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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的废墟中,几座寺庙鹤立鸡群,一看之下便能一目了然,当然这其中分别有红庙、白庙、轮回庙等寺庙遗迹,哪个对哪个,我们分辨不出来,只好请教铁棒喇嘛。喇嘛当然能从外边的结构看出哪座是轮回庙,于是指明了方向,穿过护法神殿,其后有几根红柱的庙址就是供奉古格银眼的轮回庙。
这地方早在三十年代就有探险家来过了,没听说出过什么危险,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把散弹枪给了胖子一把,自己拎着一支,带队绕过一层层土墙,爬上了半山腰。这里的废墟中,屋舍基本上没有保存完好的了,如果仅仅是干燥也就罢了,在雨季这里又暴雨如注,年复一年的风化侵蚀下来,曾经致密的土质变得松脆,一点一点地粉碎,一有外力施加,便成为一片尘埃。断壁残垣等一应突出的部位,皆被损磨了棱角,曾经充满生机的城市,正无声无息地被大自然消化殆尽。
我们怕被倒塌的房舍墙柱砸到,尽量找空旷的地方绕行。明叔和他的老婆还能勉强支撑,但是瘦弱的阿香已经吃不消了,再往高处爬非出人命不可,明叔只好让彼得黄留在山下照看她,其余的人继续前进,爬到护法神殿之时,大多数人都已气喘如牛。
我对这稀薄的空气本来还算适应,但靠着墙壁休息时,看到殿中的壁画,呼吸也立刻变得粗重起来。胖子一边喘气一边对我说:“老胡,想不到这里竟然是处精神文明的卫生死角,还有这么厉害的黄色图片。要在北京看上一看,非他妈拘留不可。”
这里的壁画都是密宗的男女双修,画风泼辣,用色强烈,让人看得面红耳赤。再向里行,壁画的内容急转直下,全是地狱轮回之苦,一层层地描绘地狱中的酷刑,景象惨不忍睹。喇嘛说这座神殿在几百年前都是禁地,普通百姓最多到门口,就不能再向里走了,除了神职人员,国王也不能随便入内。
昔日的辉煌与禁地,都已倒塌风化,我们喘匀了气,便鱼贯而入。神殿后面的轮回庙,由于凹在内部,受风雨侵蚀的程度略小,保存得还算完好。庙中最突出的是几根红色的大柱子,柱身上嵌着一层层灯盏,上头的顶子已经破损了,漏了好几个大洞,造像之类的摆设都没了,不知是被人盗了去,还是都腐烂成泥土了。
我看了看四周,这里四处破烂不堪,哪有什么古格银眼的浮雕。明叔指了指头顶:“大概就是指的这幅雕刻。”
我们抬眼向上望去,当时日光正足,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射将进来,向上看有点晃眼,觉得眼睛发花,但可以看到整个屋顶都是一整块色彩绚丽的画面,半雕刻半彩绘,虽然有一部分脱落了,还有一部分由于建筑物的倒塌损坏了,却仍保存下来了大约百分之七十五。
这幅顶上的壁画,正中是一只巨大的眼球,外边一圈是放射形图腾,分为八彩,每一道都是一种不同的神兽,最外边还有一圈,是数十位裸空行母,仪态万方,无一雷同,不出所料,这就是古代密宗风水坐标古格银眼了。
我对明叔说,这回该把那本古老的经书拿出来让我们看看了吧,不看个明白的话,单有这坐标,也搞不清妖塔的具体方位所在。
明叔找了根红色巨柱靠着坐下喘气,阿东拿出氧气管给他吸了几口,这才能开口说话,伸手去到包里摸那本经书。这时突听咔嚓一声,庙中一根立柱倒了下来,众人发一声喊,急忙四处散开躲避,巨柱轰然倒塌,混乱中也没看清砸没砸到人。
原来明叔所倚的那个柱子根基已朽,平时戳在那看起来没什么事,一倚之下,就轰然而倒,多亏了是向外侧倒了过去,否则殿中狭窄,再撞倒别的立柱,非砸死人不可。眼看屋顶少了一根大柱,虽然还没倒塌下来,众人却也不敢留在庙内,都想先出去,到了外边安全的地方再做计较。
向外走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被柱子砸倒的一面土墙里,露出一个巨大阴暗的空间,似乎是间被封闭的秘室,墙壁一倒,里面腐气直冲出来。据说意大利人在这片遗迹中找到过大量洞窟,功能各异,比较出名的一个是无头干尸洞,还有一个存放兵器的武器洞,但都离这轮回寺较远,这庙中的秘密洞窟,里面有些什么?
