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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姐一听,止了哭,道:“真的吗?爹不会同意?”
王氏道:“惠姐的婚事我不答应,谁都做不得主,就是你爹也不能宠妾灭妻,为了她娘俩与我闹翻。”
娴姐这下放了一半的心,脸色刚一缓和,又担忧地问道:“可夫君那里怎么交代?”
王氏嗔道:“看你这孩子,这还不好说,就说我和你爹把惠姐已许了婆家。”
在说方珏被贾家耀哥拉着去前厅,回头看妻子,眼神示意她别忘了惠姐的事。
娴姐不动声色,示意他放心。
方珏终是对妻子放心不下,通过这二日接触,他感觉出娴姐不似惠姐,惠姐简单易懂,娴姐不吱声不蔫语,却有点猜不透,又听他娘方夫人说起,岳母王氏想把惠姐嫁入孙家,后来退了亲。
娴姐答应的事,他估摸十有□是不成的,可还抱着一线希望。
方珏偷空出来,找了一个丫鬟叫出娴姐,娴姐此刻也正在内宅花厅饮酒,陪着自家大娘,婶子。
听方珏叫她,忙走出去,见方珏在二门口等她,见她出来,上前急问道:“怎么样?惠姐的事怎么样?”
娴姐听他语气很急,心酸酸的。
看方珏迫不及待的样子,隐忍不住,语气颇冷地道;“慧姐已有婆家,辜负夫君一番心意了。”
方珏看出她故意敷衍,脸子不好看起来,道:“我看不是慧姐有婆家而是你不愿意吧?”
娴姐忍住气,道:“慧姐的事,父母做主,轮不到我说话,如有心思,夫君自去和他们说,我也不再中间传话。”
方珏赌气道:“我这二日就与父母亲说之,派媒人上门提亲。”
说吧,不在理她,转身去前厅吃酒去了。
方珏走了,娴姐手里绞着帕子,泪含在眼眶里,委委屈屈,跺脚走了。
方珏才走不远,就看一棵老槐树下站着个丫头,摆手招呼他,他恍惚记得这是慧姐的丫鬟,欣喜地走过去,那小丫鬟道:“我家姑娘让我问公子一句话。”
“什么?”
“公子可曾忘了与我家姑娘之约。”
“
“我没一刻敢忘,告诉你家姑娘,我方珏誓娶她为妻,今生绝不负她。”
“取个信物回去,奴婢好交代。”
方珏取下腰间和田籽玉双鱼配交给小蝶道:“姐姐费心,这个交给你家姑娘,方某在这里多谢了。”
说罢,深施一礼,小蝶灵巧躲过一旁,绣帕遮了半天脸,噙着笑道:“姑爷是主子,奴婢受不起这等大礼,帮姑爷忙也是应该,只要姑爷将来不要忘了奴婢便是。“
方珏看这小丫头口齿伶俐,眼神灵动,娇滴滴,含情脉脉用眼风漂着他。
方公子何许人,那是脂粉堆里出来的,立刻明白,这丫鬟对自己有意思,凤眼斜溜,道:“姐姐放心,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
这明显是《西厢记》张生戏红娘的话,小丫鬟当然明白,羞红脸,跑走了。
方珏看着她背影,心中得意,能纳双美,心愿足矣。
娴姐回去花厅,王氏一直用眼漂着女儿,知道她出去,忙吩咐丫鬟跟着,那丫鬟回来,附耳边叽咕几句,王氏表情现出担心。
娴姐回来,王氏看她脸色不善,忙趁人不备,扯去偏厅,问:“怎么了?“
娴姐愤然道:“我照母亲的意思说了,他说我故意的,还说禀明父母,派媒人上门求亲。“
王氏也气得浑身打颤,道:“我偏就不把惠姐给他,他能耐我何?“
娴姐道:“你女婿就会跟我翻脸,如今我看透了,他是冲着惠姐才娶我的。“
王氏心中懊恼,与其如今,还不如当初退了这头亲事,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为今之计,把惠姐这孽障找户人家嫁出去,最好找个寒门小户,让她吃点苦,方解心头之恨。
可佟氏能答应吗?暗恨佟氏,若不是她使计,惠姐早就嫁去孙家,会有这等事,越想越恨,心中生出一计,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钝刀割肉,不如来个痛快的,趁着贾成仁不在家,佟氏无人庇护,想个万全之策把她除了。
