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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到,笨拙繁重的队伍十几架马车,一路吹吹打打,拖拖拉拉,缓慢向凉州城门外移动。我坐在描金凤的第一辆马车辔前,冷眼观察着路边前来送行的人群。拥挤的人群,好奇的目光,人潮汹涌。
围观的人,不见得全是百姓,送亲的队伍,也未必是真心送来祝福。而好奇的目光,并非个个只是单纯的好奇……
相信不出三日,冀州城中的人,便会事无巨细的知晓现在的情形,犹如亲眼目睹一般!
穿街走巷,我抬头向路边一家酒楼二楼围栏处望去,已等候在那里多时的温有道向我颔首示意——我离开后,他即刻便会赶回巴州,以确认二哥的病情。而他此刻,怀中正揣着昨晚我交给他的密函——五成胜算还是太少,我需要更多!
就在我收回视线之际,余光处扫过一抹红色。我攒紧眉头,向那红色之处瞪去,姒源一幅有气没力的样子坐在屋脊,一旁的小薇扶着他,担心的瞧着他,又心虚的向我投来一瞥。
我留给小薇的蒙汗药足以让姒源睡上一整天,他却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这里——看他的样子,怕是小薇私自减小了剂量——对姒源下手,我万不该托付给小薇的!今天这个时候,千万别因为他出了差错才好。
我警告的瞪着姒源,却见他面色黑如锅底,眼中燃着熊熊火焰,恨不能将我烧穿个洞出来。我心中无名火起,也将视线烧了起来,忽见他身子一晃,惊得我几乎喝出声来,生怕他这个时候泄露身份,让我的计划前功尽弃。却见他只是稍稍移动了一点,整个身子便向一边倒去,好在一旁小薇眼疾手快,才让他不至于从屋顶上跌下来。
那些蒙汗药虽减小了计量,显然对他还是起了作用。
马车逐渐前行……我呆望着小薇那张略带娇憨,腮若桃李的面庞,和姒源歪倒的身影逐渐移出视线……
73。
腊月时节,天寒地冻,送亲队伍迎着北风一路北上,接近冀州时,天空更是飘起了雪花,寒意铺天盖地而下,只消半日,便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外面冷,席大夫进车里来吧。”
方满的声音自身后车帘内响起,中气十足,颇为洪亮。扶辔的军士看着我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元帅有交代过,我们知道席大夫是……左右这段路上没有人迹,席大夫还是到车里面去暖和暖和吧。”
军士憨厚的笑容,在冰天雪地中温暖非常,我不再忸怩,说了声多谢,转身打起车帘,钻了进去。
百鸟朝凤的流苏盖头被随意搁置在一旁,红鸾发簪也被拆下,被丢在了一边,而方满则形象皆无四仰八叉地歪在锦被上。
“姑娘家不比男人,外面天寒地冻,莫要将自己冻出毛病来!”方满自顾自的说着话,从锦被中伸出手来,猛的拉了我一把,我没防备,被她拉了一个踉跄跌在卧榻上。
“你手怎么这么冰?”方满像个大姐姐般,将我的手捧在手心,呵了呵气,搓了起来。
“娘娘折杀席风了。”
许是因为方氏为草寇布衣出身,这兄妹两人如今身份虽尊贵,却罕见拿骄做作之态。而这朴实的本性,让这个方面阔耳的女子,周身散发出温暖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席风,这本不是个姑娘家的名字,该不是你的本名吧?”方满像姐姐般拉着我的手,与我闲话家常。
我微笑,不置可否。
“你虽是姑娘家,可是见得多懂得多,比那些男人们还要厉害些,连仁心医馆这么大的买卖都能经营井井有条,可真是给咱们女儿家面上增光!”
方满对我的沉默不以为忤,反倒双眼放光,说起话来声若洪钟,中气十足,语言有条有理,并不似她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粗莽。
“席风,你去过的地方多,可有什么新鲜事情说来听听?”
