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亭,把你这火器带来,咱们彻底比个高下。还有,你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可不许
前来给他助拳掠阵,让在下一个外乡人,看着心里辛酸。”
连这个粗人也会辛酸,未免让合座哑然。不过再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是怕当
着大家的面,打败胡不归,搞得不独胡不归自己,就连整个京师武林都下不来台。
象他这样直来直去的人,也还会有这种细致考虑,就可见其称名江湖,倒也有一
番道理在内了。
胡不归无奈,再说,深心里也想看看这件新武器的威力,便也只得应承下了。
转向百晓生道:“这件兵器,虽然蒙先生青眼,归入火器一类,却还没有个名目,
便请先生大笔一挥,代取了如何?”
百晓生一生品评兵器,今儿也还是第一遭另开一类,自然也乐意加以品题。
想了一会,道:“依老朽看,胡堂主这兵器绚丽非常,绽开在空中时,好似一大
朵灿烂梨花,又是用一根竹筒发出,不如就叫梨花筒,如何?”
胡不归大喜,知道这样一来,梨花筒这件兵器,可就算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了。连忙谢了百晓生。此时夜已过半,大家兴致未尽,又重新上了酒席。主人胡
不归更是兴致昂扬,接连又放了好几个梨花筒,把天空照得灿烂异常。一时之间,
众人呼五喝六,推杯换盏,好不快乐尽情。谁也没有注意到,几十米之外,还有
一艘小船,月光下曳着一线水痕,慢慢地摇过拱桥了。
第二天清晨,胡不归在腰上插了鹤嘴锄,背上背了梨花筒,便去城南十里亭
赴约。他这番古怪打扮,一路之上,倒吸引了不少眼球。好在那梨花筒尺八长短,
状如长箫,他又眉目间带了三分文气,那些眼球便把他当作了当时常见的狂生,
一笑之下,也就罢了。只是到得十里亭,那狄飞龙却早到了一步,看见梨花筒这
一醒目火器,又被他醒目地插在背后,又是一场好笑。这狄将军自然还是昨夜那
般想法,等胡不归掣出梨花筒来,晃亮火折子,点上火,火线慢吞吞地烧将上去,
自己可不早就……?虽说不能真的把他给剁成十七八段,在屁股上踹上那么一脚,
总还是颇有余裕。
胡不归见他大笑,他性情温和,便也跟着笑了。只是他却不比狄飞龙直性外
向,心里其实另有一番想法。想他费尽心力做成梨花筒,对这种不同寻常的兵器
自有一份天然直觉,模模糊糊知道,这玩意一出世,便将对传统兵器构成极大冲
击。深心里面,自然对它极为宝贵,又怎么可能在大家面前公然亮出?昨儿晚上
一番亮相,不过是应了中秋明月的景,略略凑个热闹罢了。谁知那百晓生兵器谱
品得多了,硬是眼光独到,一下子便把梨花筒可能的发展前景一语道破。
胡不归在那时,对百晓生的佩服可又远非昔比了。说实在的,他本来以为,
百晓生只不过是因为在兵器谱上对江湖高手点评逾扬,这才暴得大名。本身又不
会武功,又有什么稀罕之处?昨日所以请他做了主客,也只不过是照顾着武林规
矩。哪知道人家盛名之下,果然不虚,竟一眼就看破了他藏而未露的东西。
胡不归确实已经实现了百晓生所预言的种种。真正可以临阵使用的梨花筒,
他已经做得很小了,连着机括一起藏在袖口里。那机括是一个极小的铁匣子,装
在梨花筒尾端,里面装的有钢轮与燧石。到时候只需引动机括,带动钢轮,与燧
石摩擦生火,便可以发射火器。所以这一次他与狄飞龙比试,简直就是志在必得。
到时候,当狄将军看着他从肩头拔下火器,正肚里大笑时,哪里知道真正的梨花
筒却已经在袖子里暗地起动?只是还是应了百晓生的话,火器的那一道光亮,无
论如何也隐瞒不住。狄飞龙虽然狼狈,到时候还是会避得开。只是,他避得开火
器,却无论如何,总避不开,这时候早就等在一边的鹤嘴锄了吧?
