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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公斤重,”田村走出盛开大波斯菊的院子,放慢脚步继续说:“大概
相当于一个人和木箱的重量。”
“既然那么重,要两三个人才能搬得动。”龙雄说。
走完下坡路,两人便朝车站走去。
“一个人拿不动。”田村点点头说。
“既然如此,老太婆应当能看清楚,不论眼睛多坏,不可能看不清。”
“可是,”田村反驳道,“老太婆说,当时太阳已经落山,天黑下来了。或许
她没有看清。而且老眼昏花,也不完全靠得住。即便是年轻人,他们的见证也有不
确凿的地方。”
“你认为她把木箱看成口袋了?”
“不,口袋也许也有。日落天黑,离得又远,也可能没有看见木箱。”田村斩
钉截铁地说。“咱们来好好推断一下。发来的是只木箱,只能是木箱,不可能是别
的。单是查这一项即可。取到木箱,这伙人在黄昏以后运进山里。当然要避人耳目。
恰巧被山脚下村里的老太婆看到了。这是意外事故,但还是顺利通过了。”
天空上的阳光亮得耀眼。在这将近中午的太阳光下,青木湖的一角在望。湖面
极美,与昨天有天壤之别。
田村看了看手表说:
“十一点四十分。我今天必须赶到松本分社,打电话跟其他几个人取得联系。
现在不比原先,彼此要通力合作。”
他额上依旧富汗,倒不是因为秋天的太阳直射的缘故,而是出于兴奋。
“然后看情况打算去土歧津。”
“会上歧津?”
“嗯。去查一下发货的经过。爱知商会大概是虚构的名称,也许实有此商会。
万一真有这个商会,那也是犯人擅自借用的名义。反正车站托运科一定记得送货人
的模样。从这条线查下去,准能有点线索。”
“准能有点线索?”龙雄不觉脱口而出,表示怀疑。
“当然牌。怎么啦?”田村不服气地反问。
“他们如此处心积虑,不会露出破绽的。而且站务员也未必记得顾客的相貌。
因为他们接待的顾客太多了,习以为常。你还记得吧?把尸体捆在行李里托运的那
桩案子,当时不论是夕留站,还是名古屋站,不是哪个站务员都记不得犯人的相貌
了吗?”
“晤。言之有理。”田村没有反驳,“但也不可因噎废食。不去查一下,心里
不踏实。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吗?我想,我不便妨碍你的工作,暂时先留在这里,然后再回去。”
田村已成为报社组织的、追查这个案子的“特别调查组”的成员之一。他要同
“特查组”联系后才作下一步活动。——龙雄考虑到这一点才这么说。
田村搭乘开往松本的火车动身走了。地方支线的火车车窗窄,他挥手向龙雄告
别。龙雄站在月台上目送火车向南驶去。
这样陌生的车站,这样黯然的分别,不免在龙雄心里引起一阵淡淡的哀愁。车
站的木栅栏上,大波斯菊开得一片烂漫。花圃里的花草尽情地吸着白色的阳光。
下车的旅客只有很少几个人。龙推站在他们后面,走到检票口,正要把站台票
递过去的时候,旁边有人“喂,喂”地招呼他。是方才去查到货存根时碰到的那位
副站长站在那里。
“您是方才报社的人吧?”
名片是田村的,他以为龙雄也是报社的了。副站长好像有话要说。龙雄不置可
否地点点头。
副站长的表情,同刚才不耐烦的样子截然不同,显得好奇。
“关于木箱那件货,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有点事要问你一下。”
“哦?”
龙华没有细说。对方颇为失望似的,可是他说出这样的话:
“您二位回去之后,我想起了一件事。关于那件到货,原先有人来打听过。”
“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龙雄向副站长靠近了一步。
“四五天以前。”
“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不是男子,是个女的。”
“女的?”龙雄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畸,是个女的?”
“又年轻又漂亮,我们站上难得见到这样的美人。从口音听,谁是东京人。”
是上崎绘津子!龙雄心里怦怦直跳。她居然也来到这里。
“她问的什么事?”
