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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是一片惊愕。兰馨踱至他的身边,声音颤抖,已分不清是哀婉还是怨愤,“你……你竟然为了她这般作践自己?”说着发疯似的,将已近在咫尺的红鸾发钗又踢远了些。
风古原一愣,沉下脸,散发出摄人的寒意,“驸马爷还不来管好你自己的人,还让她来这丢人现眼!”
说罢,继续摸索。
风古礼慌忙上前去扯兰馨。兰馨却尖叫一声,跳过去将发钗捡起,塞入了风古原手中。
“给你!给你!只求你别再作践自己了!”
风古礼许是觉着当众失了面子,啪的一声,一掌将兰馨打翻在地。
老太监也显然被眼前的情形闹懵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一幕,忘记了催促。
风古原依旧面无表情,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讶异和风古礼制造出的混乱,他缓缓站起身,手捧红鸾,执着地向我走来,只是脚步愈发踉跄。
“晚儿……”
我站在门外,看着他慢慢的走近我。
老太监像是忽然醒过味来,惊叫着乱了全乱了,草草地向风羲和告声辞,命着禁军强拉着我,将我拖走。风古原绝望地在门边停住,他紧紧扶着门框,手上还捧着我的那只红鸾发钗,终于缓缓瘫软下去。
古原,对不起……
42。
离开王府,我如同囚犯一般,被囚禁在空阔的车辇中。周围的情景渐渐淡去,我的脑海中被风古原倚靠在门边的绝望身影填满。
幸福像泡沫般短暂,转瞬即来的灾难将我们狠狠击溃。
古原,你该恨我吧。恨我的自作主张,恨我击碎了你的自负,失仪于众。
——晚儿,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痛入骨髓的声音,在我脑海不停回响。
古原,我怎会不相信你?
虽然事出仓促,但心思缜密若你,我知你必然会有办法将我安置妥当。你甚至安排最有可能因我受到牵连的姬敏行护送,同我一并离开,何尝不是已经预见到我的出走定然会落人话柄,成为姜氏向我们发难的借口。
可是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难道你要我相信你会因为我,舍弃掉你整个家族?北炎气数已尽,姜氏不过是苟延残喘。如今姜洛离背信弃义,且暴虐无忌,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北藩起义,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你同你父亲兄长在这一年多中,韬光养晦,养精蓄锐,为得不就是等到羽翼丰满的那天?
为了藏韧,你们甚至放弃自己部分的兵权。我也曾有疑问,既然要反,何苦宁可削减实力来迎合他!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么?
如今,我便是那小,而揭竿之举才是大!
虽然你总是说,不到最后,不知输赢。
但是为了更多的胜算,我宁愿选择忍耐。
我们都是固执的人啊!
车辇已经行至城外,远远传来马嘶声,还有军士操练的呼喝声。
我们显然正在进入那五万重甲兵的屯兵之地。
我掀开小窗帘幕的一角,偷眼观瞧。军营之内井然有序,操练的兵士喊声震天,巡逻、站岗,人人专注严肃,无一人懈怠。
这样的军队,竟达五万人之众!我心下凛然,倘若他们即刻攻入冀州城内,必定气势如虹,而还未及喘息的北藩将不堪一击!
“郡主,咱们还是下御辇歇息去吧。”奸细刺耳的声音,在车辇外响起。我迅速放下帘幕。
御辇?
我闪了闪神,我竟然这么大的面子,坐了小皇帝家的专车!我又四下观望了一下车辇的内部。四壁坚厚,也不过只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厚厚的帘幕后面是疏密有致的格子窗棂。车辇的入口处非是普通的车帘,而是对开的木质车门,镂空的门,花纹同窗棂相同。
哼!这哪里是什么车辇,分明就是个笼子!
这御辇这么设计,起初应是坐车的人怕人从外面闯进内,如今,作用反过来——免得我从车内跑出去!
原来不是我的面子大,而是小皇帝他不放心。
这一路颠簸,御辇自然也要比寻常马车舒服得多,算是天下最高级的囚车了。
“咳咳……郡主?”