两人笑嘻嘻地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在十里亭边的开阔地上亮开架子。一
来,狄飞龙并不希望胡不归一上来,就手忙脚乱地试验他的新武器,从而让自己
轻松得手;二来呢,胡不归也不想立刻放出致胜法宝,倒要先考较考较狄飞龙的
武功进境。因此两个人动起手来,还是一惯的招法,鹤嘴锄对霹雳刀,打了个乒
乒乓乓。
两人在兵器谱上排名相若,虽然一南一北,素无瓜葛冤仇,被这个虚名一罩,
却各自心头都有了对方。狄飞龙对胡不归颇为忌惮,总是怕他武功进境太快,一
个不小心赶了上来,自己未免大失面子。胡不归呢,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自然也是千方百计想把自己在兵器谱上的名次,往前面再挪上那么一挪。因此上
这一次比武,虽非什么绝顶高手争天下第一第二的惊天一战,却也是颇有可观。
两人翻翻滚滚,刹时间过了三四百招。
三四百招过后,胡不归就渐渐落了下风。他这人虽说聪明灵巧,毕竟兴趣太
过广泛,又习医,又炼药,如果在武功上还占着狄飞龙一头,那也未免显得天理
太过不公。虽然如此,狄飞龙要想把胡不归击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转眼又过
了几十招,胡不归看看颓势已成,便照着原计划,往肩膀上去拔那根梨花筒。狄
飞龙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喜上眉梢,只等着就是一脚踹过去,平沙落雁,直踢胡
不归的屁股了。
正在此时,忽有一阵马蹄声直从亭南卷地而来。正比武的两个人,个个历练
丰富,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路道不对。那蹄声爆豆也似,仿佛没一刻不落在地上,
显是直催了马,往死里赶路。当朝因为幅员紧缩,大片牧场都落在敌国版图,因
此上马价腾贵,除了大富之家,哪里会有人如此不惜马力?看来又是官府的驿差
快递、加急文书到了。
果不其然,那马转瞬奔到眼前,马上人却是个低级军官,背上系着一筒文书,
虽是秋高气爽,依然奔了一头热汗,打马过来。无巧无不巧,将近两人身边,那
马前蹄落地,踩上一个尖利石子,蓦地里哀鸣一声,跪下地来。那军官身手倒也
敏捷,两只脚抢先离了马蹬,一咕噜翻身下鞍。他也不暇查看这匹伤马,左右一
看,见十里亭边恰好拴了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个个高大雄健。只看了胡、狄二人
一眼,便径自上去解下一匹,叫道:“八百里加急,官府征用!”
胡、狄二人这时早停了打斗,知道八百里加急通常都是战报,见那军官牵马
欲走,一起上前问道:“请问将军,战事如何?”那军官充其量只是个指挥使,
离将军的级别还差得远了,见两人这样恭维,倒也不好意思不答。只是要答,却
也答不出来。一边踩蹬上马,一边只叹了口气。这军官从南边而来,两人便知道,
对广南西路广源州蛮侬智高的战事,这次又失利了。
狄飞龙怒道:“年年开仗,年年大败!只不知道这前方的将领,拿着朝廷俸
禄,都干什么吃的?”
那军官嘿嘿两声,道:“那可也不能全怪将军们。”他说了这一句,已属多
嘴,当下再不说话,扬鞭一击,纵马去了。剩下狄、胡二人面面相觑,对他这一
句话揣摩不已。
原来历代为政之道,往往会从前代兴衰中吸取教训。秦以暴虐而亡,到了汉
初,便大行黄老之道,无为而治。到了汉末曹魏一朝,文帝曹丕因与兄弟曹植有
储君之争,从此便心有芥蒂,大抑宗室。结果不到几代,权臣司马懿当道,竟无
一个宗室子弟有力抗衡。那司马家见曹氏败于宗室寡弱,立朝之后,便大封皇族,
竟至于人人有土、个个拥兵。结果不到几年,就酿成引起中华三百年战祸的“八
王之乱”。这三百年乱后,隋炀帝又以滥用民力而失国,唐太宗便知道水可载舟、
亦可覆舟,一个贞观之治,从此奠下盛唐基业。可见每朝每代,对于前代兴亡的
应变,总是有得有失。
到了本朝,开国皇帝太祖赵匡胤原不过是北周的殿前都点检,一介将领,却
只因为陈桥兵变,这就黄袍加身。便从此对于将领拥兵,如芒刺在背。虽说杯酒
