寻的龙穴,要是没那一层绸缎碍事,估计早就变龙升天了。最后还是没能成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听完这个故事,我有些瞠目结舌。老林说:“蛇能化龙,因为它们是同宗。就连人要化龙,都得经过蛇这个阶段。”
我说:“太玄乎了吧,这事真的假的啊?”
“真的。”老林看了我一眼,“不过五就是我祖爷。”
我看着他的独眼,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大鹏却嬉皮笑脸地道:“老爷子,赶明儿个你也帮我寻个风水宝穴呗,等我挂了埋进去,也变成龙玩玩。”
拿着别人祖上的事开玩笑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情,崔梦正要训这粗人,忽然听到豹子“嘘”了一声,接着又低声道:“有动静!”
我们几个一下愣在了原地。就在这时,左前方的林子里传来了一阵“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踩踏着落叶迅速离去了。大鹏正要追过去,豹子急忙喝道:“别乱动,小心有诈!刚才我们右方也有动静!”
气氛陡然凝固了起来。我们警惕地望着周围,可除了偶尔有一两只大鸟“扑棱棱”地飞过去,什么东西都没有再出现。豹子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