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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法庭(未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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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侯爵夫人了。我只是想说,露西是从那幅画上照抄的服饰,亲自动手花了三天才做成。

“我们一行三人大约九点三十分离开大宅。露西珠光宝气,爱迪丝则穿着她的南丁格尔式撑裙,我穿着从城里服装店买来的衣饰,店员坚称那是骑士的装扮。穿起来倒是意外的舒服,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话说回来,男人有机会佩剑的时候,谁能拒绝?我们走向汽车,奥戈登当时站在开着灯的门廊上,出口相讥。我们刚开出车道就碰到亨德森,驾福特车刚把亨夫人从火车站接回来。

“舞会没多大意思。虽然是假面舞会,气氛也太不热烈了,参加舞会的人也没情绪喝得醉醺醺。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一边闷得要死,坐着没怎么下场,露西倒是跳了很多支舞。我们大概两点离开舞会。当晚月色不错,几小时以来我头一次感到凉爽和舒心。爱迪丝的蕾丝裤 就是她们在裙撑底下穿的那玩意儿 撕破了,所以她一直闷闷不乐,露西倒是一路哼着歌儿。我们回家时,大宅里灯光全都灭了。我把车停进车库时发现福特车也在,但奥戈登的别克还没回来。我把前门钥匙给了露西,她和爱迪丝先去开门。停好车以后,我站在车道上深深呼吸,这里是我的小天地,我很喜欢。

“突然,我听到从门廊处传来爱迪丝的叫喊。我赶快转过弯,跑上阶梯,冲进走廊里。露西站在那儿,一手放在灯开关上,眼睛半冲着天花板,看样子吓坏了。

“她对我说: 我听到很可怕的声音。真的听到了!就在刚刚。

“走廊相当老旧,有时候在晚上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但当时我感到的可不是幻想中的恐惧。我全速跑上楼,还好没有剑碍手碍脚。楼上的走廊一片黑暗,看起来有些不对。我不是说走廊本身,或者走廊上摆设的东西不对,而是说走廊里仿佛出现了怪物。你们有过这种感觉吗 有东西向你慢慢走来,某种不祥的东西?我想你们没有

“我正想走过去开灯,忽听到一阵磕磕碰碰的钥匙开锁的声音。随后,迈尔斯叔叔房间的门砰然开了一半。房间里射出微弱的灯光,照在迈尔斯叔叔身上,半明半暗。他仍然站着,但身子向前佝偻着,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门。我能看得到他青筋毕露。他扶着门站在那儿,剧烈地颤抖着,整个身子快要折成两半。然后,他费力地抬起头来,鼻梁上全是汗珠,双眼有平时两倍大,额头全湿透了。他每吸一口气都是撕心裂肺,简直能听到空气嘶哑着进入肺部的声音。他抬头看了看,双目失神。我猜他看到我了,但他开口时并非对我说话。

“他说: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跟你说,我再也受不了了。

“然后,他用法语咕哝着什么。

“我赶快跑上前去,趁他跌倒前扶住他。我把他扶起来 不知为何,他挥舞着手臂,虽抽搐却尽力激烈地反抗 我把他扶进屋,安置在床上。他尽量看向我,向后仰头,想看到我,而且 该怎么说呢 想弄清楚我是谁,要从一片迷雾中辨认出我。一开始,他像个受惊的小孩般说道: 不会连你也 简言之,这让我大感震撼。不过,显然他恢复了神志,眼神清澈了许多。借着微弱的床头灯光,他好像总算看清了我的脸,不再像孩子似的挣扎。这瞬间的转变相当彻底,我用语言描述不清。总之,他开始浑浑噩噩地用英语讲话了。他说浴室里的药片应该可以止疼,又叫喊着让我去替他拿来。他说他没力气走进浴室。

“浴室里还有佛罗拿止疼片,以前他病重时用过。露西和爱迪丝站在门口,面如死灰。露西听到他的话后,赶紧跑到走廊那头的浴室取药。我们都知道他快死了。记住,当时我还没想到是中毒,只以为是老毛病又犯了,病到这步田地,旁人束手无策,只能把药给他,然后咬紧牙关。我悄悄让爱迪丝快去打电话给贝克医生,她依言而行。我只在意他脸上的表情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以为看到了什么,总之,那肯定是可怕的东西。为何会露出那种孩子似的恐惧表情,想从我身边逃开?

“我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尽量让他忽视疼痛,便说: 你像这样有多久了?