胖子找出手电筒,打开来往里照了照,众人的眼睛立刻被里面的事物吸引住了。最外边的是一尊头戴化佛宝冠的三眼四臂铜像,跏趺于兽座莲台,三只银光闪闪的眼睛,在金黄色的佛像中闪闪发光。
然而在这三目佛像的背后,还有一扇紧紧关闭着的黑色铁门,门上贴满了无数符咒经文,似乎里面关着某种不能被释放出来的东西。
众人被这古怪神秘的洞窟吸引,都围到近处打着手电筒往里面张望,那个黑色的铁门里面是什么?为什么要贴挂如此之多的经咒?
Shirley 杨说当年意大利藏学研究家兼探险家杜奇教授,发现古格遗迹之后,做了一个保守的估计,这里保存下来的遗址规模,房屋殿堂约有五百,碉堡敌楼六十座,各类佛塔三十座,防卫墙、塔墙数道,其中数目最庞大的就是王城地下洞窟,差不多有上千眼。
这说明古格王朝的城堡,其地下设施的面积和规模,甚至远远超出了建在地上的部分。众人请教喇嘛,这个洞里摆着一尊银眼佛像,是个藏经洞,还是个洞窟形的佛堂?
铁棒喇嘛不答,径直跨过破墙,走入了那个隐秘的空间,我担心里面有什么危险,也拿着雷明顿紧紧跟了上去。
秘洞里的佛像并不大,只有一尺来高,色泽金光耀眼,但并非纯金或纯铜所铸,而是分别以五金合炼,而且是一体成型。只有古格人能做出这种工艺,其秘方现已失传,银眼金身的佛像传世更少,这佛像价值不菲。
铁棒喇嘛拜过了佛像,才继续看洞中其余的地方,银眼佛像几乎和后面的铁门底座连为了一体,被人为地固定住了,黑色紧闭的铁门上,贴的都是密宗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哞吽”。
这种六字真言虽然常见,我却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可能是跟阿弥陀佛差不多,普通的门似乎没有必要贴这种东西。我问喇嘛这六字真言代表什么,是否是镇邪驱魔的,看来这铁门不能打开。
铁棒喇嘛对我说:“六字真言代表的意义实在是太多了,一般的弟子念此真言,使心与佛融合。不过密宗功力的高深,要靠日常显法的修养积累,就如同奶茶糕点的质量,要靠对酥油不停搅拌,也不能指望念念六字真言就成正果。这六个字要是译成你们汉话,意思大概是,唵!莲中的珍宝,吽!”
藏地宗教流派众多,即便同是佛教,也有许多分支,所以铁棒喇嘛对轮回宗的事所知有限。据他推测,这座藏在轮回殿旁边的秘洞,可能代表了轮回宗的地狱,大罪大恶之人,死后的灵魂不能够得到解放,要被关进这黑门之中,历经地狱煎熬折磨,所以这道门不能打开,里面也许有地狱中的饿鬼,也许有冥间的妖魔。
我正和喇嘛在洞中查看,忽然脚面上有个东西,“嗖”的一下蹿了过去,我急忙抬脚乱踢,洞外的众人也用手电筒向地上照,原来是只小小的黑色麝鼠,形如小猫,见到手电筒的光线乱晃,慌慌张张地钻进了黑门下边。
我们这才发现,黑色铁门下有一条很大的缝隙,我用手电筒向内照了照,太深了,什么也看不见,我和铁棒喇嘛不再多耽,又按原路回到洞外。这处秘洞与银眼坐标无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里面有什么东西,还是留给将来的考古队或探险队来发掘吧。
胖子和明叔都对那尊银眼佛像垂涎三尺,但有铁棒喇嘛在场,他们也不敢胡来,都强行忍住。明叔似乎在自我安慰,只听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凡是能成大事者,皆不拘泥小节,
咱们这次去挖冰川水晶尸,那是天大的买卖,这尊银眼佛像虽然也值几个钱,但相比起来,根本不值得出手。”
铁棒喇嘛让大伙动手,搬些土石,重新将那道破墙遮上,然后都站在庙外。由于轮回庙的佛堂中,少了一根柱子,众人不敢再冒险进入殿堂,在外边试探了一番,发现这座庙堂其余的几根巨柱都极为坚固,那根倒塌的柱子,是由于下边是洞窟的一部分,为了布局工整而安置的一根虚柱,属于大年三十的凉菜,有它不多,没它不少,并不影响整座建筑的安全。