“席风四处行医,所见无非都是生老病死,娘娘总要有些避讳的,谈论这些不大妥当。”
“唉——说的也是……”方满一声长叹,“只是,我本不想嫁去冀州,那里冬天太冷了。”
她面露娇憨,我会心一笑。
“可是,那个人……席风你听说过么?那个当年的北炎第一公子就是他们家的二公子……我对兄长说,除非是他,否则我才不要嫁过去!”
我心中陡然一惊。
“风古原不是失踪了么?”
“是啊,初时我是不允的,让兄长回了提亲的人,说我们只愿同二公子联姻,他们才应了,想来他已经回家了?”
我心中轻叹。
——原来,这就是梅雪同方有瞒着我的计划。
他们利用风氏迫切要强强联合的意向,用联姻逼迫风羲和不得不承认古原本人就在冀州。而他一旦公开露面,我们便有了机会对他施救。
梅雪想必担心我心里介意,所以才故意瞒了我这个,对风氏的要求?原来他指的是这个!真想不到,这送亲队伍,竟然是送去和古原联姻的!
“嗯……哼哼……”
我心不在焉的哼着,心底却有些酸涩的别扭。回想当年,我们大婚未及入仪,我便披着一身红鸾嫁衣赶去了西京。若干年后,我却护送着另一个身披红鸾嫁衣的女子由原路返回,去嫁给我的相公!
我拂上胸口,那只玛瑙红鸾发簪此时正贴身收在这里。此去冀州,将要见到的都是熟悉的人,古原当年打造这只簪子时,不知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旁,为了以防万一,我只得将它妥善收纳起来。
好吧,我果然是介意的。可这个干醋吃的真真没有道理,明知道这是为了营救他的权宜之计,我却在一边伤心什么?
难道是因为方满对他表现出来的仰慕而别扭?暗中唾弃了自己几番,我用力敲了敲头,甩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席风?你头疼?”
“呃,不妨事。”
我的确有些头疼。
我想不明白,风羲和为什么这么急迫的要和方有联姻,甚至不惜打破他编了几年的谎言。姒源这几年隔岸观火,确实收拢了将近半壁江山,而神秘的西南蛮荒,也确实只有他渝蜀可以涉足。我将医馆本部设在巴州,也等同对他势力上一种无形的支持。这些,虽令鼎立之势逐渐明朗,却不至于直接威胁到他广泽。如果说,真有什么令双方僵持激化的因素,便是那泽源、筑城交界处,云慕裳的陵寝归属了。
当年大伯将他们葬在此地时,绝计不会料到,这弹丸之地,竟然变作姒风两家人炮火冲天的必争之地!以至于,逼得风羲和一心想要灭掉渝蜀,甚至不得不同他最不屑的布衣元帅缔结姻亲。我若记得不错,早在半年之前,广泽同哀民军还在鏖战中,两国边境战火几乎从未停过。而他忽然偃旗息鼓,提出和亲解决战乱,不论动机为何,却立刻受到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拥戴。
另一面,广泽虽然将集中火力转向渝蜀,姒源却似好整以暇,从容应对。明明因为母亲陵寝被觊觎而彻底被广泽惹恼了,他却依然固执的守着泽源的那个小山坡,不让战火污染了那里。
我们共同的母亲,云慕裳在姒源心目中竟是这般重要!每年他的生辰,我的生辰,云慕裳的生辰死祭,甚至清明重阳、立春冬至,无论他在哪里,都会不辞辛劳奔赴泽源去她的墓前说几句话。明明对所有人都是冷漠无情的姒源,却惟独对已经化作尘土的云慕裳,执着着那份令人心酸的慕孺之情。
所以多年前我在泽源碰巧救了他的那次,他正是祭拜归来。
因此对这片弹丸之地,姒源的执着有情可原,可风羲和得理由却是什么?我越发察觉出他的行事作为的不着边际,非但毫无章法可依,甚至不能依常理来判断!依地理位置来讲,广泽地域最广,正好夹在渝蜀同哀民军中间,而那两方互不相邻。是否就是因为这样,让他过分托大了,才敢惹了这一边,再去惹另一边?
无论怎样,冀州,既然我已经来了,这些谜团,我迟早会抽丝剥茧,将你觑个究竟!
