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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就觉得剜心一般疼。
女儿的两只小胳膊上伤痕累累,四五条青印子赫然其上,也有新伤,也有旧伤,甚至还有几处小肉鼓鼓的,青中透着暗紫。
“大太太。。。。。。这也是您的孙女,您怎么能。。。。。。”王熙凤多倔强的一个人,此刻却早是泣不成声。
邢夫人手无举措的站在原地:“老太太,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儿,这是,这是邢丫头的错儿啊!要不是她非要给巧姐戴什么镯子,孩子哪里就能受这么大的委屈!”
众人越发鄙夷邢夫人的品性。
虎毒不食子,就算贾琏不是大太太的亲生儿子吧,可将来也免不了要指望着人家给她养老送终啊。邢夫人怎么就忍心如此对待一个稚龄孩童?
贾母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听邢夫人如此狡辩,厉喝道:“当着舅太太的面,你也有脸去诬陷人家表姑娘?”
薛姨妈怕贾母下不来台,有心想给大太太说几句求情的话,王夫人却快她一步,低声道:“你别糊涂,咱们因为王家的立场已经得罪了贾琏,眼看人家夫妻出去就做官,将来指不定有什么际遇呢,何必为个大太太得罪了自己的侄女!”
薛姨妈主意不多,从来都是王夫人说什么她做什么,眼见亲姐姐如此交代,薛姨妈倒不好帮劝了。
其实贾母这会儿巴不得有个人站出来给大太太说情,她训斥两句,也就把这事儿圆过去了。
可大太太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舅太太的面把责任推卸到邢岫烟身上。谁又不是傻子,哪里分不出什么是捏的伤痕,什么是打的伤痕?
如今这么多人坐着,贾母不能一棍子打死邢夫人,更不能怪罪到邢岫烟身上。必须选个替罪羊,先应付了眼前要紧。
鸳鸯最知老太太的心思,她忙笑道:“老太太消消火儿,这事儿未必怪大太太,巧姐是她的亲孙女,连我都知道大太太把巧姐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肯定是大太太身边的人阳奉阴违,见咱们巧姐小,说话不利索,就暗地里下黑手。老太太要惩治也该惩治这起子小人。”
王善保家的冷汗哧溜一下就从脑后勺流到了脚后跟。
鸳鸯这小蹄子可真黑心啊,分明就是要弄死自己啊!
王善保家的赶紧往后退,想要避开这起风波,谁知邢夫人忽然开窍了似的,一把抓住王善保家的,将她推到了众人眼前:“老太太,都是她挑唆了媳妇,我也是好心,想教巧姐规矩,谁知道这婆子下手太黑,背着我私下里打了巧姐。”
“太太,你。。。。。。”王善保家的不及多想就要反驳。鸳鸯已经叫了外面候着的婆子捆了王善保家的,根本不容她分说。
邢夫人战战兢兢看着贾母,老太太反而与众人叹道:“我这俩媳妇都要强,恨不得儿女都和她们一般伶俐。巧姐儿粗笨些,你只耐心教导就是,今后可不能再打骂孩子。”
邢夫人忙不迭的点头,众人凑趣说了些贾母爱听的话,场面一时融洽许多。唯独王熙凤眼见老太太是想将此事岔过去,忙道:“老祖宗,我知道巧姐粗笨,惹了大太太生气,还是我先带回去教养几日,等熟了规矩,再送她回来给大太太作伴,您说呢?”
贾母心肠就是一软。
怎么说,她和凤丫头也是情分一场。可贾母又不敢真将巧姐交给他们夫妻。就怕将来荣国府没了制衡贾琏与凤丫头的东西。
贾母的目光就落在了王夫人身上,示意她拿主意。
王夫人正有意卖弄个好给凤姐儿,她便笑道:“凤丫头说的有理,近来我听说大太太那儿的玉娘做了胎。大老爷还叫大太太好生照看呢!我早就想着接巧姐到自己那儿住一阵,可老太太是知道的,凤丫头走之后。府上的事一件接一件,我也怕荒疏了巧姐的教养,好心反而做了坏事。既然人家的娘都求了,咱们就不妨成全了他们一家子。”
卢氏不想王夫人会替凤姐儿求情,不免高看了她一眼,继而笑道:“我这个当舅母的也替他们小夫妻俩求求情。老太太不知道,琏哥儿那孩子常在我们面前念叨巧姐。只是怕你们恼他,不敢来见。可心里苦啊!”
贾母笑着啐道:“什么不敢来见,明明是怕他老子的板子!既这样,凤丫头,你家去告诉琏哥儿。让他亲自来接巧姐回去!”