“ 三个小时了。 他眼都不睁地说着,侧身躺着,身子蜷在一起,头闷在枕头里,简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 那你怎么不早点叫人,或者早点走出房间

“ 我不想, 他闷在枕头里说, 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发生了总比一直胆战心惊地等着强。不过,我发现我受不了。 然后,他好像积蓄了一点力量,抬头看着我,就像陷在洞里往外看一样。他仍然有点害怕,呼吸仍然刺耳。他说: 听着,马克,我快死了。 对我抚慰性的陈词滥调,他听都不听, 别说话,听着,马克,把我装在木头棺材里下葬。明白吗?木头棺材。我要你发誓照办。

“他非常坚持,一直盯着我,甚至连露西拿着药端着水进来时,也没转开视线。他抓住我的披肩,不停地说要木头棺材、木头棺材。因为一直呕吐,他很难吞下药丸,但最后我还是让他咽了下去。然后,他嘟哝着说很冷,要盖被子,接着就闭上了眼。床角有叠好的被子,露西默默将之展开,盖到了迈尔斯叔叔身上。

“我站起来,想再找个东西替他盖上。房里有个巨大的衣橱,里面装满华丽的服饰。我猜衣橱顶上肯定有毯子什么的。柜门虚掩着,里面没有毯子,倒是有别的东西。

“在衣橱底部整齐摆放的一排排鞋子旁边,放着当晚早些时候送来的托盘。杯子也在,牛奶已经喝光了,杯壁上还有残余。衣橱里还有一样东西,并非露西当时送上来的,一只很大的银茶杯,直径大概有四英寸 杯壁外刻着奇怪的浮雕,就我所知不值什么钱。我记得这玩意儿一直放在一楼边桌上。你们俩有人注意过吗?总之,杯子里有些黏糊糊的残余物。杯子旁边就是爱迪丝的猫,约阿希姆的尸体。我摸了摸,确定猫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我意识到迈尔斯叔叔被人下了毒。”


《燃烧的法庭》第五章

那之后的一两分钟里,马克·德斯帕德一言不发,静静看着紧握的双手。

“我想,”他若有所思地说,“有时候,怀疑在人的脑海深处悄悄累积着,在人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在那儿了,然后突然发生了导火索事件,就像某扇门突然打开一样

“总之,当时我就明白了。我回过头,看露西有没有发现我看到的一切。很显然她没发现。她几乎是背对我站在床脚处,手放在床框上。平时她看起来总是轻快活泼,这时候却茫然无助。房间里就开着一盏灯,床头那盏,灯光昏暗。不过微弱的光线倒是照出了她的服装 红色丝质衣服,点缀着蓝色和钻石,还有宽幅裙。

“我就那么站着,迈尔斯叔叔之前的症状一一涌向脑海中。他吃东西困难,他鼻子和眼睛黏膜发炎 双眼发红地打着喷嚏看着你 沙哑的声音,皮肤出疹子变厚,甚至包括他走路的样子,好像脚软得撑不起身体。一切都显示这是砒霜中毒。我能够听到迈尔斯在被盖下沉重的呼吸,甚至能听到走廊上爱迪丝压低了嗓子冲接线生嚷嚷。

“我什么也没说,关上了衣橱门。门上有钥匙,所以我锁上门,把钥匙放进口袋里。然后我走出门,来到楼梯平台处爱迪丝打电话的地方。我们必须找个医生来,仅此而已。护士要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我拼命想遇到砒霜中毒的情况该怎么办,但就是想不起来。爱迪丝放下电话,虽然双手发抖,人还算平静。她说贝克医生不在家,我们在附近不认识其他医生。不过我知道在一英里外的公寓式酒店里住着位大夫,虽然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了。我试着打电话去酒店,爱迪丝则匆匆赶去迈尔斯的房间 她总以为自己懂照顾病人,虽然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还没问到电话号码,露西已来到走廊上。

“ 你最好赶快上来。 她说, 我觉得他走了。

“他确实去了。没有骚乱,静静地停止了呼吸,不用再忍受痛苦。我在确认的时候翻了他的身子,手碰到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条绳子,这你们大概已经听说了。是一条普通的包装绳,大致一英尺长,间隔相等地打了九个结。我当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现在同样是一头雾水。”

“接着说!”马克停住嘴以后,帕丁顿尖声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什么了。我们没叫醒其他人。没必要,再过几小时就要天亮了。露西和爱迪丝上了床,但是没睡着。我说就我留下来守夜好了,表示尊重之类的。这只是表面的借口,其实我是想找个机会把银杯拿走。而且,奥戈登还没回来,我说我最好先不睡,以防他在错误的时间,带着谁回来 你们也知道这种事。