老太监在车外许久等不到我出去,声音里已经有了不满。
我灵机一动,索性躺在卧榻上装死。
终于,外面的人忍无可忍,推门进到车内,见我歪倒在卧榻上,一脸的惊慌失措。然后几个小太监七手八脚的将我架起,半拖半抬的把我弄到一个帐篷之内。入账前,我眯着眼偷偷瞟了一眼,他们果然对军营之内环境轻车熟路——没猜错的话,他们本就是从这里出发去的冀州。
本以为不会有人理会我了,出乎意料,老太监竟紧张兮兮地找来军营郎中为我诊视,我暗呼好险,慌乱中只好随手从桌上拿了一只苹果,偷偷夹在了腋下。
脉相滞涩,脉息紊乱,忽停忽现,这脉相可以死人了。不过仓促之下,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隔着帘子,我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夹苹果的力度,夹太紧便彻底没有脉息了,那可就穿帮了。
帘外是一阵阵的叹息,映在帘子上郎中的影子,不停地摇着头。须臾,所有人撤出营帐,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大概能猜到郎中会说些什么,唉,为了减低他们对我的提防,除去装病这种笨方法,我实在无计可施。
无奈,装过头了。
夜幕降临,营中的操练声已经停止,帐外只余巡逻军士隔一段世间便传来的整齐的脚步声。
我将裙裾卷起,最后缠在腰上打了一个结。长长的袖子也卷了起来,抽了根带子,将袖笼拢起绑在肩上。
我的嫁衣,不多时便被我改装成劲装。
红鸾锦衣,我点着手指,在衣襟的鸾鸟图案上细细抚摸。将白日里那短暂的幸福又回味了一遍,体内仿佛燃烧起无穷的能量,片刻便充满了无尽的勇气。
我踮着脚,在营帐的门口四下张望。
果然对我放心的很,一个守卫都没有。是啊,一个快要翘掉的女人,还能跑么?何必再浪费人力?
我心中默数,一队巡逻的军士在帐门口经过,然后脚步声渐渐消失。
就是现在!
巡逻军士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会经过这里一次,即是说,我必须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打探完毕,赶回房间。
我弓着身形,顺着我所在的帐篷外沿处慢慢移动。我心中一动,在营帐的地面接合处,留下了隐士的标记。
这五万兵士,纪律严格,连驻扎和操练也是一丝不苟,不知道是北炎的哪位将军所带。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这营中是否有其他隐士的安插,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位武将,若不能被我所用,若将来硬碰硬打起仗来,必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我大概看了一下军营的布局,是一个半开阖的雁形阵法。老姜曾经讲过,行军打仗中的安营扎寨,甚至建筑的楼阁的布局,都有一定的规律阵法。大抵分为倒锥形,雁形,环抱形几种,除非异族习性不同,基本所有的阵法,一眼观望,便可确定主人的居所。
我的帐子处于雁翅右翼末端,而中心雁尾处自然就是中军帐了。
我秉着呼吸,向中军帐处迅速移动,越接近那里,岗位便越发密集。
老姜的方法果然好用,雁尾处正是一个营帐,一个比其他大出好几倍的营帐。
我偷偷靠近,闪到营帐侧面,趁一对巡逻兵士背对我的时候,垫步拧腰,攀着帐篷顶檐,轻轻跃上帐顶。凝神静气,竖起耳朵。
……
“……病了?死了也得带走!”
说话的是个年轻人,语气中却有不容反驳的霸气。
“可是,这般的羞辱,风氏竟然都能忍下……实在深不可测。”
另一个声音,浑厚有力,语气恭谨。似是对那年轻的声音十分尊敬。
“卸去他一条手臂,还怕他动手么?不过他们竟然做到这般忍气吞声,哼……”
年轻的声音复又响起。
“倘若此时在出兵削藩,怕是师出无名。”
“他们如今双臂已去其一,短期内不足为惧。倒是筑城那面,姒氏和老贼沾亲带故,竟然还苟延残喘到现在!”
