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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上车,这会儿,他已经能动动嘴唇说几句话了。“回家,请送我回家。”声音微弱得像只虫子在哼哼卿卿。
“我看最好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我劝他。“我家里有医生,请送我回家。”他顽固地坚持自己的意见。“你
说回家,那你家在哪里?”“滑石的养虫园,我是那里的主人岩渊。”果然是这家伙。秋子曾经向我说起过养着
食人蜘蛛的养虫园,这位就是养虫园的主人呀。听到这里,没想到车夫皱起了眉头。“是去养虫国吗?请原谅我
不去了,您还是另请别人拉吧。”车夫好像挺害怕,不敢去那里。连见多识广的车夫都如此,可想而知那是个多
么可怕的地方。但是M车站的人力车全部被征去拉伤员了,就只有这一辆车,要是他再不拉,那可就没辙了。没
办法,我又跟他讲好加一倍的车钱,好说歹说他才答应去养虫园。很快就到了M车站,但从那里再到滑石还有将
近一里①地的路程。快到养虫园的时候,路两边杂草繁茂,疯长得厉害,林中山道的确可怕,难怪车夫不敢来。
在黑夜中的山道上,人力车拉着伤员在前头跑,我在后面步行跟着。①日本里约等于3。09公里。按常理我把这事
托付给车夫就行了,可我考虑这家伙是秋子的大敌,又是养虫园的主人,大好机会怎能错过。于是就装出关心的
样子,借着送他,趁机进入养虫国探个究竟,说不定就能解开秋子的谜团。“养虫园到了。”车夫说道。透过黑
夜,我看见眼前黑乎乎耸立着一座破房子,有股妖气,像是以前有钱的富农住的房子,面积很大,有两层。茅草
屋顶和瓦屋顶各占一半,但茅草屋顶已经腐朽得参差不齐,白墙也剥落精光,露出里面的竹片,可真够破烂的。
周围的院墙也有一半倒塌了,上面的木板大门简直成了摆设。我借来车夫的灯笼,推门一试,却打不开。我“咣
当、咣当”推门的声音传到了车上的岩渊的耳朵里。“用这把钥匙开。”他掏出一把大铁钥匙,看来他还挺戒备
的,人不在就把门锁起来。我用那把钥匙打开了大门,走了进去。这回车上的伤员又指点我说:“往后走,往后
走。”我举着灯笼照亮前路,绕到了房子的后面。只见有红色的灯光透过破损的拉门射出来,我从窗户纸的窟窿
里往里偷眼观瞧。有人。在大地炉旁边的褪色发红的榻榻米上,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一看就感觉她有一副
坏心肠。老太婆年纪很大,肯定有七八十岁了,脸上满是皱纹,就像压扁了的灯笼一样。不可思议的是,这张布
满皱纹的脸,竟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非常相似。到底是谁呢?噢,想起来了,是肥田夏子。虽说夏子胖得跟肥猪一
样,而眼前的老太婆却瘦得连肋条骨都看得见,但她们的脸型、口鼻的模样却有共同之处。莫非肥田夏子是这老
太婆的闺女?这样一琢磨,倒又让我想起另一个人来。外头躺在车上的岩渊,痛得皱眉时的表情,也有些地方和
老太婆很相似。他们肯定是母子关系,那么也许岩渊和肥田夏子就是兄妹吧。难道他们兄妹二人沆瀣一气,合谋
纠缠秋子?可眼下不是我细想的时候,得先把伤员送到屋里,于是我就在拉门外大声喊:“请开开门,岩渊先生
受了重伤,请快开门吧。”没想到老太婆听到我的喊声后,只是转动着白眼珠往我这边瞟了一眼,竟装作没听见,
站起身来走进了里头的房间。我左等右等她就是不出来,这老太婆真是奇怪。我等得不耐烦了,就用手拉门板,
但门锁得很紧,纹丝未动。老太婆把我气坏了,无奈又回到大门口,向车上的岩渊讲了一下刚才的情形。他听后
嘟噜了一句“真拿那老太婆没办法”,又指使我说:“你从窗户进去,隔壁房间的桌子上有把钥匙。”我又按照
他说的,统回到屋后,跳窗而进。绕过地炉,进到了昏暗的隔壁房间。老太婆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好像不在这间
屋子里。不料这里还有比老太婆更让我惊异的东西,惊得我目瞪口呆。那间黑暗屋子的天花板和四壁以及立柱都
在不停地颤动,当然不是地震,而仅仅是墙壁表面、柱子表面在咕咕容容地抖动,天花板上的大房梁则像一条巨
蟒在抖动身上的鳞片一样。我有生以来头一回见到如此怪异的景象,整个房子感觉不到晃动,但的确又在不停地