“她清清楚楚说出发货站和货物名称。问最近从上歧津站发出的电瓷瓶,有没
有到货?”
既然连这些事都知道,那么发运尸体,不,恐怕所有内幕,上崎绘津子都掌握。
龙雄好像遭到了电击似的。
“后来呢?”
“后来,我们回答说,货早已到达,已经取走了。她很客气地道了谢,便向出
口处走去。”
“访问一下,这是发现山里有人吊死之后的事吗?”
“啊!吊死人在我们这里轰动一时。我内人还背着孩子去看热闹。不错,不错。
那女人是过了三四天以后来的。”
“哦。原来如此。”
上崎绘津子大概是来调查什么事的。龙雄又叮问了一句。
“那女人有多大年纪?什么样的身材?”
“二十三四岁。身段苗条,举止高雅。怎么说好呢?好像是芭蕾舞演员,身材
颀长。”
没错,准是上崎绘津子。
“我们这条线路,最近直通新渴县的系鱼川。今后从东京来的登山客中,大概
也会有那样的美人。不过,那件木箱货物,不知和这位美人有什么公事关系?”
副站长说的,也正是龙雄想知道的。
龙雄走出车站,考虑自己的去向。车站前有简陋的小吃店,他有点饿了,便走
了进去。
当地的风味小吃是养麦面。
等面的时候,龙雄将两肘支在餐桌上,茫然地吸着烟。当时有一个小伙子躺在
角落里,伸开双腿,在听广播里的小调。
—
—上崎绘津子来到这车站,问那件到货。既知道货物发自上歧津站,也知道木
箱里装的是电瓷瓶。这桩犯罪案的始末根由,她全知道了。对了,她是完全了解根
底的。
她什么都清楚,又来查什么呢?是来调查货有没有到?不,不可能。她是在报
上看到发现上吊尸体的消息之后才来的。“货”已经运到了,她应该判断得出。
面端来了。粗糙得难以下咽。龙雄一边勉强吃着,一边集中精神思考这个问题。
她究竟抱着什么目的来查那件到货?其中必有缘故。是什么缘故呢?
龙雄剩下半碗面条,点上一支烟。收音机还在播送小调,并有掌声打断节拍。
突然,他想起了一个念头,便从矮椅子上站了起来。太阳当空照在头上,照得
小路发白,尘土飞扬。在半路上,龙雄遇见一对背着行囊的男女。男的腰里掖着一
张折叠起来的鹿岛枪岳地图,是五万分之一的那种。
龙雄走回到早晨刚来过的村子里。他这是第三次来了。
“四五天前有没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来过这里?是一个人,从东京来的。”
村里有十二三户人家。龙推一家一家挨着问过去。年轻的后生和女人都下地干
活去了。留在家里的,不是老人,就是孩子。龙雄确信,像上崎绘律予这样的女人,
谁见了都会记得。
果然叫他猜中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说:
“她到那山里去过。是我带她去的。”
“你带她去的?有什么事呢?小弟弟。”
龙雄按捺住自己说。
“她问我,有没有见到过扔掉的木箱。前几天我刚在山里见过,便领她去看了。”
龙雄请男孩子给自己带路。
不是什么山,木箱被扔在路旁20来米远的草丛里,有一半已经散了架了。
里面装满破瓶烂罐,从破箱子里滚出来不少,散乱在草丛里,在阳光下闪闪发
光。
力雄看了一下绳子上挂着的货签,上面沾了污泥,但字这还清楚:发货人爱知
商会收货人XX电力公司白马发电所
龙雄交叉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出神。
—
—上俯绘律子是来查这件到货的!
2
不知什么时候,男孩子已经走开了。龙华坐在木箱上陷入了沉思。双手托着下
巴,一动不动。风吹拂着草丛,虫子在破碎的白瓷片下爬行。
思考的旋风在龙雄心中起伏回旋。这事还要沉住气去追查。——不要急,要沉
住气。龙雄几次提醒自己。他左思右想,翻来覆去,始终茫无头绪。他的思考很活
跃,可是身子依然一动不动坐着。
白云朵朵,不时遮住阳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缓缓地移动着。
龙雄的手支着头,越想越感到迷惆。他的思路碰了壁又弹回来。
—
—上吊的尸体不是用木箱运来的!那么用的什么方法呢?