释兵权一举,做得漂亮洒脱,从此结束晚唐五代以来将领拥兵的乱局,将兵权收
归了中央。却不幸在施政上,终于埋下重文轻武的苗头,以及对带兵将领的重重
猜忌。北宋是个文雅的朝代,虽然猜忌,由太祖带了个好头,倒也不见其他朝代
对于大将们的血腥清洗。倒是挖空了心思,另想出些其它馊不可言的主意来,对
可能由将领发起的兵变进行制约。
比如其一,在中央与地方上建立军事平衡。边防上有多少军队,中央便依样
画葫芦也建多少。这样,地方中央相互牵制,如果地方叛变,中央便有足够军力
平叛;中央发生政变,地方也有相应的勤王之师。所以后来大家耳熟能详的豹子
头林冲,竟成为京师八十万禁军教头,可见当朝军制之庞大。只是问题在于,打
仗又不是打架,军队再多,也未必便把对手给吓死了。而且有兵就得吃粮要饷,
所以当朝虽然经济发达,赋税收入远过盛唐,也仍然因为冗兵冗费,弄得国库不
堪负荷,积贫积弱。最终,竟成为十几年之后著名的王安石变法的一个导因。
其二,流水的将领流水的兵。不仅将领不得在一地常驻,连部队也是三年一
调。等到打起仗来,自然是将不识兵,兵不识将。却又如何可以收到如臂使指、
得心应手的效果?更有甚者,虽然上场搏杀的都是正规武将,那统帅,却尽是文
官充任。譬如当朝名臣范仲淹、韩琦,便都指挥过对西夏的战争。想二人名臣虽
是名臣,书生典兵,也就没什么好结果可以见到了。再加之朝廷上也是离谱,往
往还制作了作战阵图,千里迢迢地遥控战事。如此而能赢了战争,也真能教古来
名将从棺材里跳将出来,重新呕血而亡。
正因如此,当朝虽然文治鼎盛,名臣济济,单是仁宗治下,便先有王曾、王
钦若、吕夷简,后有范仲淹、韩琦、欧阳修、富弼,群星璀灿,数都数不过来,
就连在后世极其知名的包拯包龙图,也只好屈居二流角色。这也罢了,十几年之
后,更有两宋期间最具争议,却也最是光芒璀灿的伟大政治家王安石登上历史舞
台。可是若论到武功,除了开国诸役,北宋朝廷却又只能用上一句歇后语:猪八
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且不要说象汉唐那样开疆辟土了,就是连中华的传统疆域,也居然争他不来。
被后晋石敬塘割给辽国的燕云十六州,自太宗朝碰了一鼻子灰,便从此属了异姓。
这也罢了,那辽国好歹国盛兵强,连历史也悠久过本朝,便让他一马,却又如何?
至于那河湟一带的李元昊,地瘠民贫,却凭什么也敢号称天子,另立一国?谁知
道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一场讨伐,竟也是连连失利。一败于三川口,再败于好水川,
再后来定川砦之战,终于搞得双方两败俱伤。元昊取消帝号,宋廷“岁赐”西夏
帛茶若干,无数将士的尸骨,便这样和了稀泥。如今,连南方蛮族侬智高居然也
举起了反旗,纵横两广,所向无敌。自四月份以来,这近半年的战争,也不知道
在朝廷这样的政策之下,又白白赔了多少官兵的性命进去?
此时十里亭边,狄飞龙、胡不归两人,虽然性情不同,能在武林中混到今日
这样的地位,也都算是百里挑一的聪明人了。如今被这军官一句提点,不消多想,
便也明白了其中关窍。两人对视一眼,想到极远之处的广南地区,此时恐怕正在
叫喊厮杀,无数将士都已血流成河,自己两个却在这里不疼不痒地比划武功,却
也够是无聊。
狄飞龙道:“他奶奶的!早知如此,咱们有这个打架的力气,还不如报效国
家,去杀几个蛮子来得过瘾!”
胡不归苦笑一声,道:“便杀他几个蛮子,于大局又有何用?”
两人此时再无打架的兴致,空有一腔郁气,却也不知该如何出掉。换在其他
朝代,胆子小的,还有奸臣可骂;胆子大些,便顺便骂骂昏君。只是到了当朝,
却实在连骂都找不着对象。既无臭名昭著的大臣,那仁宗皇帝呢,也实在是本分
到了家,虽说有那么一点优柔寡断,但温柔敦厚那也是有目共睹的。要鼓起劲来
骂他昏庸无道,确实也还需要一点抹杀良心的勇气。然则虽然骂无可骂,前线如
此,总归是有什么事,是不大对劲的吧?那么到底该怪谁呢?
两人叹气半晌,再没什么话说,眼见着只剩下狄飞龙的一匹马,也就骑不成
了,信手牵着,一道回城。狄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