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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赵直不是正常人……
他不正常的地方有很多,精神上和肉体上都有。
每个人身上不正常的地方都很多,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只不过大部分时候都可以用思维来进行控制,用羞耻心来进行规避,用道德枷锁进行衡量。
如果抛去了羞耻心,打开了道德枷锁,不强行用自己的思维来控制自己的行为——
那么,就离大众眼中所谓的精神病患者不远了。
赵直现在就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好使了。
至于为什么不好使,他完全不知道。
他将脑袋继续往被子里面插着,像个鸵鸟一样,试图将脖子埋进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埋进土里,埋进记忆和痛苦的深处。
他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他小腿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动。
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形象,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大叔的脸皮是黑红色的,他的嘴巴咧开,牙齿发黄,他对着阳光笑起来,满脸的褶子皱在一起,泥土的气息在那些褶子缝里流动着。
赵直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但,是真的吗?
他真是自己的父亲吗?
父亲叫什么名字?也姓赵吗?
父亲是死是活,如果死了,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如果活着,现在在哪?
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像是一张纸片一样在脑中定格住,轻轻一扯,纸片就碎成了千片万片。
这不堪一击的记忆,这不值一提的过往。
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亲……
是的,赵直想明白了,这个农民或许跟自己有些关联,但绝对不是自己的父亲。
那么他的父亲到底长什么样,到底是谁?
赵直的头又开始疼了,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异常严重的问题——
他的脑中竟然没有关于自己父母的任何记忆。
或者说,他过去的那些关于家庭和父母的记忆,全都是假的,都是不值得推敲的。
似乎……有一个人抹去了自己的真实记忆,强行插入了一段不相干的记忆。
赵直忽然开始怀疑起自己初恋女友的事情来了。
记忆中,他的初恋女友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搞到了一起,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难道真实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赵直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不光他的小腿在发抖,连他的大腿都开始发抖了。
他的脑中像是有一根针在扎,或者说,有人在用针挑动着自己的神经。
他的脑袋突突地疼起来。
他恍惚了起来——
眼前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从远处飘来,站在了他的头顶上,他微微仰头,那个人正从上往下俯视着他。
他认识那个人,长着一双熟悉的脸,但就是想不起到底是谁?
他的眉头一皱,猛地惊呼了起来,这个人不正是自己在做最后一笔线人生意的时候,从那个财务室小妹的电脑上看到的那个人吗?
那个人的名字叫……哎呦……叫什么来着……
对了,梁正义!
他妈的,这个家伙正是梁正义啊——
就是他害自己被人误当成了变态杀人狂,强行关进了这里,过着与世隔绝的非人生活。
赵直一下子就愤怒了起来,这股愤怒的情绪直接将他难过和失落的情绪冲地一点影都没有了。
他娘的,不管老子怎么样,始终都会记得,就是这个狗日的变态诬陷的自己,一切都是他的计谋,老子一定要逃出去,报仇雪恨!!
愤怒和复仇的心理在一瞬间便占据了赵直的内心和大脑!
他似乎重新活过来了,不再关心自己的父亲母亲是谁,不再关心自己的初恋女友是不是被自己的好兄弟戴了绿帽子,不再关心自己到底是姓赵,还是姓钱、孙、李。
他在被子里面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猛地将被子踢向了半空。
他想通了。
对梁正义的仇恨心理战胜了对他自己记忆和身份的怀疑。
一个人只有在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才会成为真正的他自己。
赵直知道自己是谁——他是赵直,一个被梁正义诬陷的新闻线人。
赵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出去,他要清白,他要复仇!
他从床上坐起来,双眼盯着前方,瞳孔聚焦到墙壁的一个点上。
当他从更高的角度来看待问题的时候,他忽然明白自己刚才那一阵低落的情绪和凌乱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切,肯定都是冷空搞得鬼!