……
马车在冀州城门处停了下来。城门处守卫面色冷漠,不理会喜娘在一旁的解释,对送亲队伍反复检查确认。而迎亲的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实在欺人太甚!”
扶辔的军士低声抱怨。方满却在端坐车内纹丝不动,一声不出。这方满的处变不惊,淡定自若,确实有大家风范。
温有方从后面的车马中跃出,走到我身边。
“吃一点眼前亏,不妨事。”他轻声安慰那军士,然后仿佛冻僵了般夸张地跺了跺脚,“杀威棒嘛,一般最后都是落在自己身上了……好冷,好冷……”
温有方虽不及有道脸皮厚,行事起来却也要比常人怪奇几分。安慰起人来,也是怪招百出。
我们在冰天雪地中被一番仔细的盘查了一个时辰,迎亲的队伍才慢吞吞的出现了。
我暗自摇头,这是典型的风古礼作风。果然,迎亲的礼官威风凛凛的将城门守卫进行一番教训,然后又是对送亲队伍一番赔礼道歉。
那礼官看着十分眼生,他也只是向救护队这面扫视了一眼,随即深深作揖,将我们迎进城中。
风氏称帝,所谓宫城,不过只是在原来王府旧址处的外围扩建了一圈宫墙,并没有过多奢华的建筑。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什么都没变,行动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救护队虽作为方氏陪嫁,却根本就是送上门,让风氏独享的医疗资源。果然,新娘子尚且搁置在别馆不予理会,有方同我却直接被迎至前厅内,率先被召见。
同一片雕梁画栋,同一片张灯结彩,恍惚间耳边还是那恼人的太监口中的奉天承运,依稀间,手指尖还留有他掌心粗糙的触感。
却,物是人非。
我站在温有方身后,收敛心神,任由他去和端坐高台上那个称孤道寡的人从容应对——风羲和,那个曾经只会对我慈祥微笑的长者,曾几何时,变得这么遥不可及,深不可测?
“说来惭愧,贵客远道而来车马劳顿,还请两位馆主体谅朕的不情之请,实在因为病急不等人。”
“陛下多虑,治病救人乃吾等本分,还请陛下明示。”
只听着几句“沉疴”,“家人”,“束手无策”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机械的跟着温有方的身后,旁边有人问话也不理,却纳闷为何带路的人竟然将我们带到了曾经侧妃的房间?!古原的院子明明在西面,莫不是风羲和称帝后,竟然连住处也搬了?
手背上一阵巨疼让我猛的醒转过来,只见温有方瞪着我,捏着手指,拧得我的手背一片红肿。
我惊了一身冷汗。
不知是否是对这里太熟悉了,明明是龙潭虎穴,我却总是生不出警惕,动辄让自己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方才若不是有方及时掐醒了我,险些露出马脚。
房间内青纱帐幔重重叠叠,一室香气氤氲缭绕。一直软弱无骨的手伸出纱帐,轻轻搁置在脉枕之上。纱帐内,娇喘连连,压抑着轻轻的咳嗽,仿佛人也似纱帐一般一阵风便能吹起来了。
温有方搭上三指,凝神诊脉。我站在他的身后,向层层纱幔中望去。娇喘和咳嗽声声急促,却轻若滴露,是典型年轻女子虚寒之症,帐中的女子年纪应该与我相仿,不是风羲和正室妻子,风古礼的母亲。
温有方的判断与我相同,开了些温补的药材。
“多谢大夫,我这毛病已有多年,如今撑得一时是一时了,何必再浪费药材。”帐中轻烟般的声音响起,煞是动听,让人忍不住想要掀开帐子,一窥这声音主人的容颜。
这声音——这声音十分亲切熟悉,顷刻间却难以分辨清楚。
我将手指藏在袖中,在他的背上画了画。
“……娘娘说话似有五气不足之症,还得需望过娘娘面色才能判断……况且,生病用药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何来浪费之说,这病症调养便可痊愈,娘娘多虑了……”
得到帐中人首肯后,宫女将床幔层层挂起,一张粉状雕琢的面容便生生撞入我的眼中。
——凝翠!竟然是失踪多年的凝翠!
她当年究竟去了哪里?她怎么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