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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到大客厅看看。一月一日晚上十一点,我躲到主屋去,但新年会却还在继续。也就是说,一月二日凌晨三点的现在,就算有人仍在客厅喝酒吵闹,也不足为奇。但和我想像中相反,客厅里一片漆黑,不见任何人的踪影。隔壁的会客室也是一样寂寥。
然后我走到餐厅,里头只有厨房洗涤槽上的小灯亮著,果然也没有人,而且安静无声。此时,我感到喉咙子渴,因此先喝了一杯水。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这样似乎走进了死胡同。原本我认定在客厅举办的新年会还继续著,喝酒的人也一定很多,因此期待著能得到有用的情报,例如瑠奈姊姊直接向众人宣告外公尚未写遗嘱的场面。可是,看样子新年会老早就结束了。
漫无目的的我,缓步走上二楼。已经这么晚了,若是被谁看到,可能会误以为我有可疑的企图,才会在附近徘徊,然后受到长辈的责备。而且,我注意到这里是女性卧房的一隅,我刻意不往前靠近。之后,便自然而然地走向连著书库的外公书房。
书房门缝中透出亮光,看来外公还醒著。我惊讶地停下脚步。莫非外公正在写遗嘱?在那一瞬间,我抱着一丝期待。但在仔细思考之后认为这并不可能。现在这个时间,早已过了瑠奈姊姊在客厅宣布外公遗嘱未完成的时点。
尽管如此,我还是走近书房的门,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由于门没关好,它便顺着我的体重,无声无息地往里面开了。
我朝著里面窥视,外公的脸部朝下,整个人伏卧在书桌上,书桌的大小与小水池的面积差不多。他该不会已经死了吧?我不禁这么想。但在听到外公熟睡的鼾声时,我便放下心里的大石头。或许他正在调查什么时,不小心睡著了。外公的肩上还披著毛毯,应该是居子太太或胡留乃阿姨发现他睡著之后,才替他盖上的吧!
我本能地观察起外公的手边,原本想著一定是和工作有关的资料,结果,发现了不算意料之外的东西。那是因为这“三天”来,老是听见这东西的名称,所以,即使看见这个东西也不觉得意外。
那是极为平常的色纸,大小约莫与手帕差不多,而且到处都是。还有一只以两张色纸折好的纸鹤、黑色的纸鹤。
当初听见外公与胡留乃阿姨及居子太太的对话时,我心里虽觉得不太可能,但现在看来,他的确有每晚折纸的习惯。我倒不是想要对别人的兴趣挑毛病,但就我平常所认识的外公来看,这让人不由得感到极不搭调。
仔细一看,还真是找不到红色色纸。外公坚持要那个颜色,说是缺了红色就不折了,不过,他还不是以黑色色纸完成了作品?这让我有些诧异,而往书桌上看的时候,又突然察觉了一件事。除了缺少红色,四处散落的色纸里,也并非每种颜色都有。而是只有黑色、蓝色及黄色三种颜色。其他颜色的色纸,连一点碎片都没有。不过,每个人对颜色的喜好各有不同,外公坚持只要红色加上其他三种,总共只要这四种颜色,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让人不禁有外公是偏执狂的不良印象罢了。
书桌上放了另一个奇特的物品。那是以白色漏花纸板手工制成的物品,第一眼瞥见时,还以为是个箱子。它的大小正好可以装进一个草莓蛋糕,上面还挖了个手背大小的圆洞,感觉像是稍大的面纸盒。我把有洞的那面朝下晃了晃,里面什么也没有。
外公手边的另一样物品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一本日记。外公的手指放在日记封面的边缘,我注意著不吵醒外公,缓缓地将日记本抽出。这是今年份的日记本,当然还是全新的。我快速翻了起来,看见写在前面几页的内容。
“一月一日——新年会。加实寿与她的儿子、叶流名和她的女儿来访。没见到两家丈夫的身影,一切顺利。槌矢、友理两人照例来访。居子做的新年料理非常美味。”
最前面所写的内容就是这些。下一再是:
一月二日——胡留乃、居子要我喝酒节制点,真是罗唆。深江是因为脑溢血而死,我当然明白她们的担心。不过,我已经是来日无多的老人了,希望她们别剥夺我的乐趣。我死都要喝,这才痛快!”