现在他还不知道冷空是怎么办到这一切的。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冷空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决定扭断冷空的一根手指——
他很慢很慢地笑了起来,嘴唇紧贴着牙齿。
第142章 狂风暴雨
夏天已然来临。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一向如此。
这不,中午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吃个饭的功夫,天空就已经阴成了一片。
乌云滚滚而来,像是愤怒的天兵天将。
一条条火舌在黑色的云层后面伸缩。
霹雳一声,大地震颤。
第一粒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随后,雨滴连成片,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响个不停。
这雨来得很突然,但却又像是已经预谋了很久很久。
天空越来越黑,黑得就像是锅底一样,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闪电越来越密集,雷声隆隆震天响。
这片土地,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大的雨了。
久旱逢甘霖,今年夏天的第一场雷雨来势汹汹,似要涤尽过去半年的人间污垢。
雷雨一向都下不久。
人们以为这一场雷雨也跟过去那些忽然到来又忽然离去的雷雨一样,很快就会停止,雨过天晴。
然而没想到,这一场雷雨一下就下了整整五个小时,直到晚饭的时候,雨势依然没有丝毫地减弱。
只不过闪电和雷声变小了。
但,风却变大了。
这一场凶猛的雷雨正在逐渐演变成一场狂风暴雨。
树木在风中疯狂地摇摆着,枝叶经受着雨滴和狂风的双重打击,有的直接穿孔而亡,有的没入了泥土落叶归根。
病院后面的一片小树林在风中摆荡,外围的有几颗歪歪扭扭,竟然直接倒了下去。
树木倒了下去,树根被水流从泥土中冲了出来。
一条红色的水蛇攀在树根上,竖起尖三角的脑袋,迎着雨滴,左右张望,红色分叉的蛇信在空中颤动着,似乎在发送着什么特殊的信号。
这信号,或许只有它的同类能够听懂。
大雨倾盆,积水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小树林本来就是一处低洼之地,经过好几个小时连续不断的暴雨之后,林中的水已经彻底将树林淹没。
坟头被水淹没了,坟头上的方石也被冲到了水中。
越来越多的水蛇从泥土中钻了出来,浮在水面上,摆动着身子,左右旋转。
随着水流的方向,它们往前游动,十几条水蛇汇聚在了一起,汇聚在了一个最大的坟头旁边,整片小树林中,只剩下这一个坟头是在水面之上的。
它们围着大坟头不停地游动着,形成了一个圈,首尾相接,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特殊的仪式。
雨势越来越大,狂风肆虐,天地黑沉,如同一块黑铁悬在半空。
“呼啦!”一声响,一颗大树倒了下去。
几乎在同时,那个最高的坟头上面的土往两边裂开,一个红色的脑袋从里面缓缓探了出来。
那个脑袋很扁,很大,像是一颗被压扁的南瓜……
但随着脑袋的探出,南瓜饼开始变圆了起来,像是气球被充上了气。
它的脑袋在空中摆荡着,一双赤红的眼睛透着阴狠毒辣的光芒。
四周的水蛇全都停住了游动,它们静静地趴在水面上,一起一伏,随波逐流。
巨大的红蛇从坟头中彻底爬了出来,随后,一咕噜跃入了水中。
几秒钟之后,它的身子在水下游动了起来,从上面能够看到一个又粗又长的蛇身的轮廓在起起伏伏。
水面破开,蛇头钻出,随后蛇身钻出。
巨大的红蛇在水面上面浮动了起来。
在它的身后,跟随着许多条水蛇,它们密密麻麻,排成了一队。
毫无疑问,这一条水桶般粗细,十米多长的水蛇,就是它们的蛇王。
在这一场摧枯拉朽般的大雨来临之际,在真正的盛夏来临之际,这一批潜伏了一整个冬天和春天的水蛇们,终于出动了。
它们要觅食了。
在小树林中觅食,寻找它们的猎物,塞满它们饥肠辘辘的肚子。
如果小树林里面没有,它们可能会钻出树林,钻进铁皮屋,钻进病院里面,甚至钻进病人的病房。
毕竟,它们,才是真正的冷血动物。
蛇牙有毒,蛇信嗜血。
这些在尸骨堆里出生并长大的水蛇,这些躲在坟墓中与死人长相厮守的水蛇,这些终年不见天日的水蛇,它们的脾气很古怪,也很暴躁,并且阴狠毒辣。
大雨漂泊,没有闪电,没有雷声,只有雨。
这雨像是积攒了一整年或者好几年一样,就准备在这一次全部洒向人间。