抖动。看着看着,我就恍恍惚惚晕头转向了。我不由自主伸手往桌子上一摸,感到有东西咕咕容容爬到了手指上。
抖落一看,原来是一只身体大如酒盅的蜘蛛。我很奇怪,再定睛仔细往墙上一看,尽管屋子昏暗看不太清,但还
是看出墙上、柱子上、天花板上,都罩着一层网眼很细的铁丝网。在铁丝网里头,不知有几千万只蜘蛛在密密麻
麻地爬来爬去,多得简直看不到原来的柱子和墙壁,整个是一层蜘蛛。在墙上还有很多架子和洞穴,里面也爬满
了蜘蛛。锁链的声音我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叫养虫园了,原来这户人家饲养着人人都避之不及的蜘蛛。后来我才
听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很多需要蜘蛛的行当。比方说卖假古董的人在对书画进行做旧时,就必须用到蜘蛛。这
家人原来就是靠养蜘蛛卖给这些不法商人来维持生计,不过也许还不仅如此,里头恐怕还有更为不可告人的意图,
说不定为了方便干各种坏事,借饲养蜘蛛为名,让人人都躲避这个地方,不敢靠近。有的女人哪怕见到一只很小
的蜘蛛都会吓得大叫,要是进入这间养着几千万只蜘蛛的屋子里,还不吓得魂都没了。就连我这个男的,感觉也
很不舒服,不能在这可怕的房间里久待。我赶紧伸手从桌上摸起钥匙(钥匙周围也有几十只大大小小的蜘蛛爬来
爬去),跑了出去。我和车夫把岩渊抬进家中,因为不能让他直接躺在地板上,于是我就问:“被子在哪里?”
他告诉我,被子在二楼的第二个房间。我看到屋子里有黑洞洞的楼梯通向二楼,必须从那里走上去取被褥。二楼
没有灯光,于是我又借来车夫的灯笼一用。说不定这楼梯上也到处是蜘蛛的巢穴,我提心吊胆,举着灯笼小心翼
翼往上登。虽然没看到蜘蛛,但我还是害怕稍不留神,又会碰上什么意外的麻烦。楼梯分成两段,这在日本式建
筑中很少见。在楼梯中间有一个四尺见方的平台。我看见平台的墙上开着一个小门,莫非这是通向密室的暗门?
小门和墙壁都是用相同的木板制成,被烟熏得很黑,要是关起门来,谁也不会留意到这里还有一个隐蔽的入口。
当我从小门前走过的时候,突然从里面飞出一样东西,差点打在我脸上。我赶紧一闪身,那东西碰到了对面的墙
上,发出“哨”的一声。仔细一瞧,原来是一把锛子的铁头。好险哪,差一点儿就让我头破血流。我想看看是谁
干的好事,往门口一瞅,原来是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手里握着锛子的木柄,恶狠狠地挡在门口。一副要跟我
拼命的架势。“不要进来!不要进来!”老太婆说话的声音简直和鸟叫差不多。莫名其妙,我根本没想进去。不
过,她越是说不能进去,我还偏要进去看看。可是现在不能进去,我得先去拿被褥,就没去搭理她,一个人“噔、
噔、嶝”爬上楼梯,来到岩渊所指的第二个房间,从壁橱拿了两床被子就下楼了。车夫和我两个人忙活着把灯移
到蜘蛛屋隔壁的一个房间,又把受伤的岩渊抬过去,安顿他躺了下来。此时,刚才那个老太婆紧追我而来。看到
我们在细心地照料她的儿子甚三,才打消了疑虑,诧异地问我:“咦,你原来不是甚三的敌人呀!”这个老太婆
真是年老昏花,怪不得甚三出门的时候,还要把她锁在家里。“甚三先生难道有敌人吗?”我想说不定会从这个
糊涂的老太婆嘴里打听到什么,于是故意套她的话。她还果然上当了,对我说:“甚三告诉我,到这里来的都是
敌人,不能放进来。除了关在黑屋子里的人之外,谁进来都不行。”老太婆说的黑屋子,肯定就是从那个小门进
去的一个房间,可那里到底关了什么人呢?“你说关着人,是谁呀?”要是甚三听到我这样套老太婆,肯定会让
老太婆闭口。然而幸好此时的他好像是因为终于平安到家,睡得正香。看他的脸烧得红红的,像是发烧了。老太
婆也真够糊涂,居然像小孩一样天真地给我讲起来:“关的人是医学士带来的,一般都是在半夜里用蒙着篷子的
车拉过来。”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路上甚三提到他家里有医生,难道指的就是老太婆说的医学士?我赶紧又问
:“带来的人是男还是女呀?”“只有一个女的,长得还挺漂亮呢。不过医学士刚带她来时,她脸色难看,和死
人差不多。”这个老太婆的话虽不能全信,但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说的美女,或许指的就是秋子,要不然就是