51祸从天降
闲在家中坐;祸事天上来,也合该王氏心想事成;老天庇护。
正午时分;家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府通房围坐一桌子,有小鸾;瑞香,银姐;二房忠哥的通房唤作善姐的;大爷的通房绿柳姑娘;还有二爷的那外宅余氏,不妾不通房的。
这余氏现在不作不闹,消停多了,寻死觅活,二爷厌烦,不理会,家人抱着膀看热闹,讥笑。她又舍不下初生的孩子,万般无奈,只好忍受,也就夜里无人,悄悄抹几把泪,怨二爷薄情,二太太厉害不容人,也深悔自己自轻自贱,事到如今,只好任人拿捏。
更糟心的是孩子无名无份,好在这余氏不是等闲之人,很快看清形势,二房乃至整个贾府是二太太当家理事,人人都脑袋削尖了往二太太跟前凑,以其得宠,仗着主子的势力,做威福。
余氏把形势看清了,就好办了,撇下二爷,不去理会,专侍二太太何氏,刚出满月,就去何氏跟前奉承,不管二太太给不给好脸,热脸贴冷屁股,硬是每日围前围后,巴结讨好,使出宅门里向上爬、下作却济事的惯常伎俩,学舌偷打小汇报,那个丫头偷看二爷一眼,那房姨娘打扮漂亮在二爷跟前晃,同时自己洁身自好,不去招惹二爷。
这招真管用,二太太初时不屑,日子一长,对她看法有了改观,用不上几年,就引为心腹,庶子户口也在她不懈努力下,报上了,她也上位姨娘,贾府下人没人敢轻贱她,甚至就有那识时务的反倒跟她亲热起来,她的日子自此顺畅。
余氏过后想想,自己这经历根本不算个事,若说成功经验,其实很简单,适度的心里调试,无非脸皮厚点,三观底线拉低点,几年下来,内心强大了,一改柔弱怨妇形象,遂总结出人生不能轻言放弃,凡事过去是门,过不去就是坎,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贾府酒席宴上,婉儿是有身子的人,就有些坐不住,强自陪着几个通房饮酒。
婉儿一直安心养胎,这次娴姐回门,才跟着凑个热闹,肚子里孩子月份大了,坐时候长了,腰酸背痛,就和各位通房告罪,先回去了。
一站起来,就觉得腹中有点隐痛,忙扶着丫鬟眉儿,出了花厅,急着往三房走。
越走小腹越痛,最后竟至直不起腰来,额上冒细汗,眉儿就有些着慌,看离十几步远佟姨娘,忙唤了声:“佟姨娘,婉儿姑娘不好了。”
佟氏早就看见婉儿,看她主仆不大对劲,婉儿弓着腰不能直立,几乎寸步难行。
她赶紧加快步子,就要离开,不是她心肠硬,实在是宅斗文看得太多,这种时候,离远点好,却听眉儿唤她,佯作没听见,可眉儿这丫头声儿大得连鸟儿都惊了,置之不理,说不过去。
这厢婉儿却疼得跪在地上,眉儿瞪大眼瞅着地上,惊呼道:“血。”
就见血从婉儿身下流出,一会就一大摊子,青石地砖上就鲜红一片。
婉儿躺倒在地,昏死过去。
佟氏看得清楚,忙假借着招呼人,也不上前,大声喊道:“来人啊!婉姑娘出事了。”
这离花厅不远,里面饮酒的人听到都跑了出来,众人围着婉儿。
佟氏头也不回,就快步离开。
王氏带着人出来一看,知道不好,已不中用了。
张罗着把婉儿抬回房,胎儿却已下来了,找大夫也不济事了。
王氏不免狐疑,好好的,婉儿的胎怎么就落了。
把丫鬟眉儿叫过一旁,散去下人,眉儿吓得嘴不听使唤,说个不清,连说了几遍,王氏听明白了。
突然脑子一个念头一闪,一丝欣喜爬上心头,盯着眉儿道:“好好的,婉儿姑娘胎儿怎么落了,是你这丫鬟不尽心,没侍候好,让姑娘摔倒了,是不是?”
说罢,神色俱厉,眉儿吓得赶紧摇手,分辨道:“奴婢不敢。”
不觉膝一软,‘咕咚’跪下。
王氏声儿变得冷冽,道:“一定是你这丫头贪玩,惹出事来。”
眉儿吓得哭了起来,叩头道:“太太明鉴,奴婢真的不敢,不信你问姑娘。”
王氏冷冷道:“姑娘如今正昏迷着,你让我问谁去?”