也就是说,外公要在新年会之后继续喝酒。即便如此,严格说来,日期的确不同,却是在描写同一晚的事,他却特地变更日期纪录,这一点也真是仔细。这也是外公令人意外的一面。
我以为下一页是空白的,但信手一翻,却发现上面写著字,著实让我吓了一跳。
“一月三日——还没有决定。既然大家都特地住下来了,于是我决定把遗嘱延到四日以后才写。店没开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样子,这部分是在外公睡着前写的,一月三日自然是错误的日期。明明那是新年会后的同一个晚上,却还规矩地变更日期来写,这会让人产生误会的。或许是因为外公已经喝醉了。不过,他却坚持将日期区隔开来而继续写下去,在未经注意的情况下,才会写到次一日日期的空页上。
至此我终于了解,瑠奈姊姊是如何最早得知遗嘱未完成的事,她一定是偷翻过这本日记。另一个可能是,当她为了继承问题来书房找外公商量时,偶然间看见了日记的内容。或许外公当时正好不在位子上,或许像现在这样熟睡著。
虽然这种解释也算合理,但有些细节不太清楚。举例来说,遗嘱要延到一月四日以后再写,这个决定本身并没什么不对劲。只是,为什么理由是“因为店没开也就没办法了”?所谓的店,究竟是什么样的店?另外一个我弄不清楚的部分,是日记一月一日的内容里,先是提到了“同时不见两家丈夫的身影”,之后写著“一切顺利”,这两句我也不清楚有何意涵。究竟是什么事顺利?难道最近大庭家与钟之江家的事情,都与他有所牵扯,所以才会写“一切顺利”吗?
日记……我将那本附著锁的日记本,悄悄放回外公身边,就在此时,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若是外公有写日记的习惯,翻一翻旧的日记本,或许能有什么收获。例如,虽然我曾推断第四轮的犯人是世史夫哥哥,却找不到他杀害外公的动机。不过或许只是我不知道内情,说不定外公和哥哥之间曾有过严重的争执。只要看了外公以前的日记,搞不好就能了解。
我随即在书架上找了起来,出乎意料地,很轻易便找到了以前的日记本。过去十几年的日记本,不但好好整理过,还整齐排列著,全都是附著锁的精装本。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日记全都拿了出来,打算带走之后再仔细看。当然,即使我将锁全部弄坏也无所谓。在这一轮结束后,那些坏掉的锁便会自动恢复,用不著自己动手。另外,就算随意放置,或者就这样丢著不管也无所谓,反正日记本全都会自动回到原来的书架上。哇!黑洞的“重设”特性,在这种状况下还真是方便。我带走了十几本的日记本后,便折回主屋。原本打算回到阁楼,但转念间改变了主意。因为在天亮以后,外公就会来这里喝酒。虽然把日记本藏在阁楼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若没有机会拿出来,就会变得很麻烦。吐着白色的气息,我来到中庭,往别馆前进。将所有日记本藏在别馆的壁橱之后,再折回本馆
我打算在居子太太开始准备料理之前,躲到能偷听到餐厅里对话的地方。虽然不确定是否能听到有用的情报,但为了采取有效的对策,掌握一月二日的状况是有其必要性的,即使只能知道一点情报也好。而命案的关系人,至少会前来餐厅一次,因此这里正是最适合收集情报的场所。
在如此反覆思索时,眼看时间就快六点了,我却找不到适合偷听的地点。不久就要天亮了,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走廊的方向传来拖鞋的声音。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只得躲在餐具橱与备用桌之间的隐密处,这里称不上好的藏身处,不过也只能暂且躲著,但若有人在备用桌旁坐下,我就出局了。虽说现在是用餐时间,不过每个人的时段都不太一样,所以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只不过,要是其被发现了,以什么借口来搪塞也没用了。算了!反正一切都会“重设”,我想还是可以安心的。
餐厅的灯亮了起来,我从餐具橱后面偷偷窥视,是穿著围裙的居子太太。还是新年会的隔天,居然这么早就起床了。当我感到佩服时,她迅速著手准备所有人的餐点。在这过程中,胡留乃阿姨也来了,当然,她还是穿着绿色的运动服,开始帮忙居子太太。不久,准备完毕后,她们便先用起早餐。
“居子太太……”那是胡留乃阿姨的声音。要是我冒然偷看,她从所在位置就能看得到我,所以我只能竖起耳朵偷听。“你觉得如何?”