木箱里塞满了破瓷片。重量59公斤。显而易见,好像是托运一具尸体,为什么
要故有疑阵呢?出于什么原因?
上崎绘津子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查看木箱?木箱扔在草丛里,木箱里装的什么,
她已经看到了。当时她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这一切的?
各种线索错综复杂。不知线头隐藏在哪里?困难重重,但不是不可能发现的。
一定藏在什么地方。而且非藏起来不可。
龙雄感到疲惫不堪,从木箱上站起来。钻到破瓷片下的虫子又爬到别的破瓷片
上,动作缓慢。龙雄心不在焉地望着其中的一只。
他暂时从思索中,不,不是思索,而是从麻痹状态下解脱出来。这时头脑里闪
过一道亮光,一部分机能开始作奔放的想象。既不是靠意志,也不是靠努力,而是
从刹那间的闪光,宛如艺术家产生天赐神助的灵感。
龙雄摘下挂在木箱上的货签,装进口袋里。然后走下山坡,枯草在脚下沙沙作
响。
到了大路上,赶忙走回到方才那个村落里。秋阳之下,家家户户安静、闲适。
龙雄一家一家数过去,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喊道:
“有人在家吗?”
屋檐下用着柿子干,在回廊的纸拉门上映出念珠似的影子。
“谁呀?”
老婆子走了出来,一见到龙华,腾防不清的红眼睛睁得老大,那神情仿佛是,
“顺?怎么又来了呢?”
“老人家,电工肩上搭的口袋,的确很轻吗?”
老婆子抿着嘴,没有立即回答,好像要说,你怎么这样纷瞟?龙雄从口袋里掏
出两张一百元的钞票,塞到老婆子皱巴巴的手里。老婆子吃惊地朝四处张望。
“我也记不太薄了。好像不太重。”老婆子说。
“哦,好像很轻吗?”
“嗯,看着很轻。对了,我想起来了。口袋鼓鼓的,撑得挺大,那个人还用一
只手提着呢。”
“怎么?用一只手提着?”龙雄走到她跟前。“就是说,他一会儿用手握着,
一会儿扛在肩上,来回倒爷着,是吗?”
“就是。”
龙雄急忙向梁场车站走去。
也许是没有列车到站,到站长坐在那里发愣,龙推隔着玻璃门看进去,副站长
发现龙雄,便站起来问道:
“怎么样?查明白了吗?”
“查到了。是这个把?”龙华从口袋里掏出发签给他看。
“就是这件,就是这件。已经查到了?”不知内情的测站长笑嘻嘻地问。
可是,龙雄没有理睬他,只是说:
“麻烦您,我再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知道,这只木箱何时发的发?何时到站的?”
“发货?这木箱不是货运,是客运。”副站长当即回答道。
“怎么回事?是客运?”
龙雄叫了一声。仔细想一下,客运倒更合乎情理。
“哦,原来是这样。对不起,是哪一天运出的?”
“请稍等一下。”
副站长回到桌旁,找开账薄,他非但不嫌麻烦,还把有关内容记在纸条上拿过
来。
“当天早晨,由发货站运出,是123次列车运来的。”
“几点钟到的站?”
“十八点二十分。按先后顺序来说,九点三十四分由上歧津站发出,十三点三
十三分到达盐夙。转到中央干线上。十四点十分发车,十四点三十七分到松本。同
十五点三十分开往大呼的列车挂钩后,于十六点三十六分到大呼。同我们这条支线
联上后,十七点五十分发车,到达本站是十八点二十分,因为中转站太多,相当麻
烦。不过,各站停车时间很充裕,所以没有耽搁装车卸车。”副站长—一说明。
“十八点二十分……就是晚上六点二十分。”
龙推眼睛望着窗外,心里在思忖。晚上六点二十分,因为日长,天还比较亮。
走到那个村里,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时间正好相符。——龙雄又想,那伙人要随着
货物在各站上上下下,他们非如此不可。他们必须在木箱运