眉儿吓得脸煞白,这等大罪若安到身上,那是死路一条。
哭咧咧分辨道:“佟姨娘在附近能证明奴婢没说谎。”
王氏看脚边的眉儿,眼里一丝阴毒,提示她道:“佟姨娘没对婉姑娘做什么?还是做了什么你不敢说,若佟姨娘做出害姑娘的举动,你实话说了,我保你无事。”
眉儿本是个心思灵活的,听太太语气,抬起泪眼,看太太隐含深意的眼神,立刻明白了,她自幼就是三房中丫头,三房里的事,都知道一清二楚。
忙顺杆往上爬,道:“奴婢才慌了,不敢说出实情,这会子太太要治奴婢的罪,奴婢也不能代人受过,主子却是佟姨娘推倒的。”
这一句话,就奠定了佟氏的厄运。
佟氏回房,心犹自乱跳,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果然,没过多久,徐妈妈惊慌跑进门,道:“主子,出事了,太太带人朝这院来了。”
佟氏透过窗子,见王氏带群人,气势汹汹已进了院门,知道不好,来不及多想,飞快地对徐妈妈道:“你去求老太太救我,老太太若不管,你就说让老太太查二爷置外宅是谁给二太太透的消息。”
徐妈妈没能明白,想问已来不及了,王氏已带人进来。
进门二话没说,厉声对跟随她的丫鬟婆子道:“把佟氏这贱人拿下。”
就有几个粗壮的婆子一拥而上,就把佟氏按住,双手反剪,跪在地上。
王氏这才说话,指着佟氏声色俱厉,道:“你干得好事,害死贾家骨肉,该当何罪?”
佟氏心里明镜似的,事到如今,王氏是想置她于死地,求也无用。
佟氏淡然一笑,和风细雨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氏冷哼声道:“量你也不承认,眉儿已招了,是你推了婉姑娘,婉姑娘才倒地。”
佟氏没有丝毫惊慌,反倒比往常平静,道:“太太,您等这天很久了,就如你的愿,从此你我二人恩怨了了。”
王氏一时语塞,都是聪明人,不用多说,各自知道对方心思。
王氏挥手,命道:“押下去,看好,不许让她跑了。”
佟氏没有挣扎和反抗,临出门时,看了徐妈妈一眼,徐妈妈得了主子吩咐,破例没有任何反应,只傻傻地站着,看主子出门前,使了个眼色,明白是嘱咐她找老太太求救。
佟氏被这帮子丫鬟婆子推搡着,关进三房后面一间无人的空屋子里,大门在外上了锁。
这间屋子大概久不住人,早已废弃,窗子在外面被木板钉死,只板子空隙射进来一线阳光,才在黑暗中看清楚屋里。
这屋子一铺破抗,上面光溜溜没有铺盖,墙体大概是冬季下雪返潮,阴湿一片片,像地图,一圈圈。
窗纸已泛黄,破了好几个洞,冬季冷风从破洞里板缝中灌进来。佟氏打了个哆嗦,她病还未愈,身子羸弱,禁不得冷,亏得看到王氏进院,抓过一件棉衣套在身上,才不至冻死。
她坐在炕里,卷缩一团,靠自身取暖,抵御屋里的冰冷。
窗子缝隙那细细的几束光,渐渐淡去,屋内完全暗下来。
她不知什么时辰,又冷又饿,很难捱。
夜里,她迷迷糊糊竟睡着了,却被从门扇灌进来的冷风冻醒,周围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好容易熬到窗子外透过一点光亮,知道天大亮了。
次日,一整天,外面没有一点动静,也不见一个人来,佟氏饿得浑身没一点力气,一动不想动。
直饿得两眼昏花,她踉跄扶着墙,来到门口,扒着门缝朝外看,院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她知道这次在劫难逃,王氏不会轻易放过她,贾府里除非老太太出手,否则,她没一丝生还的机会。
又过了一日,佟氏身子虚弱得连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她连病带冻饿,强撑着,不想就这么死去。
第五日头上,佟氏在也支撑不住,口渴得发不出声音,头脑变得昏乱,似看见前世的家人,向她走来,她脸上现出幸福的幻觉。
在说徐妈,太太带人走后,她按主子吩咐,急忙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吃了酒,正在西暖阁中歪着,养精神,单家的慌忙跑进来,附耳说了几句。
老太太惊得一下子坐起来,道:“此话当真,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