明叔取出那本得自境外博物馆的古藏经卷,对照顶壁上的银眼壁画,参详其中奥秘。有铁棒喇嘛相助,加上我所掌握的风水原理,基本上没有什么阻碍,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经卷中的地图同银眼坐标结合在了一起。
轮回宗对于眼球的崇拜,其最早的根源可能就是魔国。魔国灭亡之后,仍在世上留下不少遗祸,轮回宗也在后来的历史中逐渐消亡,它所特有的银眼遗迹,只在古格王城中保留了这么一处,如果这里也毁坏了,那即使有古经卷中的地图,也找不到魔国妖塔了。
这本古代经卷,作者和出处已不可考证,只知道是某个外国探险队在二三十年代,从西藏的某个藏经洞中挖出来的。开始并未引起重视,只是尘封在博物馆的地下室中,后来一位对宗教很有研究的管理者,无意中发现了这本经卷,由于里面记载的内容十分离奇,始终难以理解。直到最近几年,随着资料的积累,才分析出这本经卷中,很可能记载着一座九层妖塔的信息。这座妖楼是一个坟墓,里面封存着魔国所崇拜供奉的邪神水晶尸,如果找到它,那绝对是考古界的超重大发现,西藏远古时代那神话般不可思议的历史,也将由此得以破解。
经过他们反复的考证,这本古经卷极有可能是魔国的遗族所著,其可信度应该是很高的,但当时唯一的遗憾就是,虽然有魔国疆域的地图,但这些山川河流都是用野兽,或者神灵来标注的,与人们常识中的地图区别太大,而且年代久远,很多山脉水系的名称和象征意义,到今天都已发生了变化,这就更加难以确认。
轮回庙中的大幅壁画,就是解读古代密宗风水的钥匙,因为画中的方位极为精确,每种不同的色彩、神兽,或者天神,都指向对应的地理位置。有了这个方向的坐标,再用古今地图相对照,即便不能像分金定穴那样精准,却也算有了个大致的区域,强似大海捞针。
中原流传下来的风水学,认为天下龙脉之祖为昆仑,这和藏地密宗风水就有很大区别,但归根结底,本质还是差不多。密宗风水中,形容昆仑山为凤凰之地,其余的两大山脉,分别为孔雀之地、大鹏鸟之地。
魔国最重要的一座九层妖楼,就在凤凰神宫。经卷中形容道,凤凰之宫是一片山峦,由天界的金、银、水晶、琉璃四种宝石堆积而成,山腰分有四座雪山,分别代表了魔国的四位守护神。
铁棒喇嘛说,如果昆仑山被形容为凤凰,那一定是符合世界制敌宝珠大王的武勋长诗,那么凤凰神宫的位置,按诗中描述,是在喀拉米尔山口,青、藏、新交汇的区域,那个方向对应的是白色银色两位行母,白色代表雪山,银色则是冰川。
我对明叔和铁棒喇嘛说了我的评估结果,四峰环绕之地,在青乌风水中称作“殊缪”,寻龙诀中叫“龙顶”,堪为天地之脊骨,祖龙始发于其地,形势十分罕见。只要能确认大概的区域是在喀拉米尔山口,再加上当地向导的协助,就不难找到。
明叔见终于确认了地点,忙把我拽到一旁,掏出纸和笔来,没等他开口,我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了。我对明叔说:“尽管放心,我们绝不会抛下你那组人马单干,咱们虽然没签和约,但我已经收了两片润海石为定,君子的承诺用嘴,小人的承诺才用纸,君子不做承诺也不会违约,小人做了承诺照样违约,能不能遵守约定在人,而不在于纸。”
明叔这才放下心来,喜形于色,高原反应好像都减轻了,似乎已经将那冰川水晶尸搂在
怀中了。我劝他还是先别忙着高兴,这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等到了昆仑山喀拉米尔,挖出九层妖楼再欢喜不迟,没亲眼所见之前,谁敢保证那经卷中的内容,都是真实可信的?也许那就是古代某人,吃饱了撑的攒着玩的。
Shirley 杨又拍了一些照片,作为将来的参考资料。这次来寻密宗的风水坐标,比我们预想的要顺利许多,除了柱倒墙塌,让众人虚惊一场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波折,希望以后的旅途也能这么顺遂。
我们下山的时候,日已西斜,高原上的夜晚很冷,没必要赶夜路回去,于是众人在离古格王城遗迹几里远的一座前哨防御碉堡里歇宿。同行的向导安排晚饭和酥油茶,然后又让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