王熙凤大喜,拉着平儿齐给老太太磕头,凤姐儿更作势打自己的脸,口中喃喃赔着礼:“都是我糊涂,大太太最疼我和二爷,我却冤枉了婆婆。”
邢夫人看着王熙凤,脸上似笑非笑。
凤姐儿忙叫平儿抬出带来的礼:“媳妇早就想孝敬太太,求太太好歹收了,不然我回去。二爷知道我闹的太太不开心,定是要打折我的腿的!”
邢夫人眼前一亮,美滋滋的收了玉菩萨,难得说了几句夸赞凤姐儿的好话。
贾母执意留舅太太和薛姨妈、李婶娘用晚饭,卢氏不好再推辞,索性就应了。席面上讲到想领黛玉家去住的时候。贾母更是二话不说,当即应允。
黛玉高兴的偎在贾母怀里,看的宝玉好生眼热。
老太太抚着孙女的额头笑道:“去是去,可不准淘气。”
岫烟趁机道:“老太太,二月十二是林妹妹的寿日,那会儿天气也好了,我们太太就想请老太太和诸位夫人过去坐坐,一来给林妹妹过生日,二来也见见我们收拾的园子如何!”
贾母连连点头:“正是,上回我就想说,你们那园子也不小,只是景致略单调。此时开春,可该好好收拾收拾。我们家有个老家翁,最擅长筹划起造,实在不行,叫他过去帮忙点拨点拨?”
贾府的大观园在京城名气不小,那年全城略有身份的人家都在为娘娘省亲建造别墅,周贵妃家,吴贵人家都有建造,不过规模和精致程度远不及宁荣二府。
贾母为此也颇为得意。
卢氏却笑道:“我们丫头最羡慕老太太家这个园子,当时真想请府上的高人帮着瞧看瞧看,只是我们老爷说,要紧的事儿麻烦老太太,这种芝麻大的小事怎么还好意思叫亲戚帮忙?所以已经请了在江南有旧交的工匠来京,昨儿选了吉日,只等动工。”
自打贾母去过凤尾胡同,就知道邢家看着门户不大,但其实自有一套规矩。所以贾母也不强求,只叫卢氏那日一定写了帖子来请她们。
用过晚饭,卢氏与凤姐儿不敢再留,唯恐错过宵禁,忙带着黛玉和巧姐出了宁荣街。卢氏又见凤姐儿只有一辆车,跟车的家丁不过两三个,所以先送了她们家去,然后才返回凤尾胡同。
此刻正德刚刚没滋没味的吃了晚饭,正在院子里虎虎生风的耍着小拳头,听见前院有动静,就猜到是妈和姐姐回来,乐的一蹦三尺高,拳也不打了,忙迎出去。一见林姐姐也在,更喜的抓耳挠腮,非要一手牵着岫烟,一手牵着黛玉,估计要是后面长条尾巴,怕早翘上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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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诉肺腑紫鹃劝黛玉(求粉红)
() 如今邢家也算得上是一家团圆,邢忠和卢氏待黛玉和亲生女儿一般无二差别,凡是有岫烟的,也必定有黛玉的,衣食饮用前所未有的精致,加上长姐幼弟在身边开导劝解,黛玉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竟不用再吃从荣国府带出来的药,只每日安心调养即可。()
天气渐暖,卢氏开始操办另外一件大事。她是片刻也闲不住的,早就盯上了京城这片商机之地。年关一过,她从南边调来一批踏实肯干,头脑又不乏灵活的小学徒,工钱涨了一倍,立志要在京城站稳脚跟。
当年在太湖起家的三间蛋糕铺子,如今已经发展成为苏杭一带有名的老店。卢氏眼光独到,加上有女儿的辅助,这些年她早就不满足拘泥于这些小小买卖,竟和船王苏家做起了生意。
市舶司的当家人是先帝身边的红人,司社监秉笔大太监炎兴,此人与老船王交情匪浅,据说炎兴年幼入宫,还是老船王帮着找到了炎兴的本家,且寻了个本家子侄,记在炎兴名下,百年之后为他供奉。炎兴视老船王为知己,苏家的生意在市舶司是响当当的头一份。
因机缘巧遇,卢氏母女和苏家关系颇佳,连带着贾琏也做了几笔大生意,暗中的产业富庶逼人。卢氏年前得了苏家大太太的信,也想在京城里弄几间铺子,一来给姑娘们攒些胭脂水粉钱,二来,苏家的少爷们也有意进京赶考,想借卢氏为她们筹谋筹谋。
卢氏得了这信后就开始积极走动起来,一时间。内宅大小事务都是岫烟来打点。父亲邢忠更是整日神龙不见尾,偶然几次连晚饭也难见其人。
黛玉不明缘由,岫烟却清楚,戚家的案子正进入棘手的阶段。
事情并不像岫烟当初想的那么容易。事实上她还是太稚嫩了些,对官场的尔虞我诈历练太浅。大理寺接了官司之后,根本没打算与刑部分享里面的成果。非但没有。还处处钳制邢忠与贾琏协助办案。
明明知道手里捏着底牌,但无奈掀牌反而要被人怀疑作弊,邢忠、贾琏两个只能闷头跟着大理寺没头苍蝇似的,事儿不少干,却总是无用功。
岫烟心头捏了一把汗,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戚家大少爷到现在还只是被戚家关在府内。而大理寺显然没有拘捕人的打算。拖的越久,对戚大少的管理就越会松懈。她带着正德去戚家拜访戚太太的真正目的未必能瞒住,万一戚大少空出手来要对付自己一家。。。。。。
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黛玉坐在花桌前给正德修改文章,不时抬眼见姐姐和美莲、美樱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忍了半晌。还是好奇的开口道:“姐姐,你找什么呢?”