天空始终是黑色的,或许是因为黑云遮盖,或许是因为时间已经快要到晚上了,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天黑如墨。
在这样一场不知道何时会停止的大雨来临之后。
病院内部的所有人员的情绪也跟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发生着某些变化。
首先是病人,病人们焦躁了起来。
大雨像是预兆,又像是警示,或者是在催促着什么,在他们耳边嘀咕着什么,在脑中提醒着什么。
风声和雨声让人感到焦躁不安,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却又毫无逻辑可言。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他们吃完了晚饭,然后每个人都急匆匆赶回了自己的病房。
没有人在窗前伫立,看一看外面的黑云和暴雨。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敢。
因为,外面的世界本就与他们无关。
平时风和日丽的时候,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深处囹圄之中。
而现在这狂风暴雨正是在提醒着他们,外面的世界一直都在,只不过你们永远也别想接触到了。
那声音,如此熟悉。
那声音,如此美妙。
那声音,却又如此恐惧——
病人感到害怕,他们害怕的不仅仅是天气,更是自己的内心。
内心的蠢蠢欲动和恐惧,大自然的提醒和呼唤,让他们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焦虑当中。
还没到晚饭结束的时间,就已经有两个病人发病了。
一个女病人躲在床底下大哭,如同一个泪人,要叫她这样的哭法,可能只要一晚,她的房间就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浸湿了。
另外一个女病人则对着窗户外面大叫,仿佛窗外正有一张鬼脸对着她。
男病人们似乎还没有发病,但只不过是看起来没有而已。
其实有好几个病人的脸色已经开始改变了,他们的肢体语言都在告诉别人,精神病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风越来越响亮,冲击着墙壁,撞击着玻璃,携带着雨滴发出啪啪啪的巨响声。
狂风暴雨,一向不是什么好兆头。
尤其像这种几年不遇的大雨!
第143章 出动
天空如墨。
暴雨一刻不曾停歇,狂风在大地上肆虐。
这是一场罕见的大雨,也许五年一遇,也许十年一遇。
这一晚上,对于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尤其是在这家与世隔绝的重症精神病院中的人。
对于院警来说,他们不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和激动,糟糕而恶劣的天气给予了他们做坏事的勇气,体内的狂躁几欲喷薄而出。
坏天气诱发坏情绪,同样也诱发邪恶的情绪。
打牌院警们的赌注在今晚空前地大,几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打牌人的情绪也很恶劣,他们口吐脏言,污言秽语,将牌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你他妈是不是作弊?!”
“老子日你妈卖批!”
“狗日的,出牌啊,你他奶奶的倒是出牌啊!”
“把钱给我,你输了,输了就要认账,你不认账我让你全家好看!”
他们相互辱骂,相互撕扯,为了一个牌点子,为了一块五毛钱,白脸变成了红脸,红脸又变成了黑脸。
一帮黑脸院警在屋子里面吆天喝地。
但这仅仅是一小部分院警而已,更多的院警则躲在阴影中,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当然不是在睡觉,今晚没有人会睡觉。
这一小部分院警又分为很多种,但毫无疑问,他们都在干着偷偷摸摸的事情,只不过这事情有所不同而已。
鹰钩鼻院警钩子正在楼层中悄悄走动,他紧贴着墙壁,走路不发出一点声音,他的眼睛盯着黑暗深处,巨大的鹰钩鼻上挂着一滴雨水。
他在偷东西,他是一个小偷,他偷过很多东西,不止是他身旁的队友,还有护士的,还有病人的。
上一次,余文泽进入猴二的宿舍中借用地下室二层的钥匙,当时就是钩子忽然进入房间,用假钱替换了猴二的真钱,然后将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