“露西回了我们的卧室,锁上门。爱迪丝哭了一会儿。我们几个都傻愣愣地,为疏忽而自责。不过我当时就知道问题并不在于我们忽略了迈尔斯叔叔。她们回房后,我回到迈尔斯的房间,在他脸上盖上床单。然后我从壁橱里取出银杯和玻璃杯,用手帕包在一起。别问我指纹之类的!我唯一的目的 我想自己一直都是这样 就是在决定怎么做之前,先把证据藏起来。”

“你就没想过把怀疑说出来?”帕丁顿问道。

“如果我们及时找到医生来帮迈尔斯 自然我会坦白。我会说: 别管什么肠胃问题了,他中了毒。 不过我们没找到医生。所以 我没说。”马克看起来很激动,身体僵硬地抓牢了椅子扶手,在此期间史蒂文斯一直观察着他,“你必须理解,帕丁顿。你该记得我差点 ”

“别激动,”帕丁顿猛地打断他,说,“接着讲你的故事吧。”

“我把银杯和玻璃杯拿下楼,锁在我书房写字台的抽屉里了。你们要明白,到目前为止我们连一毛钱的证据都没有。而且,我得想个什么办法把猫的尸体处理掉,所以我用骑士斗篷把它包起来,从边门拿到屋外去,免得走后门吵醒亨德森夫妇。草坪那头有块刚翻过的花田,就在车道那一边,我知道亨德森经常把铁锹放在边门旁的壁橱里,可以取用。我把猫的尸体偷偷运出去,深深地掩埋了。爱迪丝还不知道可怜的小家伙到底怎么了。她们还以为它走丢了。我刚埋完就看到奥戈登驾着车慢慢驶近。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他看到我了,不过我还是先进了房。

“截至当晚,可以说的就这么多。第二天 当我听闻亨德森夫人的故事后 把玻璃杯和银杯拿到城里去,交给一个我非常信任的化学分析师检验,要求他对检验结果保密。没过多久结果就出来了,玻璃杯上没有毒物。银杯里的残余物中含有牛奶、葡萄酒、搅拌蛋液和两米制格林 的白色砷化物。”

“两米制格林?”帕丁顿转过头重复道。

“没错。分量不少,对吧?我曾经读到过 ”

“对于残余物来说,这么高的含量,”帕丁顿冷冷道,“见鬼,真不少了。曾经有案例显示两米制格林的砷化物就能致死。当然,这只是最低致死量,不过残余物中都含这么多,可以想象一整杯牛奶里能有多少。”

“通常致死剂量是多少?”

帕丁顿摇摇头:“没有 通常 的致死剂量。就像我刚刚说的,两米制格林也能吃死人。然而也有人曾经摄入过两百米制格林的量,最后还康复了。所以致死剂量差别很大。举个例子来说吧,你听说过马德林·史密斯 案吧?就是那个格拉斯哥 美女,一八六七年被控杀死其法国情人。没错。朗格利尔胃里有八十八米制格林砒霜。她的辩护律师辩护说,这么大剂量的毒药不可能在受害人没发觉的情况下摄入,肯定是自杀。毫无疑问这番说辞起了效果 最后苏格兰陪审团判决本案 无法确认犯罪 ,他们说这就是 不予追究,但请别再干了 的意思。还有个案子,在马德林案六年后,一名叫休伊特的女人在切斯特 被控谋杀了自己的母亲。老太太的死本来毫不引人怀疑,医生说死因是胃炎,直到人们开棺验尸才发现死者胃里就有一百四十五米制格林的砒霜。”

帕丁顿语调轻松,甚至一派自得其乐的劲头,然而他留着胡碴的脸上还保持着那种审视的表情。

“然后,”他摆弄着空杯子,继续道,“还有凡尔赛的玛丽·德·奥布里,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的案子。很糟糕的案子。她杀了那么多人,看起来却毫无动机,简直像 像是纯粹为了享受目睹受害人死去的乐趣 其中一个受害人只摄入了十米制格林的毒药,另一个的摄入量却高达一百。她就没有马德林幸运了,被送上了断头台。”

史蒂文斯刚刚就站了起来,如今正坐在书桌边上。他装作随意地、理解地点点头,其实一直在透过白色的大门看向走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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