“你是指过继养子的事吗?”居子太太用餐动作十分优雅,在吞下口中食物前,绝不发出声音,总是延迟个几秒才回话。“小姐?”她口中所谓的小姐,当然是指胡留乃阿姨。因为胡留乃阿姨还是单身,所以不能直呼为太太。
“是认真的吗?”胡留乃阿姨问道。
“什么事?”
“就是今天下午要发表的那件事呀!你觉得怎么样?你觉得我爸爸是认真的吗?”
“依我的想法……我想,虽然不能说完全没那意思,结果……不是又延期了吗?而且店也没开。”
“就是这样啊!店没开的话,就没办法了。”
又是谈到“店”的话题,虽然我亟欲了解这个话题的解答,却在意起阿姨口中所说的其他情报,那便是外公要在今天下午发表的事。所谓“要发表的那件事”,当然是指发表谁是继承人吧!最初听到瑠奈姊姊和富士高哥哥的交谈时,我对这事还感到一头雾水。原来外公说他过世前,绝不公开遗嘱内容的决定,已经做出改变。推论起来,那大概是一月一日夜里,在我躲到主屋阁楼之后,众人继续喝酒时所产生的结论。
“请告诉我实话,你觉得谁当我的养子最好?”
“小姐指的是对您来说最好,还是对主人来说最好呢?”
“其实爸爸是认为怎样都无所谓吧!由谁来继承都无所谓。无论如何,以不劳而获的钱将公司扩大成如今这种规模,即使因为第二代无能,导致公司经营失败,那也无所谓。难道你不觉得,他倒是想让继承人代替自己弄垮公司,爽快地让一切归零。”
“那么就按照小姐的意思啊!之前已经说过了,小姐为什么不照自己的意思决定人选呢?”
“我无法下决定耶!若是我选了当养子比较好的人,在公司的经营方面,绝对是比较不可靠的接班人选。如果选了能力不错的人当自己的养子,下场又不知道会如何。正因此,我也只能委托爸爸下最后决定了。”
“您心中的人选是哪一位?如果不介意告诉我的话——”
“如果是以公司经营的接班人来说,那一定是友理小姐。虽然她身为女人,却是最值得信赖的。只是,反过来看,因为她过于干练,要是当成自己的养女,也无法对她投入深厚的情感,这就不太好了。”
“能力不错的人,槌矢先生如何?”“那个人不行!他的确没出过差错,也颇有聪明才智,但感觉上,他在面临大风大浪时,会是最软弱的一个。像是那种没有人引导,就无法将事情办好,甚至还会对著妈妈撒娇的类型。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
“恋母情结?真是令人困扰哪!”
“那或许是我个人的偏见。还有,他喜欢瑠奈哟!”
“有这种事啊?”
“好像是这样。他看女人的眼光有点糟糕。”
“那单纯作为养子或养女的话,谁比较适合?”
“大概是舞吧。不知为何,只要看到那孩子,就会想起以前的我。她是个躲在妹妹的阴影下,无法自由自在的人。舞当然也有不少缺点,但她算是最能让我想收为养女的人。”
“如果不介意继承者有没有接班能力的话,不如认舞小姐当养女吧!”
“这可不行!对爸爸来说,由谁继承都无所谓,但对我来说绝对不是如此。就目前来说,EDGE-UP可是我人生的全部啊!”
“这样啊……那事情就很棘手了!”
“所以我只好委由爸爸判断罗!可是啊……”放餐具的声响与叹息声相互交错。“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居然用那种方法。”
“那是因为主人喜欢赌博吧!”
“就算是赌博也该有些分寸,不是吗?竟然用那种方法。即使要赌博,也应该有别的方式吧!为何偏要用那种方式……我真是不明白。他真的会认真下决定吗?”
“那句话叫什么来著,就是那句呀!”
“咦?”
“返老还童啊!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所以说——”
突如其来的一声“早安!”打断了居子太太的话,我虽看不见说话者的模样,但可以听得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