“我分明记得从南边带来一副白玉棋盘,怎么好端端就找不到了?”
黛玉将手中的朱笔搁置在旁,轻笑道:“莫不是姐姐想要下棋了?我那儿倒是有一副古木棋盘,贵重程度自然不敢和姐姐的相比,可巧在它是前朝宏远法师的遗物。姐姐一时寻不到更好的,拿了我这个也是一样的。”
宏远法师是前朝宗室皇亲,看透了世间尘俗,落发出家做了红尘外之人。本朝皇太后对宏远法师甚为推崇。做皇后的时候更曾亲自拜访过宏远法师圆寂时候的古刹。
黛玉的东西自然都是林如海留下的,怎么可能是凡品?
岫烟笑道:“正德要进学,我听说白先生喜好收集古棋盘或者名家对局的残本。虽然不能够拜白先生为师,可总要尽力替他试试。”
二人正说着,篆儿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托着布包袱:“姑娘快瞧瞧。寻的可是这个?”说着就将包袱打开,一面白玉棋盘莹润剔透,经纬线横竖分明,两只乌黑色紫檀钵里分别放着黑白棋子,每一颗都打磨的光滑细腻,做工非但考究,而且一瞧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岫烟轻笑道:“瞧我这记性,怎么就忘了放在他那儿!”
黛玉就见姐姐夹了一封信在包袱里,将棋盘原封不动的包好,转手交给美樱:“让郭大婶给康妈妈送过去。”
黛玉的眼睛只在信封上落了片刻,就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她是个聪明的姑娘,邢家不拿她当外人,可自己决不能不分轻重的追根究底。
岫烟打发了美樱,就拉着黛玉商讨怎么布置园子。
“我也瞧了,咱们家院墙不高,隔壁的人抬眼就能望过来,咱们临时加盖反而不好,倒显得小气。不如就多多种上几株桂树、垂杨、老槐。。。。。。既添了绿意,又遮掩了视线。再近处的地方或是芭蕉,或是美人蕉,雨打蕉叶仙鹤鸣,哎呦呦,姐姐少不得再养几只白鹤才有趣。”
岫烟一面笑,一面提笔记:“不但仙鹤,后面池子里蓄上水,也养几只绿头鸭,彩鸳鸯,花鸂鶒,咱们家赵妈妈原就是种莲藕的,那儿也有个水亭子,等荷花开了,你就做东,请荣国府的姑娘们来起个芙蓉社。东府的四姑娘不是擅画嘛,我攒了些好雪浪纸,既大又托墨,把那些花儿都画上,旁边嵌了你们的诗作,可不都得了趣?”
黛玉掩饰不住笑意,“宝姐姐有心,早送了四丫头不知多少的纸笔,二十年也用不完,哪里还用姐姐费心?”黛玉便将刘姥姥如何来大观园,贾母如何命惜春作画,宝钗又如何拉了宝玉做筏子,弄了满满半车的笔墨纸砚给惜春充人情。
岫烟叹道:“怨不得连咱妈都夸宝姑娘聪明。这种八面玲珑可是天生就在骨子里的,别人学也学不来。整个荣国府里,探春和她最像,可你瞧瞧,明明是讨好又不费力的事儿,三丫头就学不来。”
黛玉不以为意,小嘴一嘟:“三妹妹学她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