“西藩同风氏比起来,不过是疥癣之患,不过,若我们将他们逼得太急,只怕……”
浑厚的声音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
“怕只怕姒氏同风氏联合起来,届时,他们两面夹击,我们腹背受敌,只怕……对西京不利。”
“哈哈哈哈……哈哈……”
那年轻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然大笑不止。
“你啊……你多虑了……你可知道姒百川同风羲和积怨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当年,为了个女人,姒百川差点死在风羲和的手里。一年多前,姬家世子更是死在姒家蛮荒的暗庄之内,要知这姬风两家本就是同气连枝,这一来更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们能联手?哈哈……哈哈……”
“怕就怕我们将他们逼得急了……”浑厚的声音不无担忧。
“好了……明日后退五十里,看他们如何反应。”年轻的声音已经透露出不耐烦。
“……是”忽然那声音顿了顿……
“什么人!”
一声断喝,惊得我猛然一颤!
43。
脊背冒出涔涔冷汗,已经汗湿了衣襟。
我被发现了?
我趴在帐顶,大气也不敢出,竟然也会被发现?自己果然是只三脚猫。
我紧紧抓着帐顶,还在兀自犹豫。却见帐内跃出一个身披铠甲的壮汉,迅速向左翼奔去,我疑惑地向他的方向望去,发觉隐约有人影晃动,黑色的夜行衣,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难道还有另一个人?
事出突然,搜寻队伍依旧迅速集合起来,排做方形阵法,如同过筛一般,向左翼迅速包抄过去。
我咬咬牙,忍住了好奇心。现在是脱身的大好时机,敌人生疑,必然会到我那里去一探究竟。
我立刻翻身跳下帐顶,刚想躬身离开,却听见帐内盔甲摩挲,脚步声响——又有人出来了!我慌忙闪身躲到暗处,屏住呼吸,缩身在厚厚的帐幕后面。
“主子,那贼人身法了得,雷将军追的远了。”
“继成行事怎会这般鲁莽……”方才年轻的声音复又响起,语带不满,“难成大器!”
我心惊胆战的看着营帐门口那一方光亮,被黑色的阴影侵占。
——这下糟糕了,我选择躲避的位置实在不佳,他出帐后稍一侧身便能发现我!
我该怎么办?!
营帐门口的光亮已经完全被阴影覆盖,此人背影高瘦,身着黑色铠甲,月色下更加阴暗不清,如同黑洞一般令人眩晕,瞬间将所有的光线吞噬。
仅是一个背影,却为何让我产生如此强烈的恐惧感?仿佛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影子——隐藏在黑暗中,吞噬光明。
我望着他,全身被一种寒意笼罩。与风古原不同,这是一种令我毛骨悚然的阴冷。他似是被一阵阵阴风围绕,带着死亡的气息,所经之地,生命也会瞬间枯萎。
北炎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武将的?
这种人不知是不是在战场上杀戮太多,才会有这么重的煞气!
我秉着呼吸,看他背对着我慢慢踱出营帐。忽然,他停住脚步,向我这边微微转过头,我心中大骇,冷汗顺额角滑下,手脚已经冰冷。
我该怎么办?
在我正兀自紧张得准备要拼命的时候,他却转回去,已经离开,径直向左翼而去。
我定了定神,不敢再做耽搁,逃也似的回了营帐。迅速把衣服放下,恢复原状,然后将床幔放下,躺了下去。
惊惧之后的慌乱,无论如何都无法平复,咚咚的心跳声,震破我的耳鼓。
不出所料,我刚刚躺下,外面便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我急忙深呼吸,缓解自己的心悸,和剧烈的呼吸。
老太监带着郎中,连招呼也不打,掀了帘子便径直走到我的床前。“刚刚有刺客来袭,郡主如今体弱,老奴想还是让大夫瞧瞧妥当,惊扰郡主了。”
隔着床幔,还好看不见我的满脸汗水。
我哼唧了一声,把左手伸出了床幔,右手伸到枕头下面——空无一物的地方,让我大吃一惊!
那颗苹果不见了!
额上的冷汗又淌了下来,濡湿了我的头发。
不管了!
我咬着牙,右手拿出金针,封住了左边手臂的血脉。
“哎呀!”那郎中一声惊呼,“这脉相,这脉相……”
“哎呀什么啊,你吓我一跳,脉相有何不妥,你倒是说啊!”
老太监细着嗓音,嗔怪郎中的大惊小怪。
“郡主命在旦夕啊!”
隔着床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