最近下落不明的三浦荣子。“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老早以前的事了,后来来的就全是男的。去年和今年,
只要有带篷的人力车来,拉的肯定都是小男孩。”把男孩关到那个屋子里,到底要干什么呢?我正要接着问下去,
却听见头顶上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我确认了一下,发出声音的位置正好就是那间黑屋子。那么看来里头果然关着
东西,现在正在屋里走动。令人费解的是,伴着脚步声还有“哗啦,哗啦”金属碰撞的声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
铁锁链的声音,但当时我猜不到那是锁链,更加疑惑了。“老婆婆,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呀?”我指着天花
板随口问道。老太婆一听这话,脸色刷地就变了。“咦,你原来不知道啊。那你就是甚三的敌人,肯定是他的敌
人。糟糕,家里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却马虎大意,把你当成了甚三的朋友,我再也不说了。”说完,一下
就闭嘴不吱声,像哑巴了一样。老太婆虽然有时犯糊涂,但毕竟是坏蛋的妈,关键时候还挺警觉的。没办法,我
问不下去,只好低头看看睡着的甚三。他好像烧得很厉害,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这样下去情况不妙。可我又不
知道那个医学士住在哪里,什么时候到这里来,于是就打算到附近镇上请个医生来看看。幸好车夫还没走,就决
定接着坐他的车去找医生。坐车出了蜘蛛屋的大门,向外走了一段路,迎面走来一个身穿黑色西服、40多岁的绅
士,腋下夹着个皮包,模样像个医生。于是我就问:“这位先生是医学士吗?”听到我的问话,对方一愣神,马
上停下来诧异地打量我。“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他反问我。于是我就编造了一个假名字,简要向他讲了一
下火车颠覆和甚三受伤的情况。“你看,其实我现在正要去镇上找医生,你来了我就放心了。请您上车,赶快过
去吧。”我从车上下来,请他坐车。绅士前脚刚踏上车,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我:“刚才你叫我医学士,你是
怎么知道的?”说着,又上上下下打量我。这家伙肯定不是个正经的医生,要是出名的医生,谁还会问这个,只
有那些干坏事的人才会对别人的话语这么疑神疑鬼。“噢,那户人家里头有个奇怪的老太婆,是她跟我说医学士
快要来了。”我搪塞了一句,他这才放心。“原来如此。那么以后的事就由我来照顾,你请回吧。给你添了这么
多麻烦,实在抱歉,一定另找机会向您致谢。”说完,也不问我住在哪里,驱车直奔养虫园而去。隐蔽的黑屋子
当然我只是假装要走,并没有真的离去,而是乘着夜色,悄悄跟在人力车后面,再次返回了养虫园。进大门统到
屋后,我趴在破拉门的缝隙上往里看。由于刚才那盏油灯已端到了隔壁岩渊躺着的房间,所以里头一团漆黑。岩
渊的那个房间隔扇关得也不严实,透过细缝露出一丝光线。我侧起耳朵细听,隔扇那边有两个人在叽叽咕咕说着
什么。我壮了壮胆,脱下鞋拿在手中,蹑手蹑脚来到隔扇跟前,把眼凑在门缝上往里偷眼一瞧,果然如我所料,
在甚三的枕头边上,医学士正和满脸皱纹的老太婆谈得起劲。“伤得可不轻呀。多亏了那个不知哪里的家伙帮着
送过来,要不然恐怕我们又要在松树底下挖坑埋人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甚三真是吃苦头了,你不要说
这些不吉利的话。”老太婆皱起眉头,责怪医学士。这两个人的谈话内容是多可怕啊。听口气他们好像已经在松
树底下埋过好几个人了。我往里看,昏暗的灯光映着老太婆的侧脸,恐怖得简直就像我在旧时的绣像小说中看到
过的鬼婆。我顿时吓得一激灵,像是被人往背上泼了盆冷水。可现在不是胆怯的时候,我挺一挺腰板,继